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廷!”将受伤的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沈蔓的语气中有责备之意,随即又揉了揉男人的发顶以示安慰,“别胡闹。”
周胤廷也不反驳,只是环上她的腰肢,将人搂近了一些。
张羽感觉房间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似乎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慌乱地口不择言道:“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推门而出,离开走廊,他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只想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喊大叫,狠狠宣泄自己的情绪。
直到天籁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张老师,等等我!”
沈蔓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净追着男人跑了。
最开始是被绑架的周胤廷,后来是游击作战的吴克,现在是突然傲娇的张羽,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搞。
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路旁,逆着光,勾勒出清秀的轮廓。他脸上的表情很模糊,甚至有几分疏远。
“张老师。”
对方没有回话,沈蔓双手撑在膝盖上,深呼吸好几次,终于渐渐平复下来:“……胤廷,胤廷他情绪不太稳定,你别跟他计较。”
张羽笑得风轻云淡:“我不会跟他计较,你们俩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谁让我没眼力劲儿。”
女孩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对方分明是在吃醋。
如果张羽真是对周胤廷有什么间隙,她恐怕还会束手无策。但只是这种程度的问题,如今的沈蔓根本不放在眼里。
“喂,”她仰起头,笑着看向他:“你到底怎么了?”
那双眸子在阳光照耀下泛射出晶亮的光芒,令张羽感觉无比刺眼:“没什么。”
沈蔓又多看了他两眼,像是发现猎物的食肉动物,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只见她站直身子,顺势靠近,却又不是那么靠近。男人本能地僵在原地,保持一动不动。
白玉般的手指试探地伸过来,见人没有躲闪,便状似随意地替他整了整领带。如兰的气息吐纳在张羽的耳垂上:“那天我说我结婚了,你干嘛掉头就走?”
他哪里掉头就走,根本就是落荒而逃好伐!
张羽死咬着唇不说话。他从来没想过,在C国,在大使馆,在自己有着绝对权威的地方,竟然也会如此束手无策。
“我丈夫知道我们的事。”沈蔓将手放在他胸口,随即撑直臂肘,往后退了退,拉开些许距离,仿佛只是在检查领带是否被整理妥帖了。眼睛也不看向他,自顾自地说道:“胤廷也知道,他们不会介意的。”
女孩的话音越来越轻,最后轻到了无痕迹。听在张羽耳朵里,就像被挠到最痒的那块肉,却又残忍地不肯给个痛快。
喉咙里干涩难耐,他轻咳一声才勉强说道:“什么意思?”
沈蔓笑了,勾住他的领口,将手指探入男人颈项,稍稍用力,扯动了几下,不负责任地跳转话题:“系得太紧了点,难怪整不好。”
医务室位于大使馆后院,尽管很避嫌,但办公室的窗口还是可以清楚观察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两人表面上虽然站得近了一点,但女孩只是在替他整理着装,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妥。张羽心里喧嚣的怪兽却早已将一切理智吞噬殆尽,只剩下表面僵硬的躯壳,完全不受控制。
她的指尖似乎通了电,触碰过的每一寸皮肤都焦灼丶疼痛,并且直接传递给最敏感的神经,避无可避。
张羽意识到,即便如此简单的身体接触,自己也只剩下欲与欲求的份儿,又何必在那里苦苦支撑,假装道貌岸然丶徒劳地欺骗自己?
于是,不再回应女孩的恶意调戏,他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问题:“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不敢要你怎么样,我怎么能让你怎么样?”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沈蔓眼眸弯弯地看向他,“其实,我结婚了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对不对?”
一颗心脏都被人揪起来,跳动丶喷薄,鲜血淋漓却不得解脱,他怀疑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痛苦的折磨:“我……”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乱给承诺,张老师。”沈蔓拍拍手,终于抱臂站好,退到了离他半米远的距离。
周身的空气又开始流通,却无法滋润他已然干涸的肺部,张羽笑得勉强:“为什么这么说?”
