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西从头到尾都十分配合。

    顺滑的银白色短发长过眉头，随着动作微微遮住眉眼，显得他某些时刻，像个无机质的机器人。

    青酒松了手，终于小声开口：“那个，幸会。”

    青酒：“你别报警抓我好不好？”

    迦西一言不发。

    他的系统内核疯狂运转，不知那条指令被触发，或是他的内核出现了问题。

    他的左眼微微发烫。

    他抓住了和她相处的一切细节，从一颗尘埃的浮动，到她眼睛眨动的频率，统统记录下来。

    包括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语言的含义，声音的波动，唇瓣开合的习惯。

    迦西：“抱紧？”

    青酒紧张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眼睫毛抖动，“我，我那段时间实在太缺钱了。那段时间，我在坐牢，你了解了我的生平应该知道的，维拉尼卡的日子很苦，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欺骗了你。”

    她解释说：“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在攒钱了，等我攒够了钱，就会一起还给你。”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他，却无法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寻到半分迹象，“我不理你，并不是不想还钱，而是……而是我不能再欺骗你了。”

    她挠了挠头，觉得电梯里有些闷，便将帽子摘了下来。

    一头黑发被帽子压得有些乱糟糟的，“我当初欺骗你，会和你生孩子，这是我的不对。因为我知道自己无法做到这点，所以无法面对你，我会尽可能用金钱补偿你，也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所有的影像与声音转换成信息，被储存进他的内核库内。

    过了一会，他才发出声音。

    清清冷冷，像是冬日的金属敲击声，有着说不出的低沉。

    “生不出孩子，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我也该检讨自己的不足，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他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的欲望来得奇怪，却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抚摸了一下。

    而青酒却没有被安抚到。

    她苦恼地皱着脸：“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伸出了一只手：“我想成为你的伴侣，这是我的重点。”

    迦西想了一下，继续说：“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将我的秘密告诉你，或是说这不算是我的秘密，而是桑塔瑞科研院的秘密。”

    他道：“我不是兽族，也不是植物族，我是机械人。是桑塔瑞科研院研制的战斗型机械人。”

    青酒眨了眨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半天，震惊后，她松了口气，后知后觉道：“机械人，啊，生什么孩子啊……”

    她也是扮演过机械雌性的，对智能机械人并算不陌生。

    她在心里惊叹了一下桑塔瑞机械人技术的精妙。

    神经松弛下来，青酒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抬起头笑道：“所以你为什么会找到我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想和我谈恋爱呢？哎不对，你不会是接到了暗杀任务吧？”

    迦西的唇瓣平直。

    他将她这段话的含义，在系统内反复分析，结合语言库的传统含义与如今意义反复解读计算，经过几千次的判断，却不过是一秒钟过去。

    他忽然抬手，摸向自己的左眼，手指微微用力，将他的左眼抠了下来。

    黑色的球体背面是精致繁复的花纹，连接处微微发白，精巧得像个艺术品。

    他缺失了一只眼的眼眶黑洞洞的，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断裂的泛白的线路。

    他依旧面无表情，陈述着：“这是我的系统内核。”

    迦西：“我是个机械人，由人为创造，编程组建，全身的零部件来源于宇宙的各个矿场，没有属于我的珍贵的东西。这，算是我最珍贵的内核，我的系统最高指令告诉我，我的本能就是保护好它，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迦西：“这证明，我能够违背我的系统指令，也可以违背我的本能，请你将我当做自主生命来看待。”

    迦西顿了顿，又继续说：“你可以从机械人的角度，将我当做一个劣等品，但我想让你知道：我有个人情感。”

    他无法解读自己的变化，他一直清楚地见到程序海在崩溃，在崩塌，却将这种过程，解读出了愉悦。

    青酒下意识道：“怎么会？”

    迦西摊着手，手上是黑色的左眼，面上青绿色的眼球内不断闪过数据流，冷白的脸庞僵硬，面无表情，却让人莫名有点哀伤。

    与生俱来便聪明，拥有顶级运算智商，汇聚了桑塔瑞最顶级科技的机械人，又怎么会被这么拙劣的骗术欺诈。

    因为他是个心甘情愿，傻乎乎的劣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