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本以为她溜出来是和三两小伙伴聚会玩耍,小孩子嘛,玩性大,贪玩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小闺女是出来玩没错,但玩耍的对象……实在说来话长。(.有.)?(.意.)?(.思.)?(.书.)?(.院.)
鸿元将外放的气息收的干干净净,两人跟着小闺女迈出神殿的大门,几乎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到来。神殿的两扇大门关着一扇,开着一扇,门是朝外打开的,方棋把门当做挡箭牌,猫着腰,扒着门板偷偷摸摸往前摸过去。他自己偷偷摸摸不算,也让鸿元踮着脚尖猫着腰偷偷摸摸的,男人拗不过他,小老鼠一样走路又做不来,只好跟在他几步开外。
方棋往小闺女转弯的方向一看,不用放远了瞧,就在眼皮子底下。方棋定睛一看,最先看到的不是小闺女也不是魔兽,而是满地的……毛毛,随后才是一大群数不清的庞大又夸张的躯体,一个个的小山丘一样,堆坐在地上,满眼都是。
冷不防看到扩大了几十倍的动物园,巨大的兽脸巨大的眼睛,方棋没防备,吓了好大一跳,忍不住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一个东西才停下来。
“没什么好怕,”身后的那只手轻而有力地把他往前推,低低沉沉的声音继续说:“走。”
方棋被他推着回到了原地,鸿元站在他身后,两手捏着他的肩胛骨,笑道:“它们应该怕你。”
方棋不解看他,鸿元挺平淡道:“我怕你。”
方棋:“……”你什么时候怕我了tt
再看前面的魔兽,种类纷杂,有毛的居多,毛的颜色有肉色的、黑色的、灰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各种各样的颜色。毛种有纯毛的,纯白色、纯黑色、纯黄色……还有杂毛的,红白相杂、蓝黄相间,这么奇葩的种类尚算是比较正常的,毛种除了两种颜色交杂的,还有三种颜色,四种、五种,六七□□种……比彩虹还要绚烂缤纷。
没毛的就要低调许多了,有肉皮的,坐在地上像是一只脱了毛的大鹌鹑;还有粗糙的乍一看有树皮既视感的皮,触感看似极其坚硬,趴卧在地上,有点像是恐龙。
方棋咂摸了一下那只魔兽的树皮,心想不用多说,这种皮肯定是制作灵器和盔甲的好材料。
这些魔兽姿势不一,卧在地上,姿势普遍不太雅观,在地上或躺或卧或趴,歪歪扭扭坐没坐样,站没站样,比难民营的难民还要不如。往边缘上看,还有魔兽躺在地上,脚跷在枝头上,晃一晃就有叶子掉下来,几片叶子荡荡悠悠的飘下来,掉在树下的一只魔兽的大脑袋上,那只秃毛魔兽在脸上随便一呼啦,把叶子捏吧捏吧填进嘴里吃了。
方棋扶了扶下巴:“……”
他说小鸭嘴儿怎么养成的吃草裙子的臭毛病,原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么多魔兽言传身教,她能长成正常的小闺女才奇怪!
魔兽铺躺在外面,一大片又一大片。看得出来修为高的实力强的大多都在里侧,修为越低越是靠外,太往外的跑出十里八里去了,看不到。但就眼前来说,最里侧的魔兽之间坐着几个男人,单看相貌非常出色卓绝,肌肉发达结实,八块腹肌,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犹如不近人情的铁血战士。战士肤色黝黑,光着膀子,几乎贴在墙上,坐在里面占着很小的一小片地方。几个铁血战士中间有一块画出来的棋盘,痕迹很是深刻,可见已经沿着原来的痕迹画过无数遍了,棋盘上放着几个……小石子。
那几名魔兽人形的体型个个又高又大,捏着一个小石子只比指甲盖大出来一点儿,在那里聚精会神的下棋,简直不忍目睹。
万兽森林修成人形的魔兽屈指可数,这几个魔兽既能化出人形,修为之高不必多说,恐怕只是屈居鸿元之下,他们所在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地方。方棋记得万兽神殿灵气充沛,不光是有益于魔兽修炼,对于魔兽来说也是极为舒服好闻的气息。
方棋看着眼前的情景,十分一言难尽,同是魔兽出身,怎么灵霄神女就是那么风采照人,这几位仁兄就活脱脱像是工地里出来搬砖的。搬砖也不要紧,但在地上画一个土棋盘是几个意思,那是他小学才会玩的玩意儿啊!
