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全套材料齐备,有固定住址,有固定单位,有亲友关系,电话往来记录、信用记录正常,最近也购买了许多关于整容的书籍,甚至近期还有黄色网页的浏览记录,是一个无可争议的大活人。
然而,男人的的确确是没了。
他就职的公司人事档案里,只有一份署有男人姓名的空壳材料。
他的房子一个月前被拆迁。
亲友更加诡异,每一个无一例外,全部是虚造出的假人。
那个怯懦的男人,拿走了马玉树的35万,又在马玉树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地消失了。
他留下的唯一可靠记录,居然只有一张普通、懦弱又畏缩的脸。
……好像银槌市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号人。
作者有话要说:
1猫池:是基于通讯电话的一种扩充装备,而它使用电话的中继功能,可以理解为一个号码多条线路,互相拨打营造真实的拨号效应
第107章 (四)携手
男人的身份既然是假, 那么他推荐来的其他人呢?
答案不言自明。
马玉树带着人把那些人的电话从头打到尾,硬是一个人都没联系上。
合着是个诈骗团伙啊。
察觉这一点的马玉树,起初并不紧张。
他是吃这碗饭的, 在他的职业生涯里, 见识过的想赖账的、想骗钱的人不胜枚举。
每笔钱借出去, 他心里都有数,绝不会亏本。
即使对方是一团烂泥, 他也非要把对方攥出油、攥出血不可!
想要黑吃黑,马玉树倒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好的胃口,能吞得下去、能消化得干净?
马玉树平淡地下了指令:“查。看看是谁捣乱, 查出来后, 他全家沉海;找回来的钱, 两成归你们。”
小弟们精神亢奋, 双眼精亮地离开,摩拳擦掌地要杀了那诈骗犯全家。
马玉树并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也并不觉得这钱找不回来。
那些人从他这里拿走的数目总共也不到300万。
真正让他打怵的, 是另一件事。
当这个诈骗团徽一拥而上,将他手头的现金流瓜分干净后,本部亮就出现了。
……这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不能不叫马玉树担忧。
怀着一腔不安,马玉树拨通了本部亮的新号码。
察觉到信道通畅, 马玉树自己先松了一口气。
本部亮很快接起了电话,口吻恢复了惯常的麻木冷淡:“喂。”
马玉树笑道:“本部先生,发财啊。生意怎么样, 听说是开门红啊?”
本部亮是大客户, 理应受到最隆重的对待。
马玉树是时刻派人监视着他的。
本部亮那边确实忙碌起来了。
他的技术水准的确过硬,一旦得了资本扶持, 马上就是枯木逢春。
之前,别人不敢雇佣他,是怕得罪泰坦和瑞腾:本部亮又是泰坦亲手开除的,连泰坦都不敢要的人,他们要是主动抛出橄榄枝,难免有脸大之嫌。
再加上本部武臭名昭著,还利用本部亮亲手设计的系统犯案,雇佣他父亲做旗下员工,名声也实在不好听。
现在好了,本部武死了。
而且本部亮不知道走了哪个野路子,弄到了一笔钱,自己新起炉灶,做了老板。
他们不好雇佣本部亮,但和本部亮合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已经有公司尝试和他接洽,希望本部亮为他们量身打造一套安全防控方案——这属于“哥伦布”爆炸案的余震,很多公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重视安全工作。
一旦有了奋斗目标,本部亮连自己的脚踝都没时间去治,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投入了进去。
本部亮一直是个工作狂,爱事业胜过一切。
所以他对才能平平却遵纪守法的大儿子不闻不问,对恶行累累但能力出众的本部武疼入骨髓。
……算是一种扭曲的爱屋及乌了。
接起马玉树的通讯,本部亮无视了他的寒暄,双眼紧盯面前的屏幕,问:“到还款日了吗?”
马玉树愣了一下:“这倒没……”
本部亮硬邦邦:“那就别来打扰我。”
说完,他直接撂了电话。
马玉树拎着听筒发了半天愣,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
他合身往柔软舒适的老板椅上一倒,喃喃地骂起来:“嘿。这他妈的。欠钱的是大爷,这话真是到了世界末日的时候都管用哈。”
……
“海娜”里,宁灼和单飞白刚刚结束一场交合。
他们都有些懒洋洋的,没有分开,只是躺在床上。
宁灼塌着腰,一手搭在自己的耻骨上,猫一样静静伏在床上,身边是温暖的肉体气息——单飞白身上的味道很干净,有点像是晒足了阳光、柔软雪白的棉织物,新鲜得让人愉悦。
单飞白在后面揉按他的脊骨,一颗一颗的,从上至下的。
他问:“宁哥,你在想什么呢?”
宁灼想一想,竟然发现他什么都没有想。
这让他下意识地焦虑起来。
他很少有这样的体验。
从他拥有记忆时起,他就在为父亲的工作,母亲的身体操心,长大了更是如此,一颗大脑运转得永无休止。
这样短暂的放松,让宁灼油然而生一股陌生感和羞耻感。
他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试图逃避。
单飞白心情正好,攀着他的肩膀说话:“宁哥,玩个游戏呗。你想一个动物,然后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宁灼想象了一只小狼崽子,眼睛还蒙着薄薄的一层蓝翳。
他嘴上应道:“无聊。”
“小游戏嘛。”单飞白用鼻尖蹭着他的肩窝,“嗯……我猜是狼。”
宁灼:“猜错了。”
单飞白把脑袋探出一点,从侧面窥探了一下宁灼的神情,旋即缩回了原处,笃定道:“猜对了。”
宁灼心里掠过一阵烦躁。
惯性思维让宁灼不会把单飞白的这番言行解读为调情,而是一种仿佛已经把他轻松握在掌心里,可以随意捏一捏,碰一碰的轻薄态度。
他平静答道:“我想的是一只兔子。……死兔子。”
单飞白本来还挺高兴,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愣住了,心里也闷闷地不痛快起来:“宁哥,别提‘死’,也别说……那个。”
宁灼反问:“你那些手下不是挺爱在私底下这么叫我的吗?”
单飞白一时张口结舌。
那时候他们是敌对关系,在面上轻贱彼此是常事。
以他们那时候见面流血的架势,真要客客气气的才是咄咄怪事。
宁灼长得好看,那“兔子”的外号也并不是由“磐桥”而起。
这帮直男还动不动叫唤“日死宁兔子”呢。
说白了,就是痛快一下嘴。
但宁灼介意,单飞白马上认怂:“哥,是我没管好他们。……我从来没带头叫。”
这倒是真的。
从小到大,他永远叫他“宁哥”,即使把匕首往他身上捅的时候也不改分毫。
单飞白心思机敏,他知道宁灼并不是在意这些。
突然发难,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扳住他的肩膀,想要同他对视,同时试探着问:“刚才不舒服吗?”
“舒服。”宁灼睁开眼睛,“挺舒服的。”
他避无可避地撞上了单飞白专注的视线。
随即,宁灼偏过脸去。
他不愿看单飞白的眼睛。
他望着自己的神态,像是在认真勾勒着一个“家”的未来。
宁灼提起了之前单飞白向他提起过的那个浪漫而不切实际的构想:“……想了想,建桥还是太浪费了。造一艘船还够。把能带走的人都带走,让愿意留下的留下。”
单飞白的心猛然一跳,
但那心跳成分更接近于心悸,而不是欣喜。
他敏锐地问:“宁哥,你是‘能带走’的,还是‘要留下’的?”
“哪个都不是。”宁灼说,“走前,可以把我的骨灰留一半在云梦区,另一半你带走吧,是洒在海里,还是留在身边,你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