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昭:“……”
跟沈于淮相处这么久,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尴尬且被动的局面。
远处扫过的路灯在沈于淮的镜片留下短暂的光亮,男人的话直接又坦然,仿佛问出来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余光略过之后那双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于淮的目光停在陈其昭的脸上,近距离地扫视着男生,从嘴唇到鼻骨,最后到对方的眼睛。
他停在那双好看的眼睛上,“其昭?”
陈其昭的脑袋抵着车座,与沈于淮的距离靠得极近,呼吸间喷洒的酒气好像在两人之间蔓延。他稍稍歪头, 没有直接回答沈于淮的问题,而是略微茫然地眨了眨眼,假装醉酒模糊道:“……什么屏蔽?”
沈于淮轻轻笑了下,坐回驾驶座。
旁侧的车窗落下了半边, 散走了这满车厢的酒气。
“没什么,最近很少跟你聊天, 可能是我误会了。”沈于淮启动了车辆,视线平视前方, “颜凯麟说你现在不方便回家,你想去附近酒店还是去我公寓将就一晚?”
最近确实因为非宏的事情很少跟沈于淮联系,只是偶尔互道晚安。
最主要的是他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可以在假期与沈于淮聊天,似乎少了s大约饭,两人出门的理由变得屈指可数。但开启对话的话题并不包括屏蔽对方朋友圈这种尴尬到差点社死的情况,他想不起来哪里出了岔子,那就只有可能是沈于淮从其他人手机看到了他的朋友圈。
陈其昭觉得那股热气仿佛萦绕在脸边, 少了那股逼近的压迫感,他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脑中已经快速思索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跟沈于淮共同好友不多,在谁那暴露的不言而喻。
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在删朋友圈与继续装醉两个选择中选择了后者。
喝醉的人反应都很迟钝,这句话他不能接。
他略微侧目,佯装在思考,没有主动去应沈于淮的话。
车平稳地行驶起来,夜间的黑暗成了此间唯一的掩护。
沈于淮没再多问,刚刚的询问似乎只是他直接简单的问询。
陈其昭偏着沈于淮的方向睡,凭着黑暗的掩护,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正在开车的沈于淮,冷静过后脑海里却是对方刚刚近在咫尺的脸。
跟沈于淮相处很舒服,除了他一贯的温和态度,其实还有他有时直接明了的行为。陈其昭其实不太爱去猜人的想法,考虑其他人的心理,在生意场与那群老狐狸来回试探已经够烦了,这种下意识去揣摩别人的习惯在某些时刻会给他带来无法形容的疲惫。
刚刚那一瞬,他恍然间想起上辈子问过沈于淮的一句话。
那时候在咖啡厅里,他开玩笑地问了句:“像我这样的糟糕的人,你为什么会愿意跟我做朋友?”
“我觉得你不糟糕。”沈于淮闻言放下咖啡,一双眼认真地看着他,“如果真不愿意相处,我想我们可以坦然地跟彼此说一声。但很明显,你跟我都愿意利用宝贵的休息时间,在这里度过下午。”
真像啊……
陈其昭半垂着眼,凭着喝醉的表现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沈于淮,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合适地删掉部分朋友圈,又或者在沈于淮再次问起的时候,该用怎样的理由去回应。
已经过了好几个红绿灯,高楼大厦的光影一晃而过。
沈于淮面色平静,拐弯的时候,视线短暂地在陈其昭身上停留。
在平稳的行驶中,陈其昭渐渐起了困意。
直到车停下来,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有人扶着车窗站在他身边,“其昭醒醒,我们到了。”
陈其昭睁开眼,看到车外站着的沈于淮,“……到了?”
是地下车库,他应该是到沈于淮的公寓。
沈于淮替他解开了安全带,手穿过他的腰间,轻而易举地扶着他从车里出来。陈其昭堪堪站住,沈于淮又往前侧了侧,让他的手很容易地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手放好。”
陈其昭哦了一声,顺从他的动作,下一秒整个人被带着往上。
沈于淮干脆利落地把他背了起来,轻轻说了句:“太轻了。”
陈其昭有点手足无措,不敢圈太用力暴露,注意力却全在沈于淮卡在自己膝窝下的手。
这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一点也不像是经常泡实验室的。
陈其昭的头靠在沈于淮的肩上,耳侧微微抵着,对方的话仿佛蒙上了一层水。他看不见沈于淮的脸,却能听到对方关车门锁车的声音,然后背着他进了车库的电梯,肩膀稍稍抵在楼层的按钮上。
10层。
陈其昭想着,1002。
沈于淮的市区公寓,他上辈子来过。
出电梯后,沈于淮把他放下来,似乎是担心他没站稳,一只手始终搀着他的腰。
“把鞋脱了。”沈于淮低身解开他的鞋带。
陈其昭只好蹬了一下,却一下子把鞋蹬出去老远。
陈其昭:“……”
沈于淮笑了声,评价道:“脚劲还挺大的。”
陈其昭避开目光,选择不去看那只老远的鞋。
脱完鞋,沈于淮把陈其昭扶到沙发处坐着,转身进了厨房弄醒酒汤。
陈其昭的视线停在屋内的装饰上,与上辈子来的时候一样,可能家具新了点。他打量了一圈,最后停在不远处开放式厨房里沈于淮的背影上。
没过一会,沈于淮从厨房出来进了卧室,拿了一套较为宽大的睡衣。
见陈其昭靠在沙发上,动作轻缓地停在他身边,“别在这睡,换个衣服去房间里?”
