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车上,黎央紧急呼叫冉铭玮送了墨镜口罩到门口,防止在音乐厅外面又被堵住。
不过陵传的毕业典礼一向很隆重,校方也重视安全问题,门口光保安就站了好几排,都很尽职尽责,还有警车维持秩序。
加上人多,各方明星也都不少,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分散,倒没再发生被围堵这种事。
到了十一点半的时候,各种仪式才终于彻底完成。黎央怕晚走的话,人多了就容易发现谢简文的身份,那恐怕就不好离开了。
所以合完影后,他从台上直接蹦了下去,快速混进观礼席,拉着谢简文套上墨镜和口罩就往出口跑。
好在现场所有人都又激动又疲惫,暂时都没空管别人,他们的行为也就没有引起注意。
而且典礼一结束,有呼朋引伴去聚餐的,有大喊辛苦要休息的,也有别情依依告着别的,反正干什么的都有,所以黎央这一举动也不显眼。
两个人一直跑到了音乐厅外面一条没什人的小路上,黎央才拉着谢简文停下来。
“怎么……这么急……”谢简文戴着厚厚的口罩跑这么长一段路,有点呼吸困难,看周围没人赶紧摘下口罩,扶着路灯柱喘息,“我差点崴了脚。”
“再晚走几分钟,被人……发现怎么办,”黎央也累得够呛,过去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大明星,到时候你让人拉着合照不算什么,我今天晚上还能吃上饭吗?”
谢简文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过来,笑道:“怎么搞得我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你怎么会见不得人?那我得挖个洞把自己埋到地底下,”黎央远远地看了一眼那边的音乐厅,突然有点感慨似的说,“那边还有好多人啊。”
谢简文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身后。
鼎沸的人声从盛夏的风里传过来,笑声和说话声掺杂在一起,偶尔有一点点细微的哭泣和欢呼,热闹又失落。
是盛大的离别该有的样子。
他回过头来。黎央还穿着一身学士服,捧着刚刚拨穗时领到的优秀毕业生证书,站在这条小路上昏暗的的路灯下,凝视着不远处的人群,灯光映在他眼睛里,很亮。
“因为别人都没有我们腿长,跑不了这么快,”谢简文上前几步,正巧挡住了黎央往音乐厅看的视线,笑着说,“饿了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餐厅,半夜也还营业,走,分享给你。”
以庆祝毕业为由,谢简文请了黎央一顿海鲜。吃完饭,根据杨醒发来的地址,俩人驱车去了分给他的艺人公寓。
这片公寓据说是公司新买的,在一个挺安静的地段,进小区之后,看着环境也还算不错。
但上了楼,打开门之后,两个人才知道“新”公寓是什么概念。
谢简文站在门口,再三确认了地址,而且门锁确实对应,就是这里没有错。
“这……”他转了一圈,回头看黎央,犹豫地说,“不是缺什么的问题吧,这里现在能住人吗?”
黎央自认绝对不是个挑剔的人,毕竟不是没吃过苦,关于住处,基本上是个地方都能凑合。
他面对谢简文的疑问,本该毫不犹豫地说一句当然可以,但是看着眼前的房子,实在说不出口。
这间公寓面积虽然不大,但对一个他这样的艺人来说,条件已经很够意思了。放眼一看,客厅卧室厨房阳台都有,窄是窄了点,布局却挺合理,虽然不同空间紧挨在一起,却并不显得拥挤逼仄。
但现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干干净净的房间。
字面意义上的干净,非常非常干净——干净到除了墙壁,几乎没有别的。
两个人在各个房间转了一下,发现卧室里有一张单人床,门口有一套样式朴素的小鞋柜,厨房里有燃气灶和抽油烟机,加上两台空调,一个灭火器。
如果不把门窗也算成家具,这地方真找不出什么家具。
那个好不容易可以算家具的床,还是光秃秃的木头,也只能说它疑似一张床。
“不行,我得问问杨醒,”谢简文摸出手机,不太冷静地开始翻通讯录,“我的天,你听见没有,我这个音量说话还有回声呢,他给你搞的什么房子?我见过公司的艺人公寓,东西很齐全,没人住的都不是这样啊。”
“别打!不用,”黎央听他要打电话给杨醒,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谢简文的手,强行把手机塞回他口袋里,“杨哥今天忙了一下午,这会儿说不定刚休息,现在都这么晚了,别打扰他了。反正房子在这里,只是要稍微添一点用品而已。”
“稍微添一点?”谢简文怀疑地打量着四周,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指着照片问他,“虽然我没住过艺人公寓,但这是稍微添点就能住人的水平吗?”
黎央也承认这话有点不太可信,可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主要是,本来他愁住处就是因为经济上不宽裕,可现在这个公寓空荡荡的,要好好整修一下的话,经济上也还是不宽裕啊。
他站在卧室门口,合计了一下,掰着手指头地说:“能住吧,其实我明天买几件床单被子什么的,再买个衣柜,然后安个路由器,买个小冰箱,加几个锅碗瓢盆桌子之类的放厨房,不就很齐全了吗?也没多少要添的。”
他算着算着,自己先乐观起来,觉得这些东西倒还负担的起。
“就齐全了吗?”谢简文不敢苟同,质疑道,“那和一般的宾馆房间有什么区别?宾馆好歹还不用自己打扫卫生,还有电视机什么的呢。”
黎央无言以对。其实,就现在的他而言,能够有个容身之处,很可以知足了。
虽然这个地方吧,确实跟他先前印象里的艺人公寓,不太一样。
“我真的觉得挺好的了,一个人住嘛,而且我又不是天天在这里,我以后也要出去工作啊。”
“出去归出去,在你自己买房子之前,这里算是你的家啊,”谢简文很认真地反对他,说,“怎么能不好好收拾一下?”
“家?”黎央看了看眼前的房间。
家这个词对他来说不太熟悉,他很少用这个字眼。
以前下了工,剧组同事都说回家,但他一般都说回某地,比如回什么省,回什么市,甚至回什么小区,具体视谈话对象而定。
别人问他你在家吗的时候,他通常会具体回答到在卧室,在厨房,或者在阳台,在客厅。但是没怎么说过回家或者在家这种话,用不习惯。
谢简文突然这么说,把家这个字和这间公寓匹配在一起,让黎央觉得有点陌生。
只是住处而已,栖身之所,凑合一下不就行了?黎央这么想。
但他也知道谢简文是一腔好意,所以没有明着反驳,而是跳过这个话题,笑了笑,说:“先不管了,看来今天晚上我不能指望这里了,太晚了寝室也回不去,我得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酒店……”
他拿出手机搜酒店,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全身上下的口袋都仔细摸了一遍之后,猛地顿住了。
谢简文见他脸色奇怪,问:“怎么了?”
“我……”黎央放下手机,又摸了一遍全身的口袋,期期艾艾地说,“我好像没带……身份证,放寝室了。”
谢简文立刻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几个口袋,搜完之后同样无奈:“我也没带身份证,怎么办,驾照管用吗?”
“那还是算了,不能拿你的证件胡来,”黎央看了看面前的房间,心情复杂地说,“没想到我跟这张床第一次结缘,就要这么赤诚相待。”
谢简文愣了一下:“什么?你该不会是想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黎央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没有身份证,又住不了酒店。”
他总不能去大马路,至少这里比马路强一点,还多一个遮风挡雨的天花板吧。
“那也不能住这里啊,”谢简文直接拉了他往门口走,“明天问问杨醒怎么处理,你这里一时半会哪里是能住人的。”
黎央无所谓地说:“反正我学校也不开门啊,这都几点了,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明天早上我就回寝室。”
谢简文看不过这地方的条件,坚持不同意,考虑了几分钟,做出裁决:“那就先去我家住一晚上,正好明天杨醒也会过来,可以当面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