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不是温长荣,是温长则。
“你应激反应了,昏迷了两天。”温长则这般解释着,医生护士很快赶来对乔幸进行检查,确认没事后才把乔幸的呼吸机和一干仪器撤离。
“温长荣呢?”顾不上还在发痛的干涩喉咙,乔幸急忙问。
“在楼上。”温长则回答。
那就是救过来了,乔幸心中巨石骤然落地,他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看看。”
“诶,你小……”
心字还没说出口,乔幸就膝盖一软差点儿摔了个大马趴。
*** ***
乔幸不是第一次见温长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却是第一次见温长荣全身被包的像个木乃伊一样,唯一路在外的脸上也全是血痂,脸色灰暗得像是天边阴沉的雾霾。
人的确是救过来了,但情况并不乐观。
温长荣断了三根肋骨,左臂粉碎性骨折,四肢也有不同程度创伤,但这些都还只能算小伤,因为最严重的是——男人脑袋里有个瘤子,在这次车祸中受到波及,随时可能出现恶变。
“什么瘤子?”乔幸的声音嘶哑难听,他的神情茫然而疲惫:“我怎么不知道?他的身体明明一直很健康……”
“我们也不知道。”温长则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那边坐在长椅上红.肿着眼的温夫人身上,“长荣没告诉家里任何人。”
“那……”
“不过听长荣的助理说,长荣查出脑瘤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半年多以前?那时候你和长荣正闹离婚。”温长则说,“因为脑部手术风险比较大,肿瘤又是良性的,所以之前长荣一直在进行保守治疗,如果实在不行才会考虑手术,不过,现在的情况……”
“……”乔幸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整个人又急又气,急温长荣的命,气温长荣就是个闷葫芦,什么都不说。
但其实仔细想想,男人脑瘤的存在早有迹可循。
比如说温长荣深夜被吵醒时严重的头痛,还要他按摩才能入睡,比如说温长荣在工作中多次按压额头的动作,男人出现这些情况时总是伴随着皱眉的动作和疲惫的神情,他们本早该有所察觉,但因为疲惫是温长荣在那种高压工作下的常态,所以他们都忽视了。
“半年前具体是什么时候?”乔幸忽然想到温长荣突如其来的变化,想到温长荣突然把他带到公证处说要把名下基金赠予他一半平静的脸。
温长则也没具体说,只把放在温母身旁的体检报告复印件给了他。
乔幸看了眼时间,体检报告的日期是他和温长荣提离婚之后,没多久温长荣便带他去了公证处。
“你知道长荣立遗嘱的事吗?”一直沉默的温母忽然开了口。
“……?”乔幸抬眼看过去,满脸的茫然。
“病人醒了,快,去看看……”这时,医务人员所在的监控室传来一阵声响。
走廊外的三人顿时停止交谈,乔幸一瞬间挺直了腰杆,温母则立马站起身要往门那边去。
“病人家属请在外等待,未经允许不得进入病房。”护士小姐负责地把三人拒之门外,而后转身匆匆投入工作中。
没办法,乔幸只能飞快地拧着轮椅轮子,和温母温长则一同眼巴巴地盯着病房里的情况。
温长荣的状态需要静养,故而只进去了两名医生一名护士,玻璃所在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乔幸把脸都怼到了玻璃上,眼睛睁大到了极致,还是只能依稀看见男人睁开的眼,并不能知道具体情况。
简单的测试很快结束,医生很快出了病房,留着护士在病房内照看。
“怎么样了?”温母急忙上去问。
这都已经第三天了,温长荣还是这么断断续续的醒,叫人如何不着急。
“还行。”医生这么说着,看了眼三人脸上的神情,说,“病人现在情况还不能进入病房探望,但苏醒的时间比较长了,如果要探望可以通过监视器看看,不过病人还不能对话哈。”
得亏温长荣住的是各项设施顶级的医院,不然三人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温长荣一面,护士那边和温长荣说了一声,然后把置于男人床头的监视器和收音器打开来。
监视器一打开,温母差点儿没哭出来,摄像头离的那么近,远比在外看着还更有冲击力,男人脸上的淤血青紫一览无遗,被无数管子插着的身体变得仿佛不像个人,而是个试验体。
温母忍不住到一边抹眼泪,温长则顿了顿,又上前去与温长荣说了几句,当然,是温长则在说,温长荣眨眨眼表示听到,待一旁的温母哭完了,又上前来和温长荣说好好保重身体之类的话。
三分钟时间很快过去,只剩下乔幸没出声了。
温长则转过身来拉了拉他衣袖,算是把他牵到摄像头前。
温长荣眼皮稍稍往上又掀了掀,那双眼里虽然布满血丝,但灰瞳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先生。”乔幸先开了口。
“嗯。”温长荣声音很小,回答的也只是一声气音,几乎听不见。
“……”乔幸看着男人青紫的脸,手掌紧紧捏在膝头,他有一千万句话想和温长荣说,此时却不知说什么。
他曾站在他身前千万次,他清楚地记得那背影是如何的挺拔俊毅,坚不可挡,他们也曾鱼水**无数次,那具身体他抱过也亲过,他清楚地知道他身体的每一寸肌理是如何结实紧致,此刻他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像片脆弱的纸。
乔幸觉得眼睛发酸,身体也开始疼了起来,他被从车上推下来的那一下、和从担架上摔下来的那一跤,此刻终于像反应过来似的,让他浑身骨骼都疼了起来。
好想哭。
但不能哭。
乔幸深知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病人,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把眼睛酸涩咽下去,然后匆匆撇开眼道别。
“您好好保重身体,我……”
“哭吧。”
温长荣声音很小,又戴着呼吸机,故而说话很含糊不清,但饶是如此,乔幸还是听清了他说的两个字。
“……”这不说还好,一说乔幸是彻底破功。
他努力咽下去的眼泪顷刻间不受控制地一涌而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