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懊恼、胆怯,种种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她不敢看柏正,也不敢去想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喻嗔蹲下,脸埋进膝盖里。
她没脸见人了啊。
看不见他,她终于小口喘着气。
网吧里的歌声,她终于听清了。
是张紫豪的《可不可以》,男人嗓音应和着雨声——
“爱上了你
没什么道理
只是刚好情窦初开遇到你 ”
为什么年少时遇见那么多人,偏偏有人会对最坏那个心动?
喻嗔头上一只手掌,轻轻摸她头发。
“别怕。”柏正低声道,“别害怕,喻嗔。”
少女像一只小鸵鸟,完完全全把自己保护起来。他心中柔软,弥散开的温柔和喜悦层层叠叠。
他活了快十九年,第一次收到这样好的礼物。
仿佛被亏欠的那几年,全部打包送到了今天。他中了一张值得幸福一辈子的彩票!永远不会再踏上生父后尘。
许久,少女终于抬起头。
喻嗔不仅脸颊红了,眼眶都要红了。
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要哭不哭。不知道是对自己失望,还是因为柏正觉得恐慌。
太可怕了。
她一定疯了,是被柏正疯病传染了吗?
她轻轻抽泣一声,委屈极了:“公交车为什么还没来啊。”
如果它早点来,刚刚一定没有那些事。完了,现在怎么办啊。哥哥肯定要打死她,她自己都想打死自己。
柏正忍住笑。
操,怎么有人这么可爱!
他稳稳撑住伞,唇角上扬:“它不来,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喻嗔摇头,这回是真的泫然欲泣。
再没有什么,比一个好学生接受自己动心可怕了。
他忍俊不禁,却又止不住有几分心疼。
少女看上去太惨了,如丧考妣。
这件事,约莫是她平安顺遂的一辈子,目前最出格的一件事。
柏正伸出手,捂住她眼睛。
“别害怕,你不喜欢我,刚刚都是我趁你没反应过来,好不好?嗯?”
掌心下,她睫毛颤了颤。
柏正嗓音很低:“我知道,你要考大学,学校不让早恋。所以你好好学习,都是我的错,下次不这样了。乖,没事的。”
“真的吗?”
她似乎终于找到了几分安全感,小声问。
柏正眸中带着笑:“嗯,你这么好,我配不上你的,等有一天你长大了,我努力配得上你,你那时候再给我一个机会。”
喻嗔险些信了他的鬼话。砰砰砰的心跳,在嘲笑她的胆小。然而转移注意力到底有几分效果,那种压抑的恐慌,终于浅了许多。
他松开手,喻嗔果然好了一些。
柏正牵起小少女,拉她去学校车库。
尽管现在与柏家没什么关系,但他真不至于那么寒酸,送她回家还是能做到的。
路过街头,柏正方才轻飘飘看那边一眼。
牧原竟然还没走,那辆车静静停在雨里,像是另一个少年冰凉的心。
柏正心中微冷,面上却弯了弯唇,如果他们这是在拍电视剧,估计自己拿的就是恶毒男配剧本。
他这辈子压上一切,与牧原拼。
非要个最好的结局不可。
第59章 为了你
衡越停着一辆柏正的车, 这是他十七岁生日徐学民送的,一直搁置在学校车库里。
柏家的东西柏正不再动,全给老柏总送了回去。
柏正看一眼满脸写着“完蛋”、心不在焉的少女,他忍住笑,为她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柏正知道她现在纠结畏怯, 便也不吭声,专注开着车。
雨珠击打车窗, 水花四溅开,又被雨刷抹去。
到了喻嗔家附近,柏正再看喻嗔时,她依旧红着眼圈不吭声。
以这姑娘的脑洞,思绪如脱缰野马, 估计都想到特别糟糕的后果了。
他停稳车, 开始解自己衬衫扣子。
喻嗔吓得回了神:“你在做什么?”
少年只解了三颗扣子,他抬手按亮车里的灯,灯光下, 他露出一小片胸膛, 还有性感的锁骨。
爱运动的少年,身材本就爆炸好,即便穿着衬衫,也隐隐能看到肌理轮廓。
她像一只慌慌张张的小鹿, 恨不得立刻跳下车, 柏正忍住笑, 说:“别怕,只是给你看看我的伤痕。”
最后两个字总算让喻嗔镇静了几分。
她小心抬眸看他。
“你之前不是特别好奇吗?脖子上这个伤,是牧梦仪用刀划的,她那时候真想我死,划得十分用力。后来我为了气她,故意在脖子上文了一只凶兽穷奇,让她每每看到我,一下子就想起那件事。
也是在那一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游戏。你也知道,我不是柏家的儿子,从小所有人就说,我长大注定是个败类。
我心想,要是能看到他们这些人胆怯、跪地求饶,当个败类有什么不好?”
温暖的车灯下,少女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安静地聆听。
他眸中带着笑,嗓音情不自禁低了几分:“唯一的不好,是你会讨厌我。这才是世上最糟糕的事,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觉得我注定是个败类垃圾,但是有一天,我要你看到,我可以很好。”
喻嗔呼吸声都放轻了,她忍不住点点头。
柏正弯起唇:“我在暗夜待了太多年,未来我会站在你能看到的光芒下,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害怕了。”
喻嗔眨了眨眼睛,明明不是告白的话,可是她莫名觉出几分羞涩。
嗓子也像被人堵住,羞于发出任何声音。
柏正见她真吃这一套,于是一本正经道:“你好好念书,考你的大学,明年四月,国家重新选拔运动员,那时候我去争取好不好?”
喻嗔应:“嗯。”
少女小小一只,乖萌萌地坐在他对面,柏正心里笑爆了,却又莫名柔软下来。
虽然是哄她的话,可绝不是骗她的话。他想成为世上最好的人,站在她身边。
他这辈子再也不愿骗她第二回 ,他身上带着许许多多伤,即便为了安抚她,却也真怕她嫌弃不好看。
柏正扣好扣子。
他率先下车,撑开伞让喻嗔下来。
柏正把伞给她,喻嗔唇上仿佛还留着他的温度,她现在全身哪哪儿都不对劲,胡乱点点头,就要往家的方向走。
一个手电筒穿透雨幕照过来。
喻嗔吓得险些叫出声。
柏正护住她眼睛,抬眸看过去。
小路上走过来一个拿着手电筒的少年,他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喻嗔脸颊滚烫,又莫名心虚:“哥哥。”
喻燃嘴角微微一抽,他撑着伞,把手电筒关了。喻燃走过去,想把自家小蠢货从别人伞下拎过来。
柏正下意识挡住了他的手。
喻燃淡淡看喻嗔一眼。
喻嗔连忙钻到他伞下:“柏正再见。”
柏正伸出去的手指攥成拳头,想起这是喻嗔哥哥,他手插兜里,努力扯出一个笑意:“再见。”
喻燃看柏正一眼,他本就寡言,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喻嗔敏锐觉察到了哥哥不满。她今晚干了坏事,垂头丧气,像只小鹌鹑,跟在喻燃身后。
喻燃心想:不听话的妹妹。
“哥,你怎么出来啦,是来找我吗?爸爸妈妈不会很着急吧,我去了一趟衡越,没有想到回来这么晚。”
喻燃木着脸:不听话,招惹变态。
“哥哥,你是不是生气啦?”她实在心慌,绕到喻燃面前,喻燃面无表情对上她的眼睛。
兄妹俩四目相对,喻嗔看着他万年不变的神情,实在很难看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喻燃脸上平静,心里:想打死她。
他心中闪过好几种,让妹妹远离那个不好惹的少年的方法,然而全部又被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