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走到太后身边,低声说:“皇额娘,您瞅瞅老九那个样儿。把他过继给庄亲王,嫔妾没意见,可他也不能这样对嫔妾啊!老六可是依旧叫德妃为额娘。”
太后摸着十一阿哥光滑的小脸蛋,笑道:“他是把你当成了自己人,知道你不会恼他,才会如此。你等着瞅吧,等贵妃过来,他依旧会叫皇额娘。那孩子精着呢。”
“也不单单是称呼的事儿,您瞅瞅他和庄亲王的亲昵劲儿,是真把别人当亲阿玛了。竟敢说皇上不如庄亲王。”宜妃看到九阿哥跟着三阿哥出去了,急忙说:“皇额娘,嫔妾出去一下。”
“等等。”太后叫着了她,“刚才说那句话,以后不许说。老九不管跟了谁,都是你儿子,你要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九阿哥跟着三阿哥出寿康宫,三阿哥就迫不及待地问:“老九,你当真不打算做皇子了?”
没等他答话,三阿哥接着又道,“三哥今儿跟你透句实话,你若是过继给了庄亲王,就不再是皇子,不能再称九爷。人前人后,别人都叫你世子。等再过几年,别人就会忘记你是皇子,彻底变成了庄亲王的儿子。”
九阿哥爽利地回答:“不做皇子啦!”
三阿哥:“……”抬手在九阿哥后脑勺拍打了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宜额娘白养你了几年。”
九阿哥扭着头说:“怎么能叫白养,我阿玛可是大清国的功臣。我阿玛替皇阿玛出去打了好几年仗,宫里替我阿玛养几年儿子,不是应该的吗?”
“胤禟,你给我站着……”宜妃站在寿康宫门口喊。
“三哥,我先去了!”九阿哥撒开腿就跑。
头都没回一下。
佟宝珠坐着步辇穿过内左门,正好遇见跑到景运门的九阿哥。没等她喊人呢,九阿哥已经跳过景运门的门槛,看不见了身影。
由于步辇走的慢,待她行到寿康宫门口,宜妃和三阿哥早折回了殿内。
皇贵妃来了,殿内的人除了太后之外,纷纷行礼问安。起身后,荣妃迫不及待地说起了九阿哥。
纯亲王担心这个话题,说到不当处,会把场面搞僵。宜妃的脸色正不好呢,和荣妃呛起来,那这个热闹的小年宴可就不愉快了。赶紧插话说,今日入宫,他带了一样稀罕物,已经让寿康宫的小厨房去蒸煮了,今晚就能吃到。
“臣弟不是在《京报》上征集能吃又不常见的物种嘛。这是前几天,一个漳州府的商人带来的,叫荷兰薯。同红薯有点像,但又不一样。”
等纯亲王让人拿过来两个,佟宝珠一看,哟,是土豆。
终于找到它了。
她曾看过一篇文章,说明朝之所以灭亡,主要原因并不是统治腐败,而是粮食跟不上人口的急剧增长。老百姓吃不上饭,自然就揭杆造反。
清朝统治之后,玉米、红薯和土豆,逐渐开始种植。这些高产又适合贫瘠土地的农作物,满足了人口增长的需求。
其中土豆表现的最为神勇,因为它可以在更冷、更干旱、更贫瘠、有盐碱的地区生长。
不过,佟宝珠最近特别想它,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她特别想吃酸辣土豆丝。
清脆爽口的酸辣土豆丝,想起来它,就流口水。
酸辣土豆丝是一道十分简单的菜,御厨们削皮切丝又特别熟练。佟宝珠吩咐下去之后,大约有五分钟,便端了上来。
佟宝珠一尝,就是那个味儿。
“皇嫂的心思,总是有别于一般人。” 纯亲王赞叹,“那个漳州商人说,他们那里的吃法都是蒸煮。”周围的人也跟着附合,各种夸赞皇贵妃的好。
趁着热闹,没人注意到自己,庄亲王起身出了寿康宫。既然决定的事,早办早了。不等晚宴过后了,现在就去办。
去往乾清宫的路上,他又想,也许九阿哥就该是他的儿子,只是投胎投错了地方。
现在回归正位。
“王兄是说想要老九?”康熙十分意外。自从九阿哥住进了庄亲王府,他就知道九阿哥一定会成为庄亲王的儿子。
因为,九阿哥能住进庄亲王府,在别人看来,是经过了他同意。庄亲王便不敢忤逆他的旨意。
让他意外的是,庄亲王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来求。他以为最快也要等皇后的儿子生下来。而且多少有点迫不得已。
