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秋:“……”
烤鱼凉菜一样一样的上,彭星望被辣得直哈气,姜忘草草吃了几口,沉迷于穷举法。
“喔,”他一页一页地翻过去:“都是情诗,好辣。”
季临秋别开头喝水,一点线索都不给。
姜忘也不多问,翻着喜欢的诗就默认是季老师读给自己的。
这首好那首也好,那就统统默认归自己了,念没念过不重要。
等一顿烤鱼吃完,姜老板书本一合,满足感叹:“诗是个好东西。”
小孩扭头:“?”
季临秋揉眉头道:“你啊……”
寒假一到,新一批促销活动即将来临,而且线上线下双城三线并行,员工们全都要忙疯了。
老板拒绝加班,已经回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过年了。
助理一脸绝望:“老板!!你真得不留下来搞新年活动吗!!今年活儿太多了我怕搂不住啊!”
姜忘公文包一揣推门往外走:“拿三倍加班费的那些主管吃干饭的嘛。”
“不是,您怎么突然想去外省过年,”助理心虚道:“别的都不怕,万一大年初一到初五客人太多爆单了,调货啥的我怕出问题。”
姜老板脚步停顿:“我不在公司又不代表我不管活儿了。”
助理:“?”
姜老板:“?”
“谁跟你说上班一定要在办公室里蹲着了?”某人对老一套坐班思维表示不满:“咱公司养的那些个程序员随时也可以在家里蹲着码代码啊,这不是公司电脑更好零食饮料管够吗。”
助理头一回听见这种概念,自动理解为老板在糊弄他。
只小心道:“那您去舟乡了,记得保持电话畅通,话费我给您充足了,不够随时说。”
姜忘摆摆手:“走了走了,你也记得买年货,提前说声新年快乐,都快乐都发财啊。”
“……老板!!!”
姜忘在跟季临秋走之前,先跟小孩儿一块回乡下看了趟老人。
彭家爷爷奶奶跟亲儿子来往少,在村里信息闭塞,都不知道姜忘今年不在这过。
“我连床铺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还有那个老师呢,老师也不来过年啊?”老奶奶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掸灰,一脸关切:“都来玩嘛,客气什么!”
“小姜啊——我们这边晾的腊鱼你给季老师带两条,好吃得很!”
姜忘叮嘱彭星望在乡下听话别乱跑,遇到事随时给他打电话,跟老人们一块呆了一下午,晚上开车回了市区。
家里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去火车站。
姜忘把车停好时发现院子里灯亮着,季老师在捋起袖子给窗户上贴福字。
他站在车库门前遥遥看着他的侧影,看着他把红灯笼挂在门前,眉眼不自觉地温柔含笑。
像是心前也挂了两盏锦灯,亮堂又欢喜。
季临秋听见声响,侧头看了过去。
“姜忘,”他高声唤他:“走了,一起去过年。”
男人笑容漾开,快步过去。
行李统共两个箱子,其中一个箱子里有一半是各种见面礼。
昨晚收拾东西时季老师表情很无奈:“你这是陪普通朋友一块过年,又不是女婿回门。”
姜老板一丝不苟:“第二印象也很重要,伸手不打笑脸人。”
季临秋又回忆了一遍他在虹城的种种事迹,一手按住姜忘的肩。
“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要太过激,ok?”
姜忘侧目:“我是手段过激的那种人?”
