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鹤的死亡真相卡片自燃殆尽,路川立刻又拿起了属于石爷的那张。
从刚才的“剧情”来看,白鹤的死亡真相里好像并没有哪个环节和石爷有关。
难道从花二开始所串起来的故事线就这么断了?
是忽略了什么细节吗?
将石爷那张卡片握在右手,路川再次闭上眼睛。
一间一百平米左右的画室。
四面墙上挂满了素描和水粉画。
一群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们围坐成一个半圆。
有的在趁老师不备交头接耳,有的在专心致志的给模特画人物素描。
而坐在他们前方的那位衣着朴素、面容和蔼,像雕塑一样纹丝不动的模特大爷正是石爷,石永生。
“注意形!注意形!形都没起准呢就急着抠细节了?江凯乐,这一晚上你净和这双眼较劲了!看看你把这眼睛给画的,大爷都快让你画成烟熏妆的大姑娘了!赶紧擦了重画!”
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背心和短裤夹板拖的中年男人用手里的2B铅笔轻敲了一下一位男学生的脑袋,表情和语气都是严厉中透出无奈。
“YESIR!马上重画!”,江凯乐笑嘻嘻的用橡皮开始擦画板上的画。
中年男人无奈的摇摇头,背着手走向他旁边那位同学。
等中年男人离开后,江凯乐偷偷摸摸拿出手机,打开VX,点开一个备注为“人间精品”的卡通头像的对话框,飞快的输入了几行字。
“画室今天晚上还是画那位老大爷,你的灯塔画的怎样了,我翘课去找你吧?”
输完这几行字后,他瞟了一眼正在专心给旁边同学改画的中年男人,拇指移向“发送”键。
就在同一瞬间,手机界面突然变化,“人间精品”突然发来语音通话请求。
没有犹豫,他移向“发送”键的拇指立刻点了“接听”。
侧了侧身子,他满脸笑意的低声问道:“你的灯塔画的怎么样了?画室今晚太无聊了,跟我说地址,我翘课去陪……”
十几秒后,他突然触电似的猛然站起来,一边对着电话那头嚷嚷着“定位,快给我共享位置!”一边朝门口跑去。
板凳倒地,发出“嘭!”的一声响。
正在改画的中年男人从画板后抬起头,看着那个即将到达门口的背影大声呵斥道:“江凯乐!你干什么去!”。
所有少男少女的目光都从石爷身上飘向门口。
议论声四起。
石爷却依然纹丝不动。
江凯乐冲出门外后,中年男人气呼呼的追了出去。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他又一脸慌张的跑了回来,边跑边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
“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大家赶快收拾收拾回家!”
说完,从那沓钱里抽出一张五十的递向依然纹丝不动坐着的石爷。
“石大爷,今天咱们就先到这儿,钱您拿好,我还有点要紧事儿得去处理,明天老时间开课。”
听到他这么说,石爷才从雕塑状态恢复成活人状态。
看了眼递过来那张钱,他一脸真诚的摆手拒绝。
“离结钱还有一个多小时嘞,咋能收这么多呢,给三十吧,三十就行!”
“石大爷,您一直以来表现这么好,我怎么能跟您计较这十几二十块,我真有急事得去处理,您就拿着吧!”
中年男人把钱往石爷怀里一塞,转脸又风一般的冲向门口。
石爷看着门口张了张干裂的嘴,又低头看了眼怀里那张皱皱巴巴的五十元,犹豫了几秒,将它放在膝盖上用手压平展,然后对折了两次,像是放什么珍贵的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放进了衣服里面的口袋。
然后,将脚边那个破破旧旧的大布包斜挎在后背上,默默离开了画室。
至此,画面一黑。
等路川能再次看到石爷时,石爷已经出现在一个昏暗潮湿的地下通道里,手里还拎着个透明塑胶袋。
塑料袋里装了三份盒饭和三双一次性筷子。
通道的中间位置,三个流浪汉打扮的老人正靠墙坐在报纸铺成的“炕”上闲聊。
他们看上去和石爷差不多年纪。。
看到石爷出现在通道口,他们的眼睛同时亮起,都显得很开心。
“老石,今天怎么这么早?”
“石老头,你不会是被辞退了吧?”
“石大哥,买的什么好吃的,这么香!让我猜猜,是不是美食街那个刘寡妇家的炒河粉?”
石爷笑呵呵走到他们身旁,将手里的塑胶袋轻轻放在三人中间。
“老孙啊,你这鼻子真是狗鼻子啊!离这么老远就能闻出是刘寡妇炒出来的味儿!画室的老板有事情,让我今天早点走,明天还按时去,今天的钱一分没扣,还结的五十。”
被叫老孙的那位大爷哈哈一笑,从塑胶袋里拿出一个盒饭,鼻子凑到盒饭边缘嗅了嗅,笑的像个孩子:“石大哥,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小名就叫狗栓子!要不是我腰伤复发坐不住,还真舍不得把这么好的工作让给你,哈哈!”
石爷笑了笑,在他们旁边坐下。
另外两位大爷也一人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盒炒粉,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边吃,边一脸真诚的说着感谢的话。
“老石,我老伴儿要是能活着从医院出来,我接她回家那天你也跟我们回去!我给你包一个月的饺子吃!”
“老王啊,你别跟我抢!我要是找着我儿子了,石老头得跟着我回去享福!我不能白吃他这么些日子的救济粮!”
孙大爷把脸从盒饭里抬起来,沾着葱花的筷子在半空中摆了摆,笑道:“哎呦,老李,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你那张黑白全家福都模糊成那个样子了,而且拍照片时你儿子才那么一点点,找了几十年,大江南北跑了多少遍了都找不到,那就是真的找不到啦!”
李大爷往嘴里扒饭的动作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只要我一直找下去,就一定能找到。”
“老孙啊,你不要总是打击老李,什么事情都不好说的,说不定明天他就找到他儿子了呢!说不定他儿子还混成了个大老板!人呐凡事得往好了想,那样才觉得日子有希望,有希望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们说话时,石爷没插话,默默从布包里摸出旱烟袋,吧嗒吧嗒开始抽起旱烟。
夜风从通道口灌了进来,吹的他们脚下的报纸哗哗作响。
隐隐约约的歌声和乐器声也从通道口飘了进来。
通道里的行人越来越少。
吃完了盒饭,石爷和另外三位大爷一起把“炕”整理干净,又每人从包里拿出来了两件棉衣铺在又冷又硬的“炕”上,然后并排躺下,闭上眼睛。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一阵刺耳的易拉罐从楼梯滚落的声音从通道口方向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