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往来的人不多。
林怀鹿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座位,三三两两的人从那里进,从那里出。
吃了一半的煎蛋被紧握的叉子划破了,烂成一团,林怀鹿丢下它们,伸手摸了摸受伤的腿,一晚上的休息好像已经没大碍了,能走,兴许还能跑,猛然间他站起身,他想逃。
于是就在这一瞬的分秒之中,心底某种蓄谋已久的冲动突然疯狂滋长,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如果他跑了会怎么样,朗朗乾坤,要消失一个人并不容易,如果被抓回来,又会怎么样。
尽管他对纪驰承诺了放心的话,但那都不重要,那扇门吸引着他的脚步,牵扯他的目光,他就要走出去了,出去后又该往哪里走,他一概不知晓。
心提到了嗓子眼,林怀鹿像个犯事的小偷即将逃窜,在此之前他还懂得谨慎地四处查看,不动声色,偏偏这么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有熟悉的面孔,对方还在向他打招呼。
林怀鹿不得不停下,僵在那里,高高悬挂的心从陡峭的山坡上跌落,摔得四分五裂。
华顺和一位男子走了过来,停驻在面前,友好笑道:“这么早。”
林怀鹿含糊着答应:“嗯。”
旁边的男人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装裤,身形挺拔,眉目英朗,气质浑着天然的凌厉,不过此时噙着的笑容磨平了棱角,看起来要柔和许多,他打量着林怀鹿,说:“阿顺,不准备介绍一下?”
“和我弟弟一起来的小朋友。”华顺说得无足轻重,他们并无过多交集,没什么好介绍的,他搭上男人的肩膀,对林怀鹿道:“这位是度假山庄的大老板之一,姓魏。”
林怀鹿随便看了他一眼,无心交谈:“你好。”
魏明唐双手插兜,视线紧随林怀鹿,慢条斯理地问:“你好像很热。”
林怀鹿仍然处于紧张状态,或者说陷入失落的冷井,额角黏湿了头发,手心里冒了一层虚汗:“才吃了饭。”
华元适时插嘴,看了眼时间:“我们还饿着呢,先走了。”
林怀鹿求之不得,往旁边靠了点,做出让路的姿态,华顺和魏明唐与他擦肩而过,恰好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不敢让自己显得异常,怕打草惊蛇,只呆呆地定在原地去看他们离开的背影。
天地混沌,失灵的脑袋里猛然闪过一道想法,林怀鹿不及思考,脚下先一步急切地跟上去了,叫住两人:“等一等。”
华顺回头,狐疑看他:“怎么?”
“我忘记带手机了,能否借用一下,纪驰没吃饭,我想打电话问问他喜欢吃什么,好给他拿上去。”
华顺毫不犹豫,掏出手机递给他:“不过我没有他的电话。”
“没事,我记得住。”
林怀鹿平静说道,眸色露出一抹抱歉,走到他们听不见的一角,熟练地输入一串数字。等待是漫长的,好在那边很快接通,心口又开始跳动着,好听的声线颤抖着:“喂,谢盛,是我。”
第十五章
魏明唐是特意抽空前来作陪的,欲带华顺一行人到后山的竹林游玩一转,那里是度假村的一大特色,每年夏季都有很多人来此避暑,并且小住上数日。
等一群人全部齐全,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天气凉爽,林怀鹿裹了一件浅青色外套,纪驰背着旅行包,备了开水和一些吃的,两人行走在队伍最后。
竹林坐落在东边的山坡上,路边的风景雅韵有致,青石板积了雨水,空气濡湿夹杂着竹叶清香,连途经的建筑也渲染了几分诗意。
竹子苍翠欲滴,细细密密地排立于两侧,远远一望,绿浪在半山腰蜿蜒起伏,当身临其境,纵横交错的木石小道绕在之中,若没有指示牌,游客很容易迷路。
一群人几乎被竹林包围了,只有一种颜色,翠竹长青,简直就是视觉享受,大家都被深深吸引住了,林怀鹿也不例外。
行至较浅的嫩竹区域时,带路的经理致力描绘道:“这里是两年前开发的,人工种植,竹子繁衍力旺盛,生长速度快,我们会定期安排园林工作人员来清理野生竹苗,让客人们有赏心悦目的体验。”
其他人纷纷赞叹,对魏明唐一阵恭维,华元不懂这些,握住眼前的竹根用力摇晃,头顶有水珠滴落,众人遭了殃,一齐躲开,恶作剧的华元被哥哥华顺瞪眼制止。
小插曲无伤大雅,继续前进。
林怀鹿还瞧不够似的,眼睛就没停下来过,又走了两步,实在忍不住了,向纪驰惊叹:“真好看。”
他来纪家这么长时间,少有表露愉悦情绪的时刻,此时那双眼眸倒映出墨绿的景色,带着水,发着光,清亮而湿漉漉的,就这样纯粹地看着纪驰,或许还在同纪驰分享着,总之不怀一星半点的芥蒂。
纪驰望进他雀跃的眼里,心跳漏了一拍,今天的林怀鹿太生动了,青色系的着装,仿佛要与这片竹林融为一体。
见过的许多好山好水,都不如眼前的美人。
他稳了稳心神,指着石梯凶巴巴道:“看路。”
林怀鹿似乎也察觉到些微的尴尬,收好笑容,往上爬,心中暗暗懊悔。
纪驰静静跟在后面,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怀鹿身上,他可清楚记得昨天林怀鹿走不动,是他背回来的,这会儿人看着倒是没什么事,就怕林怀鹿没站稳,脚一滑从阶梯上滚下去,光想一想就胆战心惊。
这一路走走停停还算轻松,只是快到休息地方的时候,林怀鹿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小瘸子,纪驰从身后搂住他,用眼神询问,林怀鹿想到昨天的警告,立马交待:“腿有点疼了。”
纪驰皱眉,他就不该带林怀鹿来这一趟,这两天脚程较多,要是在恢复期出了岔子,会不会影响林怀鹿一生。
地上是湿的,不可能坐下来休息,前方几十米就是目的地,纪驰说:“记得你的拐杖吗?”
林怀鹿茫然,像是没听清:“啊?”
纪驰低头看他,入眼的是蒙上了雾霭的睫毛,声音就在耳畔,语气悠悠:“要不撑着我的手,我抱你上去,你选一个。”
他总是这般,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人以为难又不容置喙的选择,林怀鹿却越来越察觉到他是好心,不论是施舍的,玩弄的,还是出于人之本性,林怀鹿都抗拒不得,只能默然承受。
藏在竹林深处的是红墙灰瓦的房子,有几分山中寺庙的幽然,有蝉鸣,没有钟声,有红尘客人,没有出尘僧侣,有涓涓细流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流向何方。
走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魏明唐让经理安排他们去休息,杵在屋檐下接完电话,转身就碰见落在后面的两人,纪家的公子他早有耳闻,旁边那个看起来还要年轻几岁,他温润一笑,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