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没多想:“周五手头的项目结束了,应该有时间。”
温凝一下便笑了起来,牵动了唇角边的肿,微微有点疼,可笑容仍旧不减。
周五是江恕生日。
江檬檬识相地出去过夜,给哥哥嫂嫂留足二人世界。
温凝准备了一整天,做了一桌子江恕喜欢吃的菜。
然而一直等到夜里十二点,都不见江恕回来,她扯出一丝无奈的笑,独自将蜡烛插在生日蛋糕上,双手合十,闭上眼,像过去十多年一样替他许愿:“长大一岁的江恕哥哥……要一直平平安安。”
江恕压根不记得几天前答应过她今晚要回家,下了班,兄弟几个说要替他庆祝生日,他便去了,回来的时候一身烟酒气,醉醺醺抱着沙发上熟睡的小姑娘蹭。
温凝被他折腾醒了,眼眶没来由一酸:“江恕,你回来了?”
“唔。”
“生日快乐。”
男人没吭声,吻着她耳根,大手已经探了进去。
温凝委屈地推了推他:“你先别……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是套西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男人皱起眉头,随手将那西服丢到地上,满不在意道:“放那吧,先做。”
温凝眼睫颤了颤,眼眶红红,想哭却没敢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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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恕自小在国外长大,外头没有过春节的习惯,国内在过年的时候,他还在忙着工作。
今年除夕倒是得了空,在御乾湾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一大早,温凝兴奋地要他陪着去逛超市。
超市里,身材高大的男人慵懒地推着购物车,温凝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笑着挽住他手臂,满脸都是对新年的期待:“江恕,过年都吃些什么?我以前都没过过,该买什么呢?啊对了,还得□□联吧?”
小姑娘期待得不得了,从前在婶婶家,逢年过节她都没资格上桌的,婶婶嫌晦气。
江恕勾勾唇:“看着买吧,随便。”
温凝不在意,仍旧兴奋不已。
两人逛了十来分钟,江恕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响,男人接起来,表情就有些不对劲:“行,我过来一趟。”
挂了电话,温凝偏头瞧他。
江恕把购物车交到她手上,顺手给了张卡:“有点事儿,一会儿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回家。”
“江恕……”
“听话。”
温凝到了御乾湾时,江恕还没回来。
倒是江老爷子早早到了,本想来给温凝包个红包,看看她,却没成想看到她一个人大包小包被司机送回来的场景。
顿时不悦。
下午江恕一回到家,便被江老爷子叫到书房。
温凝担心得要命,切了个果盘在书房外来来回回,也没敢进去。
正要走时,就听见书房里江老爷子中气十足一句:“她到底救过你一条命!”
江恕性子叛逆,此刻也没打算忍:“您当初逼我娶我都他妈娶了,还想怎么样?!有本事当初就别救老子!”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江恕是回来找她的,当初逼她签下离婚协议也不过是因为当时惹他生了气,甚至婚礼他没能来到现场,她也早就替他找好借口,她从来没敢去想,他居然连娶她都是被逼无奈。
温凝一下子红了眼眶,双手攥紧水果盘,深吸了几口气,忙往楼下跑。
爷孙俩谈完话出来时,两人脸上表情都像无事发生,江老爷子给温凝和江檬檬都包了个大红包,笑容和蔼地说了新年好后便回了老宅。
江檬檬继被哥哥冻了卡之后终于有了零花钱,像个小疯子似的跑回卧室,连忙查了查红包里的卡到底有多少钱。
温凝也扯出一抹笑:“我去做年夜饭。”
温凝忙碌了一下午,年夜饭做得有模有样,等到马上开饭的时候,江恕的手机又适时响起。
“有消息了?”他表情似乎有些期待。
温凝甚至没见过他这种样子。
“你等我会儿,我马上过来,当面说。”
大抵是女生的第六感作祟,温凝总觉得这通电话,似乎和三楼那个她误闯的房间有关。
江恕急急忙忙起身,小姑娘一把拉住他手腕:“江恕,吃年夜饭呢……”
“我有事,你先吃。”
温凝话音里都带了点哭腔:“你能不能,能不能别去啊江恕,求求你了……”
“听话。”
她听话地松了手,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她的。
江恕回来的时候,餐厅里还亮着灯,他循着光走过去,看见温凝围着围裙正在热菜。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温凝回过身看向他,表情是他不熟悉的样子:“饿了吗?我给你把饭菜热热。”
“不用了,没什么胃口,上楼休息吧。”
“已经热好了,吃吧。”温凝扯着唇角笑了笑。
只是笑里似乎没了往日的光彩。
江恕坐下,尝了几口菜。
温凝解掉围裙坐到他面前,嗓音依旧软软的:“江恕。”
“嗯?”
