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无辜之人饱受苦难,想要自救也难以看见希望?
之后他们再问,谷杉月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
柴房门被敲了敲,耿祥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头儿,吃食弄好了。”
观尘看向他,“出去吃点东西吧。”
季别云不想轻易放弃谷杉月这条线索,不肯走,最后还是被观尘和戴丰茂一人拉着一条胳膊,半强行地带了出去。
他被带到驿馆正厅,在一众人的注视下吃着槐叶冷淘,浑身不舒服。
面条带着槐叶汁的清香,极为消暑,可他没什么食欲。谷杉月的话还萦绕在耳边,让他忍不住一直回想,而且厅内厅外十多双视线都瞧着他吃东西,能有食欲就怪了。尤其是旁边观尘的眼神,一刻都没挪开过,也不知道他吃个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季别云放下筷子,正色道:“蔡涵住处查过了吗?”
戴丰茂原本看着那碗面食出神,突然被问及,眼睛转了转才回过神来,“还没呢。”
“还没查你好意思坐在这里看我吃东西?还是说你们也饿了?”季别云借题发挥。
戴副尉嘴比脑子快:“大家伙都吃过了,这一碗是剩下的。”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观尘大师轻笑了一声。
戴丰茂悔不当初,正纠结要不要认错就听季别云道:“快日落了,待会儿我们一起跑一趟蔡涵他家。谷杉月被带过来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充州了,以防有人想灭口,要小心守着。”
“你这都快两天没休息过了,还是留在驿馆睡会儿吧。”戴丰茂颇为不赞成,“我怕你从马上摔下去,摔傻了我们怎么办?大家还等着你带我们荣归宸京。”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季别云都快无语了,他低头三两下将碗里的槐叶冷淘吃完,没再搭理那些眼神。
吃完之后将筷子放好,站起身来,“你备马,我自己去交代谷杉月那边。”
“诶等等!”戴副尉叫住他,眼神瞅了瞅观尘,“大师怎么办?”
他回身看向观尘,“你少掺和一点吧,不是什么好事,待会儿送你出城。”
僧人仰头答道:“我想去。”
季别云受不了这种坦荡又澄澈的眼神,叹了一口气,“罢了,多备一匹马。”
戴丰茂得了令,匆匆赶去准备马匹,临走前瞥了一眼端坐在那儿的大师,心里感叹了一句果然有私情。
然而刚收回视线便撞见了季别云不善的目光,冷不丁浑身一抖。
“磨蹭什么,快去。”
“这不正去着!”戴丰茂被凶了也不高兴,骂骂咧咧地往马厩去了。
第46章 埋伏
这一趟季别云带了许多人,驿馆几乎空了,只剩下看守谷杉月的四个人。
戴丰茂心神不宁的,出了驿馆没走多远就凑上前道:“咱们不多留点人下来吗?”
“幕后之人对蔡涵盯得紧,说不定他家留有什么线索,我们小心为上。”季别云答道。
戴丰茂在来充州之前,就被季别云告知了大理寺牢狱里那个隐秘的血书,自然也明白蔡涵是被栽赃的。
那些人不顾一切将蔡涵从牢里劫出去,恐怕就是知道了对方在大理寺中有松口的迹象,想要灭口。但是如果在牢里灭口,很有可能暴露三司中有歹人这一事实,故而大费周章把蔡涵劫走,并编造了个分赃不合的理由想把人杀了。
戴丰茂摇了摇头,他没想到御史台会脏成这样。
当初蔡涵刚要松口,当天夜里就被劫走了,如今又出了隐瞒充州洪涝一事。这些人埋伏在朝廷中,以权谋私,当真是为害四方。
他们一行人很快到了蔡涵住处。
蔡涵作为车夫虽然长时间住在刺史私宅上,但也成了家,在外面有一处自己的房。不过这里与刺史私宅隔了一整个城,在沅河对面那片民居之中。
附近的民居都不富裕,房屋简陋,巷陌狭窄。
他们不便并马前行,只好在街口将马匹留下,让两人守着,其余人步行进去。
蔡涵住处也早被搜查过,门上贴了封条。他们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空荡荡一片,可谓家徒四壁。
季别云走到墙边,各堵墙面上都有颜色分明的分界线,下方墙面要白一些,上方则暗淡一些。
他推测道:“屋子里曾摆放过不少家具,应该是都被搬走了。”
戴丰茂听见了,疑惑道:“要清理线索的话何必将东西全部搬走?”
“或许是不想让人知道蔡涵家人的下落?”他想了想,“假设灭门案凶手是御史台的势力,他们抓了蔡涵顶罪,势必会和他谈好条件,而那个条件很有可能是蔡涵家人的安危和富贵。为了避免蔡涵家人留下任何线索,故而他们索性将这里全都搬空了。”
季别云说完之后眉头也没展开。
虽然这套说辞能讲得通,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蔡涵住处不大,只有一间正房和旁边两间耳房,正房后面却有一大片空地。空地里种了不少的树,却没怎么打理过,显得密集而杂乱。
季别云独自走到院子里,察觉到身后跟上了熟悉的脚步声。
观尘握着佛珠,打量着此处,忽然道:“御史台既然与充州刺史狼狈为奸,又为何要突然杀了刺史及其家人?”