这些魔兽不光是审美堪忧,智商也堪忧啊!
如果他是长淮剑神的婆家人,看到这幅德行,也的确得掂量掂量这门婚事。
然而这不是最让人掉下巴的,直到他的怂闺女小鸭嘴儿款款而出,真的是款款而出,迈着矜持的小碎步,昂头挺胸极缓极慢的走了过去。一众魔兽唧唧喳喳的炸了锅,原本躺在地上半死不活蔫头蔫脑,在看到她的身影也抖擞起来精神,舔了舔爪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小鸭嘴儿跑来,低头用硕大无比的大脑袋蹭她。
魔兽体型巨大,小鸭嘴儿还没它们的爪子大,人小周围的圈也小,才两只魔兽围上来,前面一个后面一个,瞬间就把她淹没了。方棋心都提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她被踩在了脚底下,拔腿就要冲出去,腿刚拔起来肩膀被人按住,将差点冲出去的身体扳了回来,鸿元示意他再看,小闺女吃不了亏。这时候墙根底下的一个魔兽战士站起身来,瞧着是维持秩序的,那人表情冷漠,像一个无情的杀手,如果不看他的脚底的话……虽然那人的眼睛没有看着地面,但是他下棋落子的速度一点不慢,大脚趾和食指夹起一颗石子,精确的落在位置上。
方棋:“………………”
与此同时,那人手臂扬起来,拍了拍手掌,方棋还没听清楚就已经没了,但围着小鸭嘴儿的魔兽纷纷四散开来,一个挨一个排排坐,像是乖巧的大宝宝。
“???”方棋满脑袋问号,这是怎么回事?
有毛的没毛的小山似的魔兽乖巧的坐成一排,爪子都服服帖帖地收起来,前爪挨着后爪,齐齐低头看着爪子大小的小鸭嘴儿,这个画风,真是相当的酸爽。
一排巨无霸魔兽的前面,又小又白的闺女总算想起来拍一拍身上的草屑,小下巴快要扬到天上去,像一个骄傲的小女王。
这时候那边的男子又拍了拍手,魔兽紧接着齐齐动作,每只从身上摸出来一个小玩意儿,爪子平放在地上,手心朝上,小玩意儿托在掌心里,展放在小鸭嘴儿面前。
小玩意儿都是糊弄小孩儿玩的,有精巧稀罕的小玩具,有漂亮好看的小花,有瞧起来像是吃食的果子,还有魔兽抓了几只小虫子,在手里一拱一爬的蠕动。
方棋还有点云里雾里,静待下文。不过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却软软的……小鸭嘴儿跟他的膝盖差不多高,跟他一比就又矮又小,而他比魔兽的一只爪子大不出来多少,小鸭嘴儿更是还及不上魔兽的脚趾头大……那么小的小东西,女王一般在魔兽面前转啊转,如同在巡逻一般,小脸扬得高高的,而魔兽稳稳当当坐着由着她检查,小家伙又神气又威风,在她的臣民面前走来走去。
两相比较,一大一小,有一点诡异,又有一点魔性的萌。
然后小女王不知嗅到了什么,用力抽了抽鼻子,停了下来,前面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爪子。小女王手脚并用的往她的臣民的手上爬,那爪趾比她还要高出来一点,爪趾的主人是一只无毛魔兽,浑身光秃秃的,除了个头以外就属嘴巴最显眼,像是恐怖电影里的裂嘴女,左嘴角在左耳根子底下,右嘴角在右耳根子底下,可怖的无毛野兽许是看她双手双脚都使上了还爬不上来觉得有趣,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倾斜了一下爪趾,小鸭嘴儿扒拉了上去。
小鸭嘴儿爬上去坐在魔兽巨大的爪子上,捏起来裂嘴魔兽手心里的大毛毛虫塞进嘴里吃了。
方棋:“……”
这凶残的一幕,怎么会是一个小姑娘做得出来的(゜Д゜)
那只被吃了虫子的裂嘴魔兽俯下身来,小鸭嘴儿舔了舔嘴角,转了个身背对着它,魔兽的大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随后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露出一个像是抽了大|麻一般十分陶醉的表情。
方棋:“……”一群大写的神经病。
看着小闺女鼓鼓囊囊吃东西的嘴,方棋拧起眉毛,他本来没病,现在快被她折腾出来一身毛病了,仿佛看到她长大以后,必将长成一个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进医院的奇女子。
她吃完了毛毛虫,魔兽的爪趾再次倾斜,小闺女坐滑梯一样滑了下来,继续巡逻。
方棋仰头问站在他身后的人,道:“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举行某种特殊的宗教仪式?”
