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所在的高空处,原本流淌着浓雾的地方避让开了一条宽阔的通道,火炬由远到近地点燃,富有韵律的优美喇叭声覆盖了诸神无意义的吹奏,奇异的芬芳被震颤着的鼓音送进原本隔绝一切声响与味道的特制玻璃里。
这个场景与林行韬第一次见到奈亚的黑法老化身的场景极其相似。
果然,两列黑色的奴隶抓着银色的喇叭出现了,他们涂着香油的皮肤、精致的臂章与一对对金色踝饰令人联想到古代帝国辉煌的酒宴,帝王往往会在乐曲进入高.潮时出现,一挥手,臣民欢呼。
奈亚便在万众瞩目中登场,没有欢呼,只有撕破喉咙的尖叫。
与初次见面不同,他不再身穿那件五光十色的华丽长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黑色的只到膝盖的长衣,下半身罩着金色的铠甲,多了威严的威风,同时肩膀的一侧垂落下的金色披风又在他从容的行走中高高飞扬,宛如永不止休的金色火焰,将他修长挺拔的身躯笼罩在炫目的光晕中。
他一脚踩在怪物巨大的头颅上,怪物嘶鸣一声、轰隆隆地低下头来。
于是林行韬与他处在了同一个平面。
他收起竖在嘴边表示噤声的手指,路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由于也没有佩戴金色双重冠,他英俊得宛如堕天使的面容清晰深刻,连笑时额头微微皱起的纹路带着引诱人去揣度的高傲。
“经过反复的思考,我决定邀请你一同去参加葬礼,而非由我孤单前往。”他伸出五个指头傲慢又柔和地递向林行韬,“所以我急匆匆地归来,来迎接你的同去。”
他说到这,简直等同于矜持地闭上了嘴。他一动不动,像雕像,犹如神祗一般的头部也显然只能出自雕塑家之手,唇边每一毫厘的笑容弧度都恰到好处,林行韬再也无法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与奈亚拉托提普挂钩的粗暴嘲弄。
林行韬就凝视着他,不快不慢地穿过了玻璃,当金色发丝嵌在玻璃中又抽离发出“滋滋”声响的时候,奈亚一把拉住林行韬的手腕,将他拉到巨大的头颅上。
头颅骤然高昂升空。
奈亚金色披风下上半身的环形饰品叮当作响,撞击这个来自埃及的黑暗灵魂。
而过于闪耀以至于腐烂的金光中,一条奇异、无声、未知的粘稠大河从时空的深渊中奔腾而来,巨大头颅的底部——肿胀、扭曲的类人躯体匍匐在空中——它也许是奈亚的某一个相对弱小以供驱使的化身——爬进了长河中。
奈亚拉托提普对着地平线伸出手,引导着林行韬的视线,似乎只是随意地涂抹了一下,地平线便回应他动作般在长河的尽头亮起朦胧而病态的电花。
整个世界越过地平线,纤毫毕现。
光芒穿过了基金会所在山丘上围起的一圈电网,穿过小国家市政大厅的每一扇白色窗格,基金会的成员们委顿地打着疯癫的节拍,飞鸟衔着惊恐的视线一跃而进长河中烧起的铜绿色的焰柱,溅起的火花投掷向一片祥和的人世。背着登山包的旅者低头看路,手持锅铲的家庭妇女兼顾哄骗吵闹的幼子,野心勃勃的商业家描绘交易所里红绿的线条……
林行韬与奈亚穿过悬挂着深厚青苔的针叶林,路过小巧精致的皇宫城堡,航行过冰蓝色的死海,越过荒无人烟的原野。
林行韬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生命的旺盛与沉寂不停地交织出这个世界,最终被他们脚下的长河所遮盖。群星也投入到长河中,林行韬的发尖勾起星光的脉络,混沌而又神秘。
奈亚偏过了头,打量了一下不发一言的林行韬,总算松开了手,去解开刚刚涂抹地平线的手的手腕上所佩戴的金色手镯,转而将它套在林行韬空荡荡的手腕上。
他也许是记起了那一次同样给林行韬戴上了金光闪闪的首饰。
林行韬注视着他的举动,突然间低声问:“……谁的葬礼?”
奈亚捏着最后的额饰,同样低声回答:“葬礼——”
额饰不再是金色,而是鲜艳夺目的红色宝石,泪珠的形状,亿万年来一直都会是摇摇欲坠的样子。
他说:“葬礼——是你的葬礼。”
林行韬顿了一下,接过宝石,奈亚的皮肤干燥甚至带着一丝电流。
奈亚哈哈大笑,高声宣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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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p;nbsp; “骗你的!永远不要相信奈亚拉托提普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奈亚的魅力之一就是分不清他讲的是不是真话。
一写到奈亚,我就不由自主地将句子拉长,将段落变长,将意思复杂化——肯定是因为奈亚在耳边窃窃私语影响我的关系。
反正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不清不楚,致敬克苏鲁。
诸神黄黄昏(十八)
奈亚说自己骗了林行韬,但他们穿过时空的长河在某一个点停住, 往下看时却真的是林行韬的葬礼。
准确的说, 是赵略的葬礼。
那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玫国, 赵略告别了开着各自跑车前往Rodeo大街炸街的朋友, 独自一人在渺无人烟的郊区闲逛。
他喜欢戴着降噪耳机听歌, 只是今天的歌单从you should see me in a 到Hit And Run, 这些平时怎么听也听不厌的歌居然令他有些烦躁。
“嘿,男孩, 我有些好东西, 要不要来看一下?”一个蹲在街角的男人对赵略喊。
赵略扬扬眉毛,甚至没有礼貌地摘下耳机, 直接回答:“买不起。”
男人笑了:“少来,我可看到了,你的朋友们都开着上千万的车,你们一定不缺金钱与美女, 难道不想找点别的乐子?我这里可不是一般的货色……”
赵略有点厌烦:“我不是说钱,我是说生命, 生命只有一次, 离我远点。”
男人哑然, 看样子也不敢对赵略怎样, 耸耸肩继续蹲在那儿。
赵略也继续往前走,随机切了一首歌,在歌曲转换的空档, 价值上万的耳机居然出现了杂乱的电流,一个低沉的声音夹杂在了电流中炸起:“I\a I\a.Cthulhu Fhatgn!”
