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提起的心,这才落下。
“行,我知道了。”谢煊对他挥挥手,“你先出吧。”
等陈青山离开,采薇赶紧上前两步,站在他桌前:“谢公子,我哥哥他就是少爷脾气,肯定不是什么乱党。撞坏你们的车,该补偿多少我们一份都不会少,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谢煊没看她,只将烟夹在左手指间,右手从笔筒中拿出一根自来水笔,摊开一张纸,审问般的冷硬语气问道:“名字?”
“江采薇。”
谢煊抬头看她一眼:“我问你哥哥。”
“……”采薇,“江/青竹。”
谢煊没再说话,哗哗在纸上写了几笔,撕下来,又唤道:“青山!”
陈青山立刻进来:“三少,还有吩咐?”
谢煊道:“江少爷撞了咱们车,维修费要多少?”
陈青山:“……差不多五十大洋。”
谢煊点点头,将纸条递给采薇:“把赔偿金交了,就可以把你哥哥领走了。”
采薇接了他亲笔签的释放条子,无奈地笑了笑:“谢公子,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谁出门会随身携带五十大洋?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写个欠条,等回去后,立马差人把五十大洋送来使署。”
谢煊挑眉点头,撕下一张纸递给她:“行。”
采薇接过纸张和自来水笔,低头开始写欠条。她繁体字很陌生,寥寥几个数字都写得颇为艰难。好不容易写完,签下自己名字后,将欠条给他。
谢煊却没马上接过来,而是从抽屉拿出一盒印泥递给她。
采薇愣了下,很快反应过他是要自己摁手印,不觉失笑:“你们拿枪的,还怕我们老百姓赖掉你们这五十块大洋的账么?”
谢煊漫不经心说:“五十块对你们江家来说是小钱,对我们使署却是笔大数字。我们拿枪的也是要讲规矩,有五小姐的手印,我们好规规矩矩收钱,总比拿着枪去收钱好。”
采薇扯了下嘴,拇指蘸上一点红色印泥,在欠条下方摁上了自己的指印。
谢煊终于接过欠条,又对陈青山说:“你让人带江小姐去把他哥哥领出来。”
采薇跟着陈青山走到门口,又听谢煊的声音,在后面不紧不慢响起:“虽然我们谢家是有意和你们江家联姻,无奈江二小姐看不上我这样拿枪的粗人,你们姐夫我大概是没机会做了,麻烦你转告你四哥,以后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说。我倒是不在意,就怕坏了你们江家小姐们的名声,毕竟你们江家不止一个女儿。”
采薇闻言,转头弯唇一笑:“谢公子人中龙凤,是我二姐没有福气。您放心,我会转告我四哥的。”
☆、第17章 晚宴
陈青山将采薇送到门口,唤来一个卫兵交代几句后,就又回到了屋内。
谢煊唇上含着烟,手指夹着刚刚那张欠条,随口问:“车撞成什么样了?”
陈青山笑嘻嘻回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我估摸着修好也就花个二十大洋,不过江家那少爷实在是嚣张得很,反正他们家不缺钱,我就往高说了个数字。”
谢煊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顿时让他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谢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复又垂下眼睛,看向手中的欠条,那落款下的红色手指印,圆圆一团,是一个漂亮的斗。
他轻笑一声,挑了挑眉,随手将欠条塞进抽屉里,淡声道:“不管人家是少爷还是大亨,我们是兵他们是民,任何事都得按规矩来。”说着扫了陈青山一眼,“你跟了我几年,这地痞流氓的习性怎么还没改过来?”
陈青山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有点看不惯那飞扬跋扈的富家少爷么?”
谢煊往椅背一靠,皮笑肉不笑看向他道:“你的意思是看不惯我了?”
陈青山顿时被噎了下,这话还真不假,当年谢家三公子,那可是四九城里,正儿八经飞扬跋扈的大少爷,敢对前清小王爷开枪的主。
陈副官挺直身体,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拍马:“三少您和那种纨绔怎么能相提并论?你可是新军中首屈一指的才俊。”
谢煊轻嗤一声,挥挥手:“行了,你去做事吧!到时候江家把钱送来,多余的你让伙房给使署的兄弟们改善一下伙食。”
陈青山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收到。”
等人出去,谢煊起身来到窗边,余晖洒落在不远处的华亭小城,这里与上海城的喧哗比起来,有种静谧的安宁,让人暂时忘记了外面的动荡。
他不急不慢地抽了两口烟,正要转身回办公桌,忽然听到楼下有细细的吵闹传来,低头看去,正是江家那对小兄妹。
那男孩儿似乎还不甘心,一蹦三尺高地要跟身后的卫兵吵架,被矮他快一个头的女孩儿,一手薅下来,拽着领子拉走了。
谢煊好笑地摇摇头。
小孩子罢了。
“你能不能知道点天高地厚?这是你胡来的地方吗?非得把你关个十天半个月才舒坦?”采薇都服了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刚被放出来时,还嚷嚷着要和抓他的人单挑,被她捶了几拳,才不甘不愿地跟着她出来。
青竹道:“我又不是故意撞他们的,他们自己开车堵在路口,仗着手上有枪就乱抓人,还说我是乱党,我要是乱党,第一件事就是把这穷酸使署给炸了。”
采薇一声轻喝:“你给我闭嘴!还想被抓进去是不是?”
青竹看着妹妹板着的一张小脸,下意识就收了声,又不禁奇怪想,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气势了?
“还有,你能不能别乱说话,什么未来姐夫?二姐登船去美国,在上海滩又不是什么秘密。刚刚人家谢三少就在使署,我差点没丢人丢到瓜哇国。”
青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唬唬人么?”
采薇无语道:“在人家地盘上打人家名号唬人,你这是缺心眼儿呢?”
“少爷小姐,你们总算出来了!”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程展,看到来人,重重松了口气。
四喜一把抓住采薇的手臂:“可吓死我了!”
“行了,没事了。”采薇道,又对青竹说,“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爸爸交代这事儿吧!”
青竹摸了摸后脑勺,这才开始懊恼。
其实车子撞得不算严重,只是车头凹下去一块,有碍美观。这个时代的汽车还远远没有普及,都是从国外海运过来的,整个上海滩的汽车,也不过一千多辆。江家这辆车价值一万大洋,江鹤年宝贝得很,所以从来不让毛手毛脚的青竹学着开。
回到沁园,天早已经黑透。程展是不敢有半点隐瞒的,一回家就去江鹤年那边请罪兼告状去了,青竹撒泼耍赖也也没拦住。
采薇回到芳华苑的房内,刚刚坐下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