“……不是,”鸿元端量了一会,道:“以物易物。”
方棋听的越发迷糊,以物易物……魔兽跟小鸭嘴儿做交换?魔兽手里有一点小玩意儿,这些他看到了,可是用小玩意儿换啥?他小闺女有啥好换?
听了他的问题,鸿元解惑道:“灵气。”
方棋挖了挖耳朵,几疑自己听错了,“啥灵气?”
“万兽神殿里的灵气。”
方棋:“……”
什么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小鸭嘴儿在万兽神殿待的时间长了,像是抽烟的做饭的,身上残留着一些气味,灵气对于魔兽来说是非常好闻舒服的气息,令无数魔兽趋之若鹜。于是魔兽拿出她喜欢的东西,小鸭嘴儿就让魔兽在她身上吸一点残存的灵气。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这些魔兽就守在万兽神殿的门口,哪怕不走进去,不把大脑袋伸进去,只伸进去半个鼻子吸收到的灵气也比她身上的多吧,为什么舍近求远,宁愿这么曲折的吸收灵气也不愿意走进万兽神殿里面?
方棋鄙视地回头看向鸿元,冷漠道:“禽兽啊,你都造了什么孽。”
鸿元:“……”
说完转过身去再看,方棋松了一口气。他本来还放心不下,在场等着闻的差不多有几十多只魔兽,该不会每只都来闻一下吧。不知道这些魔兽是公是母,母的也就算了,公的他这个当爹的说啥也不乐意,他那可是个金贵的宝贝女儿,不是糙儿子。
但方棋望向不远处正在所谓的以物换物的魔兽和小鸭嘴儿,只粗略地扫了一眼其他魔兽爪子里的东西,摇了摇头道:“这些人还是不了解我闺女,根本没有对症下药,再好玩的她也不稀罕,鸭嘴儿只喜欢吃啊。”
很快小鸭嘴儿毫不迟疑的打了他的脸。
真正不了解他闺女恰恰是他这个当爹的,他小闺女不仅仅是喜欢吃,她还是个贪心鬼。
又观察了一会,小鸭嘴儿先后吃了毛毛虫和果子,差不多五分之一的魔兽得偿所愿,恋恋不舍地走到一旁卧下。方棋心想知女莫若父,还剩下五分之四将近三十只魔兽,方棋充满信心地朝鸿元道这些魔兽没戏了,他小闺女不好玩玩具。
但小鸭嘴儿……只是分了个先后顺序,她喜欢吃所以把吃的排在了前面,不大喜欢玩具……并不表明就不要了,只是排在了后面。
方棋脸黑透了,感觉自己变成了一颗炸弹,随时都能爆炸。
眼看小闺女怀里抱了一大堆玩具,以后会不会玩先不说,现在反正是紧紧抱着一个也不放,一看就没出息。方棋往外走了一步,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过来!”
他这边一说话,小鸭嘴儿抖了抖耳朵,难以置信地回头一望,脚哆嗦了一下,手脚发凉,胸口发紧,手臂重重的哆嗦一下,怀里的小竹蜻蜓还有漂亮的小石子打着旋掉到了地上。
“不长记性是不是?”方棋阴阳怪气地冷笑,道:“你是不是故意想气死我,我没你这样的女儿,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你给我出去看看,别人家的女孩子有哪个像你一样?我平时什么时候亏待你了,你至于稀罕这点玩具,虫子有什么好吃的,不能吃点其他的?真没见过谁家的小孩这么让人操心,你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男孩也没见有你这样的,你不知道自重自爱?我教过你没有?”