他回过头去,顺着这话猜测:“反目成仇了?”
“若只是普通的反目成仇,御史台何至于杀人灭口?”僧人又道。
“你的意思是……”季别云顿了顿,“刺史威胁到了御史台!他很有可能要揭发御史台欺君,并且还握有证据,所以才招致杀身之祸!”
观尘颔首道:“正是此意。若不是紧要之事,就算反目成仇,御史台也不会选择灭门这么高调的处理方式。”
“那他们将此处搬空……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吗?”答案已经浮上心头,季别云与观尘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肯定。
他在此处踱步,思索着低声道:“蔡涵看起来并不傻,想让他顶罪,只有一份承诺是不行的。故而他很有可能偷拿了刺史手中的证据,留给家人,想让他们有底气与御史台谈条件。”
停顿了片刻,他从头又捋了一次,发现这种猜测是说得通的。
那目前的问题就在于,蔡涵家人将证据藏在哪儿了?若随身携带,御史台的人不可能将此处翻个底朝天。
证据定然还在充州。
“会在哪儿呢……”
季别云将视线投向尚未被翻动过的土地。
要不试试?
他正准备叫人将这片地挖开,突然意识到什么,脚步停下,看向观尘。
“你怎么知道是御史台?戴丰茂同你说了?”
戴丰茂将查到的线索知会他时,观尘虽然在楼梯上,但隔得也不近,应该是没听见的。
僧人答道:“我猜的。”
季别云想了想,“昨夜我们去凤玉楼,你发现里面曾泡过水,那时候便猜到了?”
观尘道:“不过只是胡乱猜测,故而不敢妄下定论,说与你又怕干扰你视听。刚才你问我灵州监察御史时,我便知道你们查到线索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嫉妒还是自豪,轻哼一声,“聪明人。”
“你能猜到我心中所想,”僧人笑了笑,“也是聪明人。”
季别云往前面屋里走,一边道:“不,是我了解你。你不说话的时候,心里一准没憋好事。”
观尘挑了挑眉,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你不会要动手吧?”虽然这样说,他还是走了过去。
没想到突然被僧人拉着手臂,扯了过去。两人离得极尽,他正恍惚着就听僧人压低声音道:“有埋伏,就在院墙外,施主可要护着贫僧性命。”
还真有埋伏?为什么他没察觉到?
他之前跟戴丰茂是随口说的,原本以为对方不会傻到送上门来,没想到还真来了。
“你怎么发现的?”他轻声问道。
“树叶无风自动,”观尘笑道,“自然可疑。”
季别云伸出去摸刀的手收了回来,抬眼道:“引蛇出洞,不急,你跟着我。”
僧人眼里带着戏谑,“多谢施主护贫僧周全。”
他拉着观尘往前面走,喃喃道:“贫什么僧,施什么主,好不容易舍弃的称谓,又来了。”
季别云叫人去别处弄了几把铲子来,将所有人都叫到后院里,挖地。
他也拿着铲子下了地,任劳任怨地干活。只有观尘大师站在一旁,悠悠看着他们,好不清闲。
戴丰茂悄悄靠过来,问道:“咱们这是挖什么啊?”
季别云重重一铲子下去,泥土飞扬,“能咬下御史台一块肉的好东西。”
他这话一出,戴丰茂更来劲了,不要命似的使劲挖。
一行人从傍晚挖到天黑,几盏灯笼在旁边树枝上挂着,勉强照着脚下的土地。
不知从哪个方位突然传出一声惊喝:“挖到了!”
季别云匆匆过去,只见一个深坑之中有个东西冒出了头,伸手一摸,是个陶罐。他扒开旁边的泥土,将陶罐拔了出来,揭开盖子,里面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
找到了。
他将盖子重新掩住瓶口,抬头道:“你们先去门口等着,我马上出来。”
人太多,对面不好出手。
戴丰茂第一个反对:“你干什么!此地不宜久留。”
季别云不便说出口,只使了个眼色,希望对方能看懂。
“不听军令吗?快出去。”
光线不好,戴副尉似乎是愣了一下,季别云没有把握对方看懂了,只能将人赶走。
待人都退出去,季别云才将信纸拿出来,走出田地,“观尘,拿一盏灯。”
僧人在原地从天亮站到天黑,此时终于有所动作,走到树边将最后一盏灯取下来提在手中。却没离开,反而朝季别云走近。
“为何不提前知会他们?”
为了避免暴露,季别云也凑近了才开口:“这不是有你吗,灯给我,出去吧。”
然而就在此刻,围墙那边突然出现了响动,树影剧烈摇晃,五个人一跃而下。他们呈包抄之势,手中是刀是剑看不清楚,总之都闪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