四十三、
成欣然毕业典礼穿的是校服礼服裙,三年了,她清楚地记得这套裙子只穿过四次,加上这回。因为每次拿出来穿,都会被赵新萍骂是华而不实的赔钱货。
但这次赵新萍没再骂她,不仅没骂她,还特地给她把礼服裙重新熨烫了一遍。
她这才意识到赵新萍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拿她出气,这让成欣然有几分意外。
赵新萍让她意外的事又何止这一桩。毕业前夕,邵老师让陈勉统计有多少家长来参加毕业典礼,成欣然回家时没提这事,结果被赵新萍翻到通知,二话不说就要去,把她吓得够呛。
毕业典礼设在实验中学大礼堂,初三的孩子们居中集合,受邀而来的学生家长在远处的看台列队观礼。
发言的学生代表是陈勉,人已经到后台去准备了。成欣然站在队伍里,跟几个同学交头接耳。大家相处三年了,马上要各奔东西。即便知道大多数同学还在一个学校,但她还是心生不舍。
诸颜说:“这回对完成绩,老邵嘴都乐歪了,估计咱们班大部分都能留本部。”
“大爷的,那是你们,”吴静媛声音挂些消沉:“我没戏了。”
考完第二天,吴静媛就给成欣然打电话大哭,说自己英语填错答题卡了。成欣然立马开始柔声安慰,给陈勉个眼神,陈勉知趣闭嘴,滚到一边去看球赛。
但吴静媛是个不记愁事的主儿,她找补:“我爸说了,不行就去十三中,凑合一年再出国。”
“你先别这么快定,还好几天才出成绩。”
三个人聊得太热烈,邵老师踱步到她们这儿:“把嘴都闭上,最后一天了还让我批评你们?”
成欣然立马噤声,偏过头看了眼看台上的赵新萍。她离她很远,只隐约看到一抹黄色身影。
随后是陈勉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今天陈勉也穿着校服礼服,男生的礼服很像西装,穿起来更为正式。时至今日他已完全是成年男子的样子。朗目疏眉,身高优越,又因为常年运动的原因,身姿很挺拔。
吴静媛忍不住脱口而出:“卧槽,班长真是咱们五班头牌。”然后赶紧闭嘴,下意识看眼成欣然。
三年间,陈勉无数次上台,校庆、国旗下演讲、运动会主持人、文艺周,几乎所有的活动都少不了他,成欣然也多次在台下注视他。
陈勉像是橱窗里包装精美的奢侈品,从前成欣然只是路过,驻足,欣赏,感叹,仅此而已。而今这件奢侈品落到自己手里,给了她惊喜,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也给了她无形压力。但无论什么样的情绪,她都接受。
成欣然暗自下决心,不能和他并肩做太阳,也要做能与他互补相交的月亮。
看着陈勉在台上读稿,诸颜在下面笃定说:“陈勉肯定搞对象了。”
吴静媛和成欣然对视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诸颜随意说道:“他这段时间挺积口德的,嘴都不贱了。”
吴静媛噗嗤笑了,回头看成欣然还在那装模作样的演戏。她张嘴嘎嘎乐,笑声又不敢太大,实在是忍得好辛苦。
这时邵老师又往这边奔来,成欣然赶紧捅捅她们俩,三人立正站好。但邵老师还是走她面前,急匆匆的:“成欣然,你过来!”邵老师命令她出列。
她有点懵,邵老师把她拉到队尾,悄声说:“你妈妈刚刚晕倒了。”
成欣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在观众席搜索,那抹黄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邵老师说:“她被几个家长送到医务室了,现在还没醒,你抓紧时间去看看。”
成欣然点头,往医务室的方向奔去。
到了医务室,赵新萍悠悠转醒,成欣然向陪着她的两个学生家长鞠躬道谢。
成欣然来到床边,还没等开口,赵新萍抢白:“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校医给我开了点葡萄糖,喝了立马就好了。”
成欣然看着赵新萍的脸,她现在脸色极差,看起来元气全无。成欣然冷静开口问:“能走路吗?”
“当然能。”说着赵新萍试图下地。
“好,那我们去医院检查。”说着成欣然要拉她。
“诶!你干什么你!我就是最近顾新店太累了,回去多休息休息就好了。”赵新萍把成欣然的手打到一边,整整衣摆。
“妈!”成欣然搞不清赵新萍到底为什么这么固执,她声音是颤抖的:“去医院吧,别把小病拖成大病。”
“我他妈不去,去了我就不是你妈。”赵新萍气定神闲坐回病床上,翘起二郎腿,打定主意要气成欣然。
“我……我……”成欣然也想学她,能随便骂一句,不论是什么,可她就是说不出口。
母女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只手掀开门帘,是陈勉。
那个穿着合身礼服的陈勉,出现在了她们母女面前。
“阿姨好,我是陈勉。您还记得我吗?”陈勉向赵新萍稳声打招呼,礼仪很到位。
“记得记得,你是我女儿的班长嘛。”
“对,阿姨是我。”陈勉扫了眼成欣然,然后又对赵新萍说:“邵老师让我送您和成同学回家休息。”
“不用,我自己可以带我妈回家,学校还有很多事等着你,谢谢班长了。”成欣然赶紧拒绝。
开玩笑,怎么可能让他送?
她想象了一瞬陈勉把她们母女俩送到林奥嘉园门口,紧接着她长期的谎话被赵新萍和陈勉一起识破戳穿的场景,那戏剧性绝对是核弹级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