小鸭嘴儿万万没想到她爹她娘会出来,还给逮了个正着,一扫之前的女王陛下的傲气,弯腰缩背像一个小老太太,怂得不得了,然后……
踩住了自己脚底下的玩具。
方棋见她低着头不肯说话,越发生气,好歹心里还记挂着家丑不外传,没有再骂她,强压着怒气道:“没听见我说话?给我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爹真动了气,满脸都是要剥了她的皮的表情。小鸭嘴儿不敢违抗,立马拖拉着右脚朝他走去,大眼睛滴溜溜转,想办法。
方棋面无表情看她慢吞吞地走过来,黑滚滚的大眼睛低垂着看地面,不禁大脑嗡嗡嗡,方棋不断深呼吸,快被她起初哮喘病来。不是气她走得慢,而是这没出息的左脚迈一步,拖着自己的右脚往前挪一步,右脚没离开过地面,白玉一般的脚丫下面踩着她掉下来的玩具。方棋真不知道该夸她还是骂一顿,意志力非人类一般强大,这一点肯定遗传她娘,平常人家的小孩都到了挨揍的地步了,自保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顾及玩具,而他小鸭嘴儿到了这个时刻还不忘她的新玩具,简直执着。
小鸭嘴儿心虚,方棋没耐心等她越走越慢,三步并作两步把她抓过来,小鸭嘴儿一见他冲过来,也飞快地弯下腰把小玩意儿抱在怀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他过来。方棋气性挺大地走过来,小鸭嘴儿仰头看他,张开手臂,做出来一个抱的姿势。
方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已然弯下腰,条件反射把白白嫩嫩的小闺女抱了起来。
小鸭嘴儿白藕似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挺着小白肚子拨弄草蚱蜢。
方棋是来打人的,没想到被她软软的反将了一军,反应过来后,抱着小鸭嘴儿不知所措,回头看向鸿元。
这小东西太踏马的鬼灵精了!
鸿元缓步走过来,小鸭嘴儿害怕地抱住他不撒手,小脑袋埋在他脖子里,一口一口轻柔的呼吸吐在他皮肤上,有点痒痒麻麻的。
方棋托着她软软的屁股,不打不甘心,真下手打又舍不得,哭了可咋办。
鸿元走到他身前,抬手要把小闺女从他身上拿下来,小鸭嘴儿勒住他的脖子叫爹,白胖的小手里还攥着蚱蜢的尾部,蚱蜢头朝下,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方棋眼睛弯弯,满脑子刷屏我闺女天下第一可爱好乖好乖真萌真萌,毫不犹豫的叛变倒戈了,拍了拍她的后背,随即横出手臂挡在身前,朝阴着脸的男人道:“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算了吧,到底年龄小,不记事,再大一点就分清对错了。”
鸿元神色不变,早就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出尔反尔,只是替他整了整衣领。
小鸭嘴儿偷眼看向她娘,男人的视线轻轻淡淡地从她身上划过,隐含警告,示意她适可而止,小鸭嘴儿扁了扁嘴,小羊角辫往天上一翘,在方棋肩膀上蹭了蹭鼻涕。
抱着白嫩嫩的小人参娃娃,方棋突然发现不大对劲,环顾四周一望,才发觉周围太安静了。
虽然不久前的万兽森林也并没有太过于热闹沸腾,但大量的魔兽聚在一起,难免没有打嗝打鸣蹬蹄子挠地甩尾巴的,现如今万兽齐喑,所有魔兽同时噤了声,静悄悄地在地上刨了个坑,前腿跪在坑里,俯身趴了下来。
方棋看向鸿元,男人没什么表情回望,他什么都没做。
方棋抱着小鸭嘴儿又转过头来,一众魔兽惶恐万分,齐齐软了腿,差点站不住,实际上到了最后也确实没站住。就连墙角的那几个伟岸的青年也化出了原形,他们人形的时候那篇地界放他们绰绰有余,化出巨大的魔兽身形,怎么可能还放得下,你挤我我挤你,就差没有叠罗汉一个摞着一个了。魔兽一众下巴搁在地上,执手相看泪眼默默地长吁短叹……夸张了,其实方棋并没有从那些马脸驴脸猴子脸上面看出来有多少惊恐之色,毕竟隔着一个种族,长得像小猫小狗的因为经常接触,他才能勉强能看出来一二分的喜怒哀乐。但这些魔兽有尾巴的夹紧尾巴,没尾巴的夹紧了后腿,妥妥的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怂包模样。