“张家公子,长房嫡孙,你的婚姻根本就不可能自己做主。”沈蔓看着他,语气不轻不重,却也容不得反驳,“我不介意跟你玩玩,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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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用结婚或者谈恋爱那些虚伪的借口。”
“你又什么都知道了?”男人垂首,笑容破碎而悲悯,仿佛面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女孩巧笑倩兮,说出来的话轻巧而自信:“我就是什么都知道。”
张羽缓缓摇头,他已经放弃了证明自己的努力,只是不晓得何时才能放弃对她的痴迷。
“我住在哪里你知道,过两天就要走了,晚上不妨过来‘叙叙旧’吧。”
男人的意志在拉锯,却敌不过她明目张胆的勾引,终于还是不争气地问了句:“胤廷……”
“我说过,他不介意。”眨眨眼睛,沈蔓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飞行员,别把人家关着了。我认识他的,绝对不可能偷渡。”
张羽当然晓得王笑天不可能偷渡,事实上,他恨不能把这人滞留在C国永远回不去。即便沈蔓不主动开口求情,他也可以确定她和王笑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可是,张羽随即意识到,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对方呢?
需要上交的报告丶军方小组的行程……正经事统统被扔到一边,他满脑满目都是那恼人的倩影。短短两年时间里,不知有多少人见识过她的清纯如水丶妖艳如火——而这些曾经都是属于自己的。
他奇怪,明知道女人如衣裳,为什么还会玩不起丶舍不得丶放不下?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却又明明白白地晓得了原因。
这就是爱。
真正的爱,会剥夺我们生之为人的所有权利丶尊严丶底线,也会给我们这世间所有的快乐丶美好丶欢愉。
如果还能思考,还有选择,只说明还不够爱。
在爱与被爱的关系里,没有因果丶没有公平。我们爱的人眼中装得下星辰大海,我们眼中却容不下任何尘埃,卑微得没有自己。
张羽觉得沈蔓提供给他的不是选择,而是命运。
他无力丶也无法反驳指责。对于婚姻,张家的子息从来就只有义务没有权利。如果沈蔓是为此拒绝他丶继而转投别人怀抱,张羽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
毕竟,她对他还有着些许在乎。
又或者,放弃所有丶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就能求得一丝怜悯?
答案为何并不重要。终其一生,他都未曾对如此确信过——眼前尽是万丈深渊,想要好好活着,却也只能走下去。
那天下午,他让人把王笑天带到了办公室,听他说了许多与沈蔓相识的经历。
对方似乎更可怜些,见过几面,便被放过几次鸽子。他口中的沈蔓与自己印象中的截然不同:那个肆无忌惮丶直面欲望的女人,跟高中校园里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根本就是两个人。
然而,这差别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立体地丰满了她的形象。曾经的洛丽塔,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王笑天口中的“坏蛋”让她从幻象中走出来,甜美了整个人间。
张羽发现,了解得越多,自己的渴望反而越强烈。她就像夺命的鸩酒,明知道有毒,却还是要以之止渴,只因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即便匍匐在其脚下,做一只任由蹂躏的羔羊,恐怕也是幸福的吧。
王笑天自认为和沈蔓是朋友,想要帮忙却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才闯关入境。可终归是好心吧,怎么能像她那样对待朋友呢?
“说好听点是不懂事,说难听点就是有点自私。”张羽起身替王笑天倒了杯水,“什么时候都只考虑自己。”
飞行员思维简单,也没什么城府,之前对张羽的敌意早已被化解。得知对方曾是沈蔓的高中老师,又像找到了一个难得的同盟军,还是特别有发言权的那种:“三岁看老,她上学时就这样?估计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张羽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靠在坐椅上,表情显得很放松:“现在也只有二十岁,还是个孩子呢。”
王笑天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回过神来:“等等,你说她多大?”
“二十啊。”
“靠。”王笑天骂了句脏话,抓抓头发,“三年前岂不是还未成年?”
张羽敏锐地把握到时间节点,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成不成年有什么关系?”
刚才还大咧咧的男人竟有些脸红:“……真没看出来,她表现得特别……我以为……”
“特别成熟?经验丰富?”文质彬彬的男人嘴角勾起弧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第一次见面就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