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冲到雷池边时,十三的双手已经被天兵铐住,下半身也浸在了水中。
“放了她!”祁念对那两个天兵道。
那两个天兵面面相觑,开始有些为难:“星君,这可是陛下的意思。”
祁念哪里听得进去,他直接走到池边,想解开铁锁。
“星君,三思!”天兵无法,只能将手里的长戟一横,拦住祁念。
看到面前的长戟,祁念的情绪才稍稍冷静。
他看着十三,语气中有一丝幽怨:“你若知道说两句软话,便无需受罚。”
十三也看着祁念,冷笑道:“软话?别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为什么还要忍?”
“那些凡人用魔炎符烧我的主子,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
“安怀木跟魔族有往来,他就该平白无故受你一剑,被你断掉一臂,而你却不用受罚?”
“这就是平时受尽凡人爱戴的神明吗?”
“……”
十三说的每一句,祁念都无话可驳。
祁念当神仙十万年,资历算起来甚至都能算宋鸾羽的前辈。
他这十万年来养成的观念,一是一,二是二,规矩就是规矩,神魔就是不两立。
他文昌星君一直无情无欲,恪守规矩至今,还从未试过逾越半分,也从未想过。
祁念沉默片刻,道:“你想过剔仙骨的后果么?”
“想过,怎么没想过?”十三淡声道。“可是在天上,一点都不快乐。”
“等我回妖界,我就快乐了,至于你……”十三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这丝不舍转瞬即逝。
“等我下去了,也就没人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了。”
安怀木曾经跟她说,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你,哪怕他平时是个活菩萨,但他对别你,一定是对别人好的百倍千倍。
但是看着现在的祁念,他对自己,好像只是普通的好,或许,可能连普通的程度都没有?
听了十三的话,祁念心中不禁有些不悦。
以及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待在他身边,竟让她这样难受?
可是,明明每天总是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说喜欢他的,也是她啊。
“祁念,我问你。”十三忽然道。
“你说我好看嘛?”十三问。
“好看。”祁念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烦人嘛?”
“不烦。”祁念依旧回答得很快。
“那你喜欢我嘛?”十三又问。
“……”祁念这回却沉默了。
作为一个十万年无情无欲的天界第一直男,祁念甚至一时界定不了什么才算喜欢。
听说她独自下界时,他担心的不行,这个算吗?
看到她浑身是鞭伤地,他心痛如死,这个算吗?
在元阳观时看到她被其他男人调戏,他烦躁又生气,这个算吗?
每到人间秋试时,他的工作堆积如山,累得不行,但想到她,还会不自觉地笑,这个算吗?
我们祁大人想不明白。
见祁念沉默,十三脸上没有失落,反倒松了一口气,但心中又觉得有点悲凉和不甘。
忽然,十三面上神情忽然变得开朗:“那就好,这样我就能安心下去啦!”
这时,一个银冠的仙童匆匆赶到戒律台,对祁念行了一礼:“文昌星君,陛下请您回去,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稍等。”祁念现在哪里有心思回去?
“星君,陛下让你现在立刻回去。”仙童似有意无意地强调了一番。“不可耽搁。”
十三听罢,马上道:“还愣着干嘛,陛下喊你呢。”
“你快去吧,处刑有什么好看的。”
她说的很开朗,一点也不像是临刑前的人。
祁念没有办法,仙童这边催得紧,也不知道为什么玉帝这么急着要他去。
但,若是让他亲眼看着她行刑,他估计会疯掉……
祁念心中万分纠结,但最后,还是在仙童的催促下,跟随他离开了戒律台。
“祁念!”
就在祁念即将走出戒律台时,只听身后之人叫了他一声。
祁念回过头,只见十三依旧笑着,明朗道:“祁念,我走啦!”
祁念心中猛地一颤,甚至有想要立刻转身回去抱她出雷池的冲动。
“星君,还是快些吧。”仙童很适时地又催了一句。
无奈,祁念只能强压下这份冲动,跟着仙童走出戒律台。
祁念前脚才踏出戒律台,那两个天兵马上着手开始处刑,往雷池引入天雷,给十三剔除仙骨。
在天雷灌入体内的瞬间,十三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
她大概是天界任职时长最短的神仙吧?
戒律台之外,祁念听到了天雷灌入之声。
但却没有听见十三的惨叫。
剔骨之痛,祁念虽未经历,但也曾目睹不少,他知道,这般疼痛,饶是大罗金仙都受不住。
然而,十三却没有叫一声。
他知道,十三最怕疼。
先前给她上个药,尽管他已经很轻了,她还是能痛得大呼小叫。
身后越安静,祁念便越想回头去看。
“祁大人,陛下要我转告您,有些东西,不看比看了好,看了反而会难受得不得了,折磨自己,倒也不必。”
祁念愣了愣,只觉得玉帝这番话颇有深意。
她死死盯着祁念的背影,忍痛忍得嘴唇都咬出了血,额上青筋暴露,双手攥成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她痛得生不如死,煎熬万分,但就是不叫一声。
等到祁念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内时,十三才忍到了极限,放声叫了出来。
其叫声之惨烈,听者无不感到悲切,就连那两个行刑的天兵,都觉得天煞殿的这个小姑娘实在可怜。
最终,十三还是受不住这天雷碎骨之痛,昏死在雷池。
……
祁念再次来到凌霄宝殿,玉帝依旧懒懒地坐在上面。
看到祁念,玉帝忙招手让他过来:“文昌,来。”
祁念依言走到阶前。
玉帝看着他,幽幽道:“文昌,你该不会在怪孤,没能让你送那小丫头一程吧?”
“臣不敢。”祁念淡声回答。
“那仙童催你催得紧,你也别怪他,都是孤的意思。”玉帝道。“天雷之刑过于残忍,你还是不看的好。”
祁念垂首,沉默。
“反正,过一阵你还得见到她。”玉帝突然道。
闻言,祁念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向玉帝:“陛下的意思是……?”
“今年正好是你任职的第十万年,你也该历劫了。”玉帝看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