仿佛他们眼前看到的不是高大英俊的男人,而是凶面獠牙的恶鬼。
小鸭嘴儿被他抱在怀里,屁股朝着前面,脸朝着后面,似是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她吃力地转过头来,身体僵住,尾椎骨蠢蠢欲动,想跳出来一条大尾巴。
所有魔兽面朝同一个方向跪拜,不止眼前看得到的,还有远处看不到的,密密麻麻跪了数不清的魔兽。
万兽朝拜。
这个仪式历史并不悠久,但普及度极高,从没有人开过这个先例让千千万万魔兽同时下跪,直到千年前那场长达十年的雷劫过后,一个不见经传的陌生青年一朝成神,震动天地,被尊为鸿元神君。这是一个没有属性的称号,尚未成神的修士和魔兽,多在名讳后面加一个君字以表尊敬与地位崇高,而成神又分出数个种类,剑神、魔神、道神等不一而足,神君还有开天辟地第一个,万兽森林也第一次有了主宰。
魔兽野性不减,平时魔兽为了争夺地盘或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并不罕见,但万兽神殿这片极佳的风水宝地被鸿元神君占为己有,却从未有魔兽胆敢提出异议,千年来甚至无人敢于擅自踏足,即可看出这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嘴上和心上都一样的服气。
方棋百感交集,侧头看向鸿元,表情十足十的认真,可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他到底可怕在哪儿了,最多是蛮不讲理了一些,但他从来没有想给他下跪过……至于这么夸张吗?
方棋把小鸭嘴儿放下,小鸭嘴儿嘴里叼着草枝蚱蜢往上爬,方棋把她拍下去,热情地走上前,道:“都跪着干嘛啊,起来吧,没事,这多不好意思啊。”
魔兽一动也不动,方棋又劝了两句,没人多看他一眼,自然也没人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一头头大得出奇的野兽乖巧地跪成一排,垂着硕大的脑袋看地面,明明凶悍无匹,姿态却像是一只只讨食吃的小猫小狗。
僻静的森林只有鸟叫声和他的说话声,没人接他的话茬,魔兽一声不吭,鸿元也沉默是金。
“男儿膝下有黄金啊……”方棋原来还又热情又郑重其事的,气氛太清奇,说完这一句,方棋再也说不下去,尴尬地拖着小鸭嘴儿回到鸿元身边,毫不客气地拐了他一肘子,七分给自己解围,三分埋怨道:“你倒是说句话啊!就我自己在那说。”
鸿元深深叹息道:“想让我说什么?”
方棋差点喷血,咬着腮帮子道:“我刚才在那里说了半天你到底听没听到?”
男人不轻不重道:“听了。”
方棋道:“那你还问我说什么!跪在这里像什么话,感觉你们都好中二哦,让人起来啊,真当自己是皇帝啦?”
小鸭嘴儿挠了挠他的裤腿,心里暗道不是皇帝,怎么会是皇帝呢,有人敢造皇帝的反,没人敢造鸿元神君的反。
方棋还等着他一声令下,或者一声吼,毕竟魔兽不是一两百只,而是一两千只甚至更多,声音小了也听不到啊。不料鸿元仅仅是扬高了左手,连话都没说,只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便放下手来。
方棋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样也行?
随即他反身去看,铺成一排的魔兽面面相觑一小会,很快站了起来,垂着爪子站着,像守夜的小丫鬟。
方棋仰脸朝鸿元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用了传音入密的秘密功夫?”
鸿元:“……不是。”
方棋哼道:“小气,我又不是要拜师。”
鸿元失笑道:“我倒想教你,但真不是。”
方棋道:“哦。”
鸿元又道:“我会不就是你会,赌什么气?”