“我们离婚吧。”
第14章
男人夹菜的动作甚至都没有一丝停顿。
早上陪温凝逛超市的时候, 他临时接到电话去了公司一趟, 回来之后和爷爷吵了一架, 年夜饭的时间本就晚, 好不容易挨到那个时候, 先前让任天高查的事又正好了有了消息,算起来, 他已经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
方才温凝说热菜的时候,他觉得没胃口, 此刻坐下吃了两口倒是开了胃。
温凝很小的时候便学会自己炒菜做饭, 手艺着实不错, 一桌子菜都对了江恕的喜好, 口味不仅对了, 还和他记忆深处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对上了。
以往家里大多是徐妈下厨,江恕没吃过温凝做的菜,除夕徐妈回家过年,一切都由温凝来料理,那种熟悉感他一共就有过两次, 一次是现在, 另一次,就得追溯到那天中午从海边地产回来时,任天高拿过来的保温盒饭。
江恕吃饭的模样一直不算优雅,看起来有着和身份不符的糙,此刻一口接一口没个停,半碗饭下去, 还喝了几口汤。
认真得像是没有听到温凝方才说的话。
吃过饭,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若无其事地看向对面安静坐着的温凝:“手艺不错啊小不点儿。”
他说着,便习惯性伸手想要捏一捏温凝那软乎乎的脸颊。
小姑娘过去总是温软地笑着任由他折腾,然而今晚,温凝下意识地把头往边上偏了偏,避开了他的手。
江恕的大手在空气中停了一瞬,忽地轻笑一声,将手收回,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眉头微皱,舌尖顶了顶脸颊,模样看着多了几分痞气:“还不让碰了。”
他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来:“行了,碗筷放着佣人收,你就别折腾了,上楼休息,平时做得晚了点就哼哼唧唧跟我闹着说困啊,不要了,今儿晚上怎么这么能熬。”
他说完,也没等温凝吭声,转身便要离开餐厅,自始自终大抵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一直没敢看向温凝的眼睛。
“江恕,我说我们还是离婚吧。”温凝语气平静得令他没来由地烦闷,说出来的话更是不中他听。
其实她说第一遍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见了,然而他只当她是小姑娘心性,年夜饭没法陪她一起吃,便耍小脾气。
男女之间吵架的事常有,结婚这么长时间,温凝一直乖巧听话,几乎没有主动闹别扭的时候,偶尔来这么一遭,他倒还觉得挺有意思,增加点夫妻之间的情|趣,他倒乐意奉陪。
男人耐下心性,走到她跟前,握上她手腕,将人往自己宽厚的怀抱里带,喉腔里发出的嗓音低低的:“行了,耍脾气归耍脾气,玩笑别乱开,今儿也就是你在我这,我没舍得跟你计较,换做旁人说了不好听的话,就别想在寒城混了。”
这话乍一听起来倒像是平添了几分偏爱,可仔细想来便能发觉,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居高临下的威胁。
说完,他大手抚上她后脑勺处,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那手法像极了平日里他偶尔漫不经心地替家里那只小奶狗顺毛的样子。
温凝原本努力平静了一晚上的心情,忽地又泛起了酸楚。
有的时候想起来,他对待她倒真和对待家里那只小奶狗一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过来。”“听话。”“别闹。”
这似乎是他最常说的三个词,若说稍微有些不同,那便是她很乖巧会听话,狗子尚且不听话会闹,而她不会。
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深谙江恕脾气一般,对人对事都有种唯我独尊的霸道,然而她还是希望能用自己最真诚的方式讨他喜欢,让他开心,她似乎从来没对他闹过,可到头来真的把“离婚”说出口时,他却以为她只是在闹。
温凝被他按在怀里,鼻间是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她眼眶湿了一瞬,索性在他胸膛上一蹭,把那不争气的眼泪珠子蹭干,随后轻轻将男人推开。
小姑娘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也许已经红得不能看的眼。
“好了,我累了,上楼睡觉,你也累了一天了,今晚不碰你,给你好好睡,新年快乐。”
原来在他的心中,不碰她就已经算得上大度的体贴。
温凝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唇角漾起一抹苍白的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啊江恕哥哥。
这句话过去的十多年里,她每个除夕都会对着黑暗的天空说一句,那时想着,以后一定有机会和江恕哥哥一起过年,亲口对他说上一句新年快乐,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过去的温凝算得上好哄,甚至根本不用他花心思哄,她便能轻松自愈,方才他难得耐着性子说了那么长一串自以为哄人的话,此刻自然而然觉得小姑娘已经没了脾气。
温凝说完新年快乐,江恕勾了勾唇,表情一副意料之中:“嗯,回房。”
男人大手正要将人握住,温凝却将手背过:“离婚快乐,江恕。”
这下江恕算是彻底失了耐心,眉宇间尽是烦躁:“你他妈闹够了没有,别大过年的给老子找不痛快。”
“我没有跟你闹,江恕,我是认真的。”她话语轻轻的,像是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况且先前你不是已经让我签了离婚协议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