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边,成年seth有着分明冷峻的面庞,他琥珀色的瞳看着他:“你特意把我弄过来,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嗯。我有点睡不着,找你一起来看看星空。”
“我一直觉得,南半球的星空最美。那边陆地少、国家也少,没有像北半球一样因为城市工业化而制造出大量的光污染,因此银河更清晰。而且,银河之心也是在南半球天蝎座和人马座的方向。”
“你看,南十字座。”
他指着天空,修长的手指画出十字星,“那边是麦哲伦星云,是南半球裸眼能看见的最遥远天体。”
“还有,”他把手中一只小小的双筒天文望远镜递给霍修珣,“你把它对准天蝎座的方向,能看到2000光年外的蝴蝶星团,一群蓝色的星星组成的扇动着翅膀的蓝色蝴蝶,特别漂亮。”
霍修珣接过望远镜,却暗自垂下眸。
因为,尽管萤火点点、微风柔和,尽管裴临那双灰色的眸里此刻缀满了璀璨的星河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美景,但心虚的人……总是免不了被害妄想和过度防备。
楚真淮消失后,他其实并不想要这么快就见到裴临。
总觉得,裴教授是个很机敏的人,或许自己会露出破绽,或许有什么细枝末节被他觉察。或许是日有所思,这几天他还常常会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是他自作聪明,沉溺在幸福与痛苦中不可自拔,而裴临高高在上,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入戏,始终高高在上地冷眼看着他。
“裴教授……你,为什么会睡不着。”
他终于还是问了,声音涩哑。
他等待着宣判,又或许什么都没有在等。
直到苍白的指节被一抹温暖覆上,温柔的指尖包裹着他的手腕,略微僵硬的冷意被一点点驱除,裴临轻轻笑了,带着温和:“你觉得呢?”
“……”
“我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天,和你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我想你了。”
“所以,才把你捉过来看星星。”
“……”
捉,一个多么可爱的动词。
微风柔和,带着甜甜的香,灼烧着呼吸。霍修珣一腔无所适从,胸腔紧缩,恍惚而不真实。那一刻,他竟然像个失魂落魄的少年一样想要逃避,下意识甩了甩被紧紧握住的手腕,没能甩开。
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能承受的,是十四岁的少年带他约会,他还可以努力克制。却受不了他突然用这种成年男人的样子和成熟的音色,跟他说了一句“想你”。
片刻后,霍修珣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该的慌乱。
“小珣”可以失态,他不在乎,谁让绿皮小恐龙开始人设就被他给玩砸了,从那以后就一直在破罐子破摔。作妖、撒娇、别扭、不讲道理。
但seth不一样。
他希望seth在裴教授面前,能永远优雅、危险、神秘、难以掌控。
于是他彻底不动了。
任由裴临的手指从他的手腕游移下去,到握住他的指尖十指相扣。想着自己也曾去过很多的地方、见过很多人,在光怪陆离的复杂世界游刃有余。别人都说他是阴险狡诈的变色龙,说他唯恐天下不乱、什么都不在乎。
那样的大坏蛋,又怎么会害怕被人牵一下。
夜风安静,繁星如雨。
小船悠悠荡荡,霍修珣闭上眼睛,想起很多年前,他跟着在英国广场喂鸽子的裴临,一直跟去了麦田怪圈,在也是如今夜一片锈红的夜空下,他看到裴临在那麦地里躺下,衔着一根嫩绿甘甜的麦苗看星空。
他所渴求的,是那样一个自由而孤单的灵魂。
他以为他永远得不到。
时隔那么多年,他终于可以与他并肩躺在同一片星空下,共享同样频率的呼吸。
……
艾尔文杨从小受欢迎,并不会看不惯别人撒狗粮。
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政治正确”类型,觉得国家公务员裴教授毫无立场半夜与劣迹斑斑的犯罪分子搞浪漫看星星,这个人就一定恋爱脑降智了。
相反,他非常理解人类都是有感情的生物、而且都是复杂的生物。
不仅未必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有时候甚至理解不了自己的感情。
就比如说他自己,天才少年十七岁已从名校毕业,从小最瞧不起最懒得理的就是笨蛋,谁能想到初夜最后竟然交代给了一个笨蛋。
说起来这事,还和裴教授有一定的关系。
那天是裴教授葬礼。
他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跟着一处的同事们一起去吃席。席间,邻座坐了一个哭唧唧的傻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一瓶白酒咚咚灌,灌完又嚎得像一只饿了半个月的野狗,最后喝多了又没人管,也没人知道他家在哪,他只能好心把这人带去自己下榻的酒店。
半夜,对方在他房间里发酒疯,各种不老实。
结果一来二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阴错阳差下就……
两人好歹一个是裴教授的好友,一个是裴教授的和同事,葬礼当晚直接在裴教授坟头蹦迪、丧事喜办,这事未免也太不光彩。
以至于两人第二天清醒以后,都悔不当初,果断约定此事就当做从来没发生,大家从此各走各路。可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万万没想到,缘分使然,很快不仅又见着了,还又双双醉酒,不该干的事情又干了第二次。
综上所述,艾尔文杨没脸说裴教授不会选对象。
毕竟,世界顶尖的犯罪分子好歹还占个头脑聪明、声名远扬呢。和他这找了个世界顶尖的笨蛋这种操作相比,到底哪个更给他们高智商精英阶级丢脸?