方棋诧然看他,摇头道:“没生气啊,生什么气,不是就不是嘛,我在想事情,它们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鸿元点头道:“可以。”
方棋哦了一声,既然不存在交流方面的障碍,那么这些魔兽就是真的只听鸿元一个人指挥了,不识好人心,让起来还不起来。
方棋搓了搓下巴反复端量男人,按捺不住地有些妒忌他,夹着一点忿忿不平,他哪里厉害啦?方棋悄悄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和身板,不就是比他高点壮点嘛,他也没差哪儿去。
他比划两人的小动作男人尽收眼底,没有点破他,鸿元矮身靠近他,方棋正在自欺欺人地跟鸿元比,从外在比到内在,侧头看到棱角分明的侧脸,憋气道:“离这么近干嘛?”
鸿元声音低微,却很清楚,问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方棋翻了翻白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道:“也就那样,一般般吧,显摆什么啊,厉害什么啊,你怎么这么自恋,男人还是低调一点好,比如我这样。”
“小骗子,”男人促狭道:“我这么厉害,只听你一个人的,你开不开心?”
方棋愣了愣,他自诩脸皮堪比城墙那么厚,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鸿元欣然一笑,揉了揉他的头顶。
男人众目睽睽之下俯在那人耳边说悄悄话,眼底是不容错辨的情意,一众魔兽受了不小的惊吓,好奇心高涨,掀起半边眼皮,偷偷摸摸地看过去。
鸿元神君冷情冷性,像是一座高山,像是一条长河,像是一把利剑,但无论他像什么,都是毫无感情的死物,都不像是个人,不仅仅是居住之地与世隔绝,为人性格也与世隔绝,独居万兽神殿百年千年,几乎不与外界往来,更不曾听说他与什么人亲近过。
在诸多魔兽眼里,鸿元神君冷淡、沉默、凶名在外,不可亲近,他甚至比高高在上的神祗更加具有距离感,站得高高的,离得远远的,万兽神殿一内一外,无异于天涯海角,所有人都离他那么远,极少有机会能够得见,偶尔奉命见上一回,也在数丈之外,无不是毕恭毕敬,严肃恭谨,根本无人敢于造次。
更遑论拐神君一肘子了,说话语调也不恭不敬,如此随意。
这便是前些时日从修真界带回来的人?魔兽细细打量,并不见有什么出挑之处。
好一会**辣的脸才凉了下来,方棋看向一旁的大电灯泡们,还未动作,身边的男人动作迅疾地把他拉到身后,用身体挡住了他,方棋不明所以,从他手臂处伸出脑袋来看,鸿元神色不悦,把他脑袋又按了回去。
一众魔兽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
方棋吊着他的手臂,无语道:“他们看你呢,你拉我干嘛。”
鸿元蹙起眉来,方棋手不老实地在他胳膊上揉捏,心中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带着笑意朝他道:“你看,他们喜欢你。”
男人看他一眼,声音里毫无情绪,道:“吃醋了?”
方棋去握他的手,男人的手掌温热宽厚,掌心的皮肤粗粝扎手。任由他把他的手指抓在手里扭动摆弄。
鸿元的语气和内容,方棋一听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把他说的话当真,不然也不会这么随意敷衍地调笑回来。
按捺不住急躁,方棋扒着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脸,鸿元只好微微低头配合他,方棋道:“我说真的呢,他们对你很好奇,好感都是从好奇开始的!因为好奇所以才想了解你接近你,这是好事呀,如果你能稍微……”方棋用手指比了黄豆大小,又去拉扯他的嘴角,道:“稍微和颜悦色一点,它们就会更喜欢你的,不要这么冷漠嘛,大家又不欠你的钱。”
鸿元拧眉,道:“别闹。”
“谁跟你闹了,”方棋道:“跟你讲不清道理,来听我的,笑一个。”
“……”鸿元朝他勾了勾嘴唇。
方棋点头道:“笑得好,来,立正,稍息,朝魔兽大军笑一个。”
鸿元:“……”
魔兽大军:“qaq!!”
