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垣在医院休养了一段时间,伤好后就要求江寄望去与江寄凡他们赔礼道歉。
江寄望无法理解,明明受害者是他,却还要自己去与加害者们道歉。
他一向乖巧听话,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显得尤其固执。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去向他们道歉?”
“那是你的哥哥姐姐。”江祁垣说他那天不应该叫警察来介入处理。
“爸,我是在保护你!”江寄望有些生气,怨他不明白自己的好意,同时又有些委屈。
他垂眸小声嘟囔道:“而且,人家也没把我当弟弟……”
江祁垣无视他的抗拒,说他要是不按自己说的话去做,就再也不认他这个儿子。
江寄望无奈,唯有妥协。
江寄凡正陪着邢晔晔横扫商场,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而后才传出一句:“我是江寄望……”
“嘟……”
下一秒,江寄凡不带任何犹豫的立马把电话挂了。
“谁的电话啊?”邢晔晔从试衣间里出来问她。
却见她神情平静,淡淡回复道:“骚扰电话。”
本以为对方会就此罢休,谁知道刚结完账出来,就又看到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江寄望上前停在她面前,神色认真道:“我们聊一聊吧。”
江寄凡正要脱口而出“有什么好聊的”,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止住了嘴。
“关于你哥的事。”
正好到了午饭的时间,江寄望就近找了个餐厅,为了避免出现上次那样在公众场合令人尴尬的场面,他还特意选了个隔音较好的包厢。
“抱歉,我上次不应该让警察介入处理那件事。”
江寄凡瞟了一眼桌面上他推过来的首饰盒,拧眉不明,直接了当的问他:“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抿唇道:“爸让我给你带的赔礼。”
她撇唇冷笑一声,言语讥讽:“这礼我可担待不起。”
千万不能被她激怒,江寄望一边暗想,一边自我疏解心情。
“爸现在还在医院里休养,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从前的事,我妈已经告诉我了,对于大人的事情,我不好评判。”
“爸说他亏欠了你们很多,所以……”
他将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小心斟酌措辞:“我没有别的意思,这张卡就当是我为爸给你们做的一些补偿吧。”
江寄凡盯着眼前这张看似“补偿”,实则为“施舍”的银行卡,觉得异常刺眼。
他怎么可以这么坦荡无愧的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自己说出这些话?
就在江寄望忐忑等待的时候,她一把夺过那张银行卡掰成两半扔到他的脸上,表情愠怒,声音冷厉:“拿着你的东西滚蛋,我们从不需要你们这些伪君子高高在上的施舍!”
江寄望猝不及防,被掰断的银行卡划到脸颊,轻声呼痛。
便是再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了,霎时拧起眉头瞪她一眼,苦口婆心道:“我真是不明白,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过一些好的生活而已,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
江寄望觉得她有些不识好歹,突然很后悔自己听江祁垣的话来这一趟。
“好的生活?你知道什么叫做好的生活吗?!”
这一刻,江寄凡那些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的伪装终于全部崩溃。
“你口中那个所谓的好爸爸,在我五岁那年抛妻弃子,把家里所有的钱全部偷走,还留下一屁股烂债给我们。”
“十年,整整十年我和我妈他们都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十年来没有过过一个真正的新年!”
那时候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上门来向他们孤儿寡母叁人讨债,他们为了躲债不得不把原来住的房子卖掉,然后东躲西藏。
农村里的人法律意识淡薄,从不知法律是何物,为了要债可以使用各种肮脏卑鄙的手段,当时年仅五岁的江寄凡差点因此被那些要债的人强行掳走。
还好江寄平从小就机灵,当时一边拼死将她护在怀里,一边往外面大喊“着火了”来引起周围邻居们的注意。
后来邻居们果然闻声而来“救火”,最终没让那帮人的诡计得逞。
当初那个年代极其流行买卖人口和贩卖器官,若是年纪尚幼的江寄凡就这么被他们掳走,后果不堪设想。
她激动得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动作粗鲁的用双手揪住他的衣领,一双美目饱含怨恨与疯狂,眼底泛红,竭斯里底的朝他大吼道:“你呢?你的生活,豪车豪宅!从小就是国际学校,一路长大有人保驾护航,人生无忧无虑。”
江寄凡越说越鼻酸,勉强忍住喉咙里的哽咽,讽笑一声,继续道:“我的生活呢?你知不知道我一天需要打多少份工才能支付得起我那昂贵的大学学费?你知不知道最困难的时候我一天只能通过喝水来充饥?”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一直生活在小乡镇里的江寄凡初到大学时对B市的一切都相当陌生,对城市的时髦生活一窍不通,甚至因为无知而当众出过很多次糗。
那时候大学班里的人都在背后偷偷议论,说她只是一个空有皮囊而无内涵的草包美人。
放到现在,哪有人能想象得出来十年前的江寄凡竟是个连刀叉都不会用,西餐也不会吃的笨蛋呢?
那时候一个宿舍里只有江寄凡家境最差,其他女生都自视甚高,嫌弃她是从农村里来的,平日里压根不想和她走到一块。
只有邢晔晔从不在乎她的出身,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给予了她很多帮助。
所以她也是江寄凡最感激的人之一。
她刚到大学时就莫名其妙被偷了钱,那是姚蔓东拼西凑为她攒下来的书费和生活费,数额可观,以至于江寄凡根本不敢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她,怕将她气出个好歹,只能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以至于后来宿舍里的人欢欢喜喜成群结队去吃饭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在宿舍埋头喝水充饥。
直到有一天她没钱吃饭的事情被邢晔晔发现,她才终于得以吃上一顿久违的饭。
江寄望被她的竭斯底里给吓到,呆滞的瞪着双目看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寄凡说完后便狠狠推开他,恢复成起初的冷静与淡漠,眼神厌恶的盯着他,从齿间挤出一句:“别再来烦我,你们这些肮脏下流,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东西!”
“嘭!”
待她摔门而去后,江寄望坐在椅子上直冒冷汗,惊疑不定。
邢晔晔一直在外面等她,见她气冲冲的走出来后,连忙拿起东西跟上。
两人回到邢晔晔住的小区楼下。
见她径直进了便利店买了一大打啤酒,邢晔晔也不说话,默默付钱后跟着她上楼。
“呲!”啤酒浓烈的味道从拉环开口里飘散出来,味道醉人。
江寄凡仰头猛灌了半瓶才停下,过了良久,她垂头轻笑一声:
“我觉得这一切,就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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