你是,你太是了。
他们是晚上十二点半的火车,一觉睡到早上刚好到站。
姜老板去人家家里蹭吃蹭喝,很自觉地提前买好了两张软卧票。
软卧车厢位置宽敞舒服,统共四张床位,没想到上铺两位没来,整个小包厢里只有他们两。
姜忘仔细观察完半个小时,门锁一拧
挤到季临秋床上去看春晚。
后者略诧异地瞅他一眼。
“枕头分我点。”姜忘已经窝到他颈窝旁边了,心满意足道:“这样比较暖和。”
软卧宽度也没多富裕,两人挤一块有点狭窄,但意外地很有安全感。
火车在冬风中疾驰,车轨碰撞轰鸣不断,一下子能把人和这世界的链接感断开,把每个人都变作流水线里的拼装罐头。
季临秋往里头让了一点,既因为他们都衣衫整齐行为规矩而感到放心,也不抗拒肩头靠在一起的暖和。
他对外界会表现得融洽亲切,真实一面反而不善言辞,只缄默地同姜忘一起看老旧节目,以安静的接纳来表示亲近。
姜忘看了会儿小品,再一侧头发觉季临秋已经睡着了。
像栀子花悄然闭合花瓣一样,碎发微垂,睫毛轻阖。
他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发侧,把被子盖好,一起昏沉睡去。
窗外有灿烂烟花接连绽放,随呼啸风声消散飘远。
季临秋的老家在舟乡,是临省比较偏远的小山城。
下火车湿润空气扑面而来,他们换乘大巴坐了两个小时,再坐小客车绕过几座山。
工业风城市逐步远去,再醒来时满目皆是巍峨高山奔流长河,高旷远处流云山雾萦绕峰峦,苍绿色一望无际。
开车师傅是老手,嚼着槟榔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一路猛飚。
姜忘一手抓紧扶手往外看飞驰而过的大货车,季临秋熟视无睹,还打了个哈欠。
虹城附近皆是平原江河,这里处处危峰险立,缎带般的山路曲里拐弯很颠簸。
季临秋半睡半醒,一偏头发觉姜忘不太习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还好吗,我这有晕车药?”
姜忘目视前方,意有所指:“这位师傅……很野。”
“是,”季临秋笑起来:“我们山里的,都挺野。”
抵达舟乡时已是下午五点。
季父季母特意在村口迎着,妹妹在家里和其他妯娌忙着做饭。
“饿了吧,菜都准备好了,来来来!”
姜忘笑着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递上见面礼,来看热闹的亲戚们都又惊又喜:“来都来了还送礼?”
“姜老板大方啊,临秋你这朋友交得值,值!”
顺着山坡一路往上走,四面平缓处都已开垦为农田,青牛在一边嚼着草悠悠甩着尾巴。
邺江在山脚蜿蜒而过,有舟船停在岸边,竿子上拴着鱼鹰阖眼假寐。
姜忘也是头一次来山城里过年,下车没多久便感觉肺里被彻底盥洗一遍,全身神清气爽,胃口也打开不少。
季临秋终于想起什么,悄声道:“对了,我们这边的菜……有点辣。”
“你要是不习惯,涮涮水不丢人。”
姜忘没当回事,笑道:“我们虹城也有辣菜,你忘了?”
季老师笑容很和蔼:“哦,是吗。”
第一餐是在家里吃,大菜是烧鸡公火锅,配上剁椒花猪肉、冬笋炒腊肉,还有两碟炝炒花菜和糖油粑粑。
季国慎病愈不久,气色比在医院里好很多,热情招呼道:“能喝酒吧,来点白沙液?”
季父教了一辈子的书,说话时不像其他人那样有浓重口音,字正腔圆还是共振发声,听起来很舒服。
姜忘笑着接了一盅,同他们闲聊吃饭,季临秋默不作声倒了一杯白水放到旁边。
第一筷下去,男人笑容凝固。
“你们这的菜,确实,有点,厉害。”
季临秋慢悠悠地夹着菜,闻声瞥了他一眼。
旁边婶子一抹围裙,有点紧张:“我忘了是外客了,是不是不能吃辣?我再给你炒两个小菜去?”
“不用不用,”姜忘拦住她:“小事儿,这菜闻着特别香,肯定下饭。”
季临秋随意跟父亲寒暄两句,继续安静吃饭。
舟乡菜确实辣。
如果说四川那边是又麻又香,这儿的菜就是爆辣烈香,刚入口只觉得香鲜好吃,再反应过来眼泪就已经在往下掉了。
剁辣子鲜辣椒那都不是盖的。
姜忘扒了几口烧鸡公,忍住眼泪换花猪肉吃,用纸巾捂着口鼻在旁边咳。
季临秋在旁边帮忙拍背。
“不行涮一下,没事。”
姜忘手背抹一下眼睛坚强道:“没事,很好吃,我多吃点花菜。”
然后几筷子花菜下去,热泪夺眶而出,眼看着用了不少纸。
季父关切道:“喝点饮料?还行吗?”
“还行,”姜忘深抽一口气,脸颊红红:“男人当然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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