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夜里过雨,现在泥土里还留着一些潮味。阴云未去,空气凝重而发闷。
马蹄踏在覆着枯草的土地之上,嘚嘚疾行,向西北山阴而驰。
霍临循着幼时记忆在山中找寻那条河流,奈何太过模糊,此时又临近子夜,跑错了地方,急忙勒马,再度改道。图瓦什抱着他,将靠在他头后侧,一言不发,似想在这生命即将迎来终结的时刻与他多温存片刻,记住己拥有他的感觉。
他来的洞已在陵邑之外,追来的官兵在周搜寻,从城内发,也是跟在他后面,更何况带着狗只步行,而山林中气味众多,他骑马,速度快,纵使有血味,也仅会留微弱的痕迹,狗要辨识,不会太快。若要观察马蹄印,林木丛生、杂草遍地,黑灯瞎火,倒是狗的鼻子更灵。
他有机会逃去。
只要他找到那条河。
霍临精神紧绷,双眼一刻不停地在林中扫视、寻找,追寻己曾经走过的路。他后看,那群萤火远在他之后,散游荡,还没找到他的踪迹。他收回眼,忽见右手旁一颗树上有三根竖线接一条横线的标记,而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他急忙奔去,停,摸上那个标记,旧了许多,但确实是他以前刻的。
“图瓦什。”
他喊他名字,紧张而害怕。
“别睡。我快到了。”
“我没有睡。”
身后人的鼻息扑上他耳垂,更前倾身体,将搁在他肩头,抱紧他。
“我爱你。”
他没事。霍临放心,向着记忆中的东北方快行,经过五棵树,果然找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标记。到了。他找到了。他追过剩的三个标记,闻到了河水的味道,追过两个,看到了那条清河,抬头北望,是那片断崖瀑布。
“马。”
霍临扭头,用肩膀催他。
图瓦什不问,马,接住随他后面跳来的爱人,拥抱他。
“不是时候。”
霍临挣脱他,把马鞍和行曩都取来,问:
“这不是你的那匹马,听不听你话?”
图瓦什摇头。
“路上的,我换了好几头,跑不过来。”
霍临皱起眉,心纠结,最后当机立断,一掌拍在马屁股上,喝离开。他把马鞍扔进河里,打开包袱,倒空水曩,将压在叠成方的毛毯之上。他立起裹着皮鞘的匕首,贴在毛毯的侧边放,再在外围安置其他的物什,打包,背在身后。他牵过图瓦什的手。
“进河里。这水不深,跟我走。你小心点,别让伤沾上水。”
他率先一脚进河,量了深度,刚过膝盖,再进一步,水深在大腿中段。他转身回望。
“来。”
图瓦什明白他在干什了。他进河,水会冲掉他的气味,狗无法追踪,他不一路淌着河逃生天。他还是不问,把斗篷撩起来,搭在肩上,在身前打一个结,跟在霍临身后,踏进河里,珍惜地看着他。
水底湿滑。他记得没错的话,水有几处有暗石,得小心避开。他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偶尔抽眼回望那群追捕的火光,确认他还未接近便放心,再度领图瓦什往那
片从断崖坠的瀑布前行。
“这瀑布后面有一个山洞,我躲进去,挨过这次搜查,之后他的巡逻就会分散。快惊蛰了,我等到一次雨再来,狗找不到我。”
霍临解释,握紧他的手,
“你身上有伤,需要休养。明天我去找针线和药。”
“霍临……”
图瓦什欲言又止,被他注了力量的手臂牵着,又往前走一步。
霍临沉默着跋涉两步,不适地开,剖陈往事:
“我以前在将军府住的时候,需要干活。京城外的山不多,近的那座一到冬天就没多树砍,家家都要用柴,这里的远些,又靠着陵墓,没什人来,我就来这里找柴火。”
他指向另一边的山路,
“那条路是上山的,但要绕很远。本来这里就远,再绕路,回府天就黑了。他担心我安危,数落我。我不听,”
他笑一声,
“还是来这里找。我想抄近路,又仗着有些功夫在身,什都不怕,就从这里爬石壁上去,一脚踩空才发现瀑布后面有个小山洞。”
他已来到了瀑布脚,不断坠的水珠溅起,冲刷在他身上。
“你跟在我后面,踩我踩过的石块。有水,很滑,你要千万小心。”
霍临叮嘱他,将左手探入湍急的水流当中,摸到一块以用来作为支撑的石块。他按住,脚尖也探入水中,寻找垫脚石,踩稳。他伸高缠着绷带的右手,抓住更高处的石块,感受到一阵痛楚,咬牙忍住,继续上攀。
他在右脚找准落脚点之后踮起左脚,低头顶着泻的瀑布,说:
“跟上来,踩我左脚的石块。”
图瓦什跟上,忽然感受到心里那簇行将熄灭的火苗劈啪作响,挣扎着燃烧。
远方的金红萤火大了些许。追兵在接近。
霍临不再说话,专心寻找供攀岩的支点。他离开一块石头,图瓦什便用脚或手跟上,紧紧贴在他行过的路径之上。水流嘈杂,火光明灭,他一步步向上。约莫爬了三层楼高,霍临的手摸到一片宽广的平台。
“找到了!跟紧我!”