至于有多少的迫不得已,这就要看老九的能耐了。
庄亲王郑重地说:“父子之情讲的是缘分,臣和九阿哥十分投缘。若是皇上同意,臣就要他了。”
康熙又思索了片刻,然后道:“王兄不着急决定,等皇后的孩子诞生之后,再说。这段时间,就让老九继续住你那里。你们再相处一阵子。”
“谢皇上隆恩。”
庄亲王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黄布包裹的物件,放在龙案上:“这是镶红旗大印。皇上把爱子过继给臣,臣也要有所报答。现在把镶红旗交给皇上。”
“王兄,你这是要干什么?”康熙站起身,把大印又放回他手里,“王兄掌着镶红旗是国事;朕过继一个儿子给你,是家事。国事家事岂能混为一谈。”
两人又争执了一会儿,最终大印仍回到了庄亲王手里。
“此事,王兄以后不许再提。”康熙拍了拍庄亲王的肩膀,笑道:“走了,我们也去寿康宫。”
大清国的精锐是满州八旗,其中镶黄旗、正黄旗和正白旗掌在康熙手里,镶蓝旗掌在恭亲王手里。其余四旗由宗亲掌管。
将来怎么样才能把剩余四旗收归自己的儿子们,康熙曾多次考虑过这个问题。
现在有人把它主动交上来了,他反倒觉得八旗在谁手里,不是很重要。因为,如果他愿意动心思,随时可以让旗主易人。
康熙和庄亲王到寿康宫时,九阿哥已经回来了。远远的就冲庄亲王笑。庄亲王从他得意的笑容里判断,大约是澄泥砚得了手。
这年的小年宴换了形式,不再是左右分几排,而是摆了六桌。原本安排的是阿哥们单独一桌,九阿哥非要坐在庄亲王身边,纯亲王只好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去,自己去了阿哥们堆里。
“阿玛,等咱们回家,儿子送你一件礼物啊。你猜猜是什么?”九阿哥神秘兮兮地说。
“是砚台么?”庄亲王也小声道,“小九爷真厉害,整个皇宫只有三方的砚台,竟然也得能一方。”
就知道阿玛会夸奖他啊!九阿哥兴奋地说:“不是砚台哦。儿子用砚台和三哥换了一只鹦鹉,阿玛不是一直想要一只会说话的鸟吗?”
庄亲王:“……”这个败家子。再名贵的鹦鹉能比得上澄泥砚的一角?
这个小年宴,三阿哥的心情是忽高忽低。原本是想着,虽然只有三方的澄泥砚轮不到给自己,但自己有手段可以得到。
岂料晚宴后,庄亲王拉着九阿哥找上他,非说不换了。
三阿哥:“老九,做人要诚信啊!你说过的,给出去的东西,不能再要回来。”
九阿哥躲在庄亲王身后,探出头笑嘻嘻道:“我还小嘛,乖孩子要听阿玛的话。”
康熙看着九阿哥和庄亲王头挨着头说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是有很多儿子,可从来没有一个儿子和他的关系,能像庄亲王和九阿哥这般亲密。
“贵妃,如果你可以自主选择,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回到承乾宫后,他心情忐忑地问道。
作者有话说:
第176章 满意
冬日的夜里, 屋里生着火盆,有些沉闷。
佟宝珠的声音也有些沉闷似的:“喜欢做饭又做饭好吃的男人,最好还会唱曲儿。”
“御膳房什么菜做不出来?”康熙问。他虽然很多事都不会,或者是说不屑于做, 但可以随时叫奴才们过来替他做。而且奴才个个都是某一方面的好手。
佟宝珠闭眼侧躺, 想象着自己喜欢的场景:“像这样的小年夜, 外面寒风凛冽, 屋内温暖如春。我靠在塌上悠闲地磕着瓜子, 男人在不远处做饭。因为他哼小曲儿, 我知道他心情很好。而且,他哼的是我喜欢的歌谣。”
今晚的寿康宫, 热闹得就跟打仗似的。
太累了。
康熙不乐意听她说这些话,翻身仰面躺着, 看着帐顶接话道:“倘若真有这样一个男人,你一定不想嫁给她,更不会爱上他。一个做妇人之事的男人,称不上是男人。”
佟宝珠睁开眼道:“愿意洗手做羹汤的男人,不等于他没有自己的事业。做饭是一种生活的情趣,你懂吗?就像是那些爱钓鱼的人一样, 多半是为了钓而不是为了鱼。”接着又道,“即使他没有自己的事业也没关系啊,我可以赚钱养他。谁规定了必须要男人养家?是满人的天神么?”