他半蹲在陈其昭的面前,“其昭?”
见陈其昭没反应,沈于淮又重复了一遍。
过了一会,陈其昭才假装反应过来地应了声:“哦。”
他看着沈于淮,脑子里快速掠过以前喝酒时的窘态,思考着醉酒人应该怎么换衣服。
喝断片的记忆少之又少,在此时此刻完全没有可比性。
而沈于淮见他一直没动,只好把睡衣放到一边,手直接拉开了他的外套拉链。似乎担心他不受控制往旁倒,沈于淮的另一只手一直扶在他的颈侧,碰过冷水冰凉的手碰到皮肤,差点让陈其昭控制不住打个寒颤。
以前他喝醉酒都是随意将就的,哪有换什么衣服,能躺在家里沙发睡觉都不错。
陈其昭整个人顿住,顺从地任由沈于淮给他解开外套。
等到对方的手搭上他裤腰带的时候,他浑身一僵,余光看向沈于淮那双白皙的手以及旁边整齐叠放的睡裤。
“……”
靠,怎么还要换裤子!?
“……淮哥,我自己可以。”陈其昭假装清醒了几分,他心如死灰地想着,自己挖的坑,怎么也得往里跳。
沈于淮很有耐心问:“自己可以吗?要不要我扶你?”
陈其昭:“我可以,我醒了。”
今天出门的裤子还是衣橱里随便扒拉的,稍微有点紧身还拴着两条小银链,陈其昭弄了好一会才把裤子脱下来,还要保持着喝醉酒的缓慢动作,慢吞吞地把睡裤穿上。
沈于淮见他自己可以,转身去厨房拿了醒酒汤。
陈其昭换完裤子又喝了一大碗热汤,满身出了汗。
沈于淮的衣服到底是大了,衣袖盖住了手,裤子直接拖地。陈其昭面无表情地想着,他跟沈于淮目前的身高确实是有点差距,可问题不大,他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身高也往上窜了一点。
沈于淮在厨房里洗碗,视线稍稍往左侧看,注意到沙发上男生的小动作。
对方穿着他的睡衣,白皙的皮肤似乎染上酒精的晕红,更显得他皮肤粉嫩。
宽大的睡衣穿在对方身上似乎没有半点突兀,仿佛还有种不易察觉的可爱。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男生的视线往厨房这边看来。
沈于淮回过神,看到掉落在厨房水槽里的汤勺。
他手滑了。
等到沈于淮把厨房收拾好,回到客厅里的时候,陈其昭已经在客厅里蜷缩躺着,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沈于淮轻轻地推了他两下,见人没反应,只好小心地将人抱起,送到卧室。
房间里的灯关了,陈其昭等到沈于淮离开才悄悄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看清室内的所有布局。
简单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床头柜上放着一本英文名字的书以及一副备用眼镜,剩下的就是刚刚沈于淮拿进来的他的手机。
陈其昭注意着屋外的动静,等到没声音的时候,他才把床头的手机拿过来,非常干脆地把某条朋友圈删了,最后把手机放回原位。
在沈于淮面前装醉实在是个体力活。
他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大概是周围都是那股令人安心的味道,使得他身心放松了下来。
渐渐地,他困意上涌,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于淮忙完之后回到屋内,见到床上已经睡熟的人,他轻声地走过去替男生拉好了被子,将另一边枕头拿起来,无声地离开了卧室。
“今晚不回去,我在市区这边。”沈于淮摘掉了眼镜,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嗯知道,我明天会回去……今晚吗?接了个人来家里住,不好回去。”
沈雪岚在那边询问着是什么人,沈于淮却没回答,只是说还有点事就挂了。
挂完电话,他给颜凯麒发了消息,随后略微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过了许久,沈于淮的余光扫了眼旁边陈其昭换下来的衣物,只是这一伸手,衣服上衣口袋里有个打火机掉到了地上。他的视线停顿了片刻,失笑一声,把地毯上的打火机捡起来,重新放回陈其昭的口袋里。
半夜,陈其昭顿时惊醒。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他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惨白的一双手。
过了好一会,他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余光瞥见另一边空荡荡的位置。
沈于淮没进来睡……?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将卧室门开了一条缝。
看到不远处沙发上侧身睡着的男人。
陈其昭在门后站着,一双眼沉默地打量着对方。
看了许久,他才轻声关上门。
到后来陈其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清醒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来,他起床的时候被裤腿绊到,之后弯下腰把裤脚折了起来。弄完之后他推开门,闻到了厨房那传来的香味,沈于淮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正在做饭。
“洗漱用品在浴室里,换洗的衣服也在,先去洗个澡吧。”沈于淮,“早饭要等10分钟。”
“好。”陈其昭看了沈于淮好一会,余光瞥见沙发上自己的衣服,直接往浴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