但是!!!
确实哄着犯罪分子是能降低犯罪分子的警惕,可把人拉到霜降世界甜蜜约会则大可不必了吧!
灯下黑也不是这样黑的,就算是追求刺激也并不需要这样贯彻到底?
裴临这种行为,艾尔文杨怎么想怎么觉得就好像是衣柜里明明还藏着个大活人,就高高兴兴把正牌对象带回房间亲热起来了。真·铤而走险。
更何况,此刻霜降世界柜子里的大活人,并不止他一个!
霜降世界·裴教授的私留小黑屋。
“呜、呜呜呜……”
艾唐唐最近的心受到了一系列巨大的打击,打击到无限怀疑人生,正在暴风哭泣。
打击的开始,是他作为一个本来就苦逼的、苟了n多年依旧完全与主线剧情无关的没用穿越者,上个周末去了趟宁山散心。
就问,一个单纯去爬山的卑微穿越男孩,在对面山头拍美丽的云海时不慎用摄像机录到了自己同班同学“男主”把好友楚真淮推下悬崖是什么样操蛋的体验?
“……”
“系统,系统,我受够了,我要走!我要回家!”
还《拯救黑化男主》呢?这都杀人犯了还上哪拯救去?本来离谱的剧情又深深地被离谱他妈重新开了一次门,艾唐唐也实在撑不住了。扣积分也罢倾家荡产也罢,他要走!现在就走!
可结果——
【退出世界失败。】
“”
【世界被过度入侵、世界故障……世界崩坏中,退出失败。】
“喂,系统?”
【退出失败,程序崩溃,系统下线。】
“喂,喂,喂???”
从那天以后,他的系统再也不回答他了。
他一个穿越者,就这么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个人被丢在了这个男主是杀人犯的世界。
艾唐唐整个人脑子都炸了。
可他又不能去找男主对峙,他绝对会和楚真淮一样被杀人灭口!大概率也不能把录像交给警察,毕竟对方可是男主啊,直接把校园恋爱文变成犯罪凶杀文可还行!
唯一的退路就是走,可他偏偏又无法退出!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前辈的谆谆教诲,千万不要贪图积分挑战快要崩坏的世界,你有可能会跟着世界一起被埋掉……
不会吧?他只是个年纪轻轻的穿越者,还不想死啊!
“行了,哭什么哭,别哭了。你要想开,本来就只是个程序而已,对你来说活着死了其实区别不大的,某种意义上,你也根本就不会‘死’。”小黑屋里,艾尔文杨毫无同情心地拍了拍被绑在一号椅子上的艾唐唐。
“我现在更好奇的,其实是像你这么拉的程序……到底是谁写的?”
“八成是卓紫微写的吧。那货毕竟是后来跨学科转过来的,基本功不扎实也情有可原。”
他说完,转悠了两步,又转到了二号椅子上同样绑着的某骚攻面前。
“至于你,你实在怎么看都不是一处的产物,估计是什么野路子的黑客写出来的bug。”
艾唐唐:“……”
骚攻:“……”
艾唐唐:“不是,谁是个虚拟程序了?你见过这样的虚拟程序吗,我是活生生的人,穿越者!你不能因为我比较新业务不精,就这么看不起我吧?”
骚攻:“淦!你才是程序,你全家都是程序,你有种把老子放开,老子一巴掌拍你脸上看看谁才是程序?!”
艾尔文杨:“……”
艾尔文杨:“我收回刚才的话,卓紫微再怎么跨专业,也不可能这么拉。你们几个,要么单纯就是陈年老bug,要么是一处新来的那几个菜鸟写的。”
三号椅子上坐的是毕莹莹。
因为是女孩子,她只是被绑了手腕和脚腕,却无法压抑心中的激烈吐槽——咱就说啊,在这个世界上,拯救感化反派男主的套路文那么多,咱这本书到底是要闹哪样?
就按套路好好写就是了,宠宠宠甜甜甜就好了,需要把剧情整得这么量子力学吗?
穿越者=程序?
好家伙,艾唐唐他们一下子都被剥夺人籍了,合着我也不是人了?
正想着,绿眼睛的青年调出来一个光屏,指尖灵巧地在上面移动,一边敲敲敲一边皱眉迷惑脸。
“啊,这个注脚真的写的乱七八糟,你肯定就只是个bug,”他对某骚攻说,“好了,我给你修复了一下,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不是,你这人到底想干什么,找削啊?你,等等……哎?哎?”
现场,就见椅子上的骚攻竟然真的渐渐变得透明,然后凭空不见了。众人大惊失色,艾尔文杨则毫不意外,走到艾唐唐面前,开始如法炮制。
艾唐唐:“喂,我真的是活人,不是程序!”
艾尔文杨:“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褚巡写的?不是吧,褚巡怎么也能写出这么不像样的东西,难道是什么愚人节的玩笑小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