霍临雀跃,不敢大喊,声音被水流割得支离破碎。
他臂膀使力,蹬着最后一块岩石,抬起己的身体,匍匐进洞,回身,看见图瓦什的手和小臂也探了上来,随后是他被水淋得湿透的脑袋。他搭过手,用上浑身的力,把他拉进来。
两个人一齐摔在地上,图瓦什的身体压在他身上,片刻便往旁边翻去,喘息。
霍临撑起身,有喜悦而放松的笑意。他侧身,半撑在图瓦什身上,摸到他湿漉漉的脸庞与头发,鼻尖找到他鼻尖,吻他。叶缠绵须臾,他起身说话,
“你要带我走的,怎在这时候放弃。”
被图瓦什抱住后颈,浓烈地吻回去。
亲吻声听不见了,只有面摩擦的触感还在。耳里是磅礴的瀑布的回声,隆隆作响。霍临感受到他毛皮上的水珠,睫毛与眉毛上的水珠,皮肤的温度蒸腾上来。
他抽离己的头,唾液连成丝,坠在尖上,很快就凉了。他抱起他上半身,催道:
“我还要往里走,
过个拐弯,有个小洞。要生火,在外面他会发现火光。”
“好。”
图瓦什用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外面的山洞低矮,他只跪爬着前进,不过十几步便是一道勉强通人的子。霍临爬进去,想以前己身形小,没觉得逼仄,现在成人之后,颇为紧张。他背着包袱尚过,图瓦什体型比他大,应该也没有问题。
里面的洞窟干燥而稍大,最高处霍临举高手臂便完全碰到,像一个蚕茧。图瓦什安然无恙地跟在他身后通过,霍临松一气,卸包袱,翻那两块燧石,在墙根摸到了几根枯枝,堆到另一角,擦起火来。
锵。锵。
火花闪灭。霍临再度撞击,黑暗中燃起火苗,生烟,爬上枝头。
这洞窟内另有一道,但太过狭小,连幼童都无法通过,仅通风。
图瓦什卸身外湿得滴水的披风,借着火光寻找他进来的洞之上、用来晾挂的石尖,将展开,挡住洞。
霍临靠在石壁上,庆幸己坚持要图瓦什穿那件虎皮,才让他穿过瀑布也没怎弄湿里面的绷带。他己是不是落汤鸡都无所谓了。
图瓦什将脱的虎皮也展开,铺在地上。他走向霍临,跪坐在他身边,拿起他水红一片的右手,拆那些带子,扔去一边。他解开己残破的绸衣,用牙撕开,用干净的地方为他包上,注视他的眼睛。
他立起膝盖,分开双腿,跨坐在他身上,捧住他的脸,吻他额心,吻他眉毛,眼皮,鼻梁,嘴唇。他吻开他的嘴唇,触上他的叶,在里面尝到了生水的味道。他的胯骨往前一步,掩藏在湿衣之的器官与他相触。他感受到了样的灼热。
“你干什?”
霍临齿不清,想推开他。
“我想要你。”
图瓦什堵住他的嘴,褪他湿透而紧紧黏着皮肤的衣服。
霍临抗拒。
“你有伤、唔,不行。图——”
图瓦什咬住他的头,不让乱动。他弯曲脊椎,贴近他的身体,让他的性器隔着两层浸着水的布料压在一起。他身体里似有脉搏在抽动,酸热。他握住,感受他的热度、形状,感受己胸膛深处的震动,像是有岩浆在地面厚厚的黑壳之缓慢流淌。
霍临的肉在他手中膨胀。
他松开他的头,听见他恼怒地喘气,意图夺回己的要害。他的额头再度抵过去,握紧他,听见他吟。
“霍临,我想要。”
“你有伤——”
“我天要死了。”
图瓦什打断他。
“我要死了。我不要死之前什都没做。我要拥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