康熙:“......”
佟宝珠:“男女在一起是协作关系。谁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很开心。”
康熙听出她话里带着浓浓的不满,扭头看着她, 沉声问:“你去江南能找到这样的男人?”
这下轮到佟宝珠无语了。她沉默了片刻后, 道:“这与江南没关系, 这是我的梦想。也可能这样的男人是个粗鲁的北方大汉。”
后面一句, 直接点出了是什么样的人。康熙听着特别刺耳,于是直接把它忽略掉。自顾说道:“江南有一千多万人口,朕能做到他们所有人都做不了的事情。”
佟宝珠:“是啊,整个大清国,也只有皇上能让一个足智多谋的高官束手无策。”
康熙:“贵妃思想狭隘了。”
佟宝珠笑道:“心胸的广阔于否,在于眼界。臣妾生活在后宫这一小方宅院里,看书也只能看些与朝政无关的医书,心胸怎么能宽广得了。自然体会不到皇上的良苦用心。”
康熙自从看到九阿哥和庄亲王亲昵,就憋了一肚子气。起初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气什么,明明他是想把九阿哥过继给庄亲王,并希望九阿哥和庄亲王相处融洽。
后来,他想明白了。在这件事上,是九阿哥毫不留恋地抛弃了他。
所以十分生气!
他气的不只是九阿哥,气的是这样事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这再一次的提醒自己,某人或许真的是想离开紫禁城。
而这个人此时还在对自己冷嘲热讽。
康熙抬手理了理佟宝珠鬓边的头发,然后去捏她的脸:“贵妃应该知道,再有一个多月,就到了预产日。别总说朕不爱听的话。”
佟宝珠拍掉了他的手,扶着床面坐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康熙问。
“换换床头睡。”
康熙:“......”
昏暗的灯光下,康熙看着某人拖着笨重的身体,拿着她的枕头移动到另一边,然后又撑着身子面朝里慢慢躺下去。
他觉得有点好笑。
跟他赌气呢!
“如果不是朕,你怎么可能有孩子。”康熙坐起身说。
“我一点也不想生孩子。”佟宝珠面对着墙壁说:“皇额娘没生过孩子,不是一样过的很好?再说,宫里已经有那么多孩子了,也不差我再生一个。”
“皇额娘的日子好,那是因为朕这个皇帝,愿意孝敬她。否则,她与寿安宫的那些太妃太嫔们,没什么区别。惠太妃是她的亲妹妹,当年入宫就妃位。惠太妃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康熙冷笑了一声道:“不能随意出寿安宫。若是后宫无人照管她,生了病,御医们都懒得去。”
佟宝珠勾头看他:“皇上担心,皇上驾崩后,臣妾的日子不好过?”
康熙:“......”
佟宝珠:“惠太妃的日常生活,没有皇上想象中的那么差。没事绣绣花,或是和别的姐妹打打雀牌,悠哉悠哉的一天就过去了。这是很多人梦想中的咸鱼生活。”
康熙:“......”已经考虑过他驾崩之后的事了。
康熙不由的声调冷声一些:“贵妃又在试探朕的底线呢?”
“不是啊!臣妾是在表达自己的思想。”佟宝珠问:“皇上容忍不了真实的臣妾吗?”
康熙:“……”什么容忍不容忍的,话题说到哪里去了?他想说的是,她能有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给予她的。是他想尽了办法让她有了身孕,并给予了她恃宠而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