“笑啊!”方棋用力捏他的胳膊。
哪里有强迫别人笑的,鸿元哭笑不得,无奈摇头,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上辈子欠你的。”
小鸭嘴儿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好戏,所有魔兽支愣着耳朵听好戏。只见堂堂鸿元神君被人掐了一把,听话地又牵了牵嘴角。那人站在他面前检查,一边做出评价,笑得有点阴阳怪气,不过总比板着脸好,还行,算是开了一个好头,先这样吧。
魔兽大军两股战战,头垂得更低了。
于是方棋回头一看,苦逼地发现好不容易威逼着搞定了甲方,强迫他笑了一笑,但是乙方魔兽都低着头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抬头看看啊!千载难逢啊!
方棋哭丧着脸,他搞得定鸿元,但搞不定这么多魔兽。总不能让鸿元指使所有魔兽必须抬起头来,然后看鸿元笑一下吧,那成啥了?一点都不自然!虽然刚才也不自然……
鸿元摸上他的后脑勺,手指沿着耳廓摸到耳垂,捏了捏,道:“还笑不笑?”
方棋默默瞅着他不说话,这是讽刺吧?!
鸿元又道:“闹完了没有。”
方棋摆摆手道:“让时间证明一切吧。”但是真的好想让鸿元命令他们进来啊!为什么让进来和不让进来,都像是在欺负人==
方棋望向前方,像一个新鲜出炉,所以有些娇羞的在火车站拉客的小旅店的老板,期期艾艾道:“真的能进来啊,鸿元很好说话的,大家都是邻居,睡在门口多不好看,鸿元很好相处的呀,你们不要怕啊……这不是糖衣炮弹啊,没有炮弹,只有糖衣!”
方棋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一众魔兽面面相觑,无人作声。方棋原来还以为魔兽大军是五雷轰顶,被这么大的惊喜砸晕了难以置信来着,但他嗓子都快说哑了,还是没人动弹,这才发觉不是太惊喜,兴许是在试量?
试量他是不是居心叵测,或者在分析,究竟哪一个才是更糟的选择,是勇敢地搏一把,还是保守地留守在原地。
不是没有动了心思,但这人说出一朵花来,真正的掌事人没有表态,便没人有这个胆子轻举妄动。或者……或者把这尊老佛爷带走,它们才敢试探着进去啊。
方棋头大了一圈,快放弃挣扎了,他说的话就这么不可信?不由感叹自己刚才一语中的,还是得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余下过程按下不表,方棋说得口渴,也自觉多说无益,略有些郁闷地回房间喝了些水。而在这之后的时间里,魔兽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一开始互相推搡却不进来,神殿的大门口几乎堵满了魔兽的大脑袋。过了好几日才一步一步往里挪,进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打扫卫生,往万兽神殿走进来一尺,就打扫一尺,走进来一米,就打扫一米。
第一次铩羽而归,方棋当然不会就此真的放弃,而是拉着鸿元埋伏在门口见机行事。此时看到这一幕,当真是好笑又心酸,一个又一个的大家伙们,看起来傻乎乎凶巴巴的,但越是如此,越能看得出来,对万兽神殿是真的敬重爱惜。
再次入住万兽神殿以来,大的像恐龙的魔兽在神殿里可谓是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夹着尾巴做兽一个比一个怂。但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个风没别人,就是方棋,最开始他还顾忌魔兽这么大的个子一爪子就能拍死他,但时间长了,大毛毛兽会在白日里躺在阳光充足的地方翻着肚皮晒太阳,肚皮上的毛又柔又软,难得这么大的肚皮,绒毛居然也是又轻又细的。方棋就按捺不住了,想去摸一摸。
结果这一摸,就摸出来了问题。
那只魔兽被暖洋洋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压根没有发觉有人过来,晒好了正面晒反面,反面是屁股,不经意一翻身,不偏不倚正把他压在下面。
方棋被压得差点断气,拼了命地往外爬,感觉到肚皮下面蠕动,魔兽撑起半边身体,方棋赶紧爬了出来。
这件事他不占理,本来就是没事找事,方棋揉了揉腰自认倒霉,谁知刚爬出来便被掺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检查他。
方棋连声道:“我没事。”
鸿元扶着他,抬起头来,表情阴深深的,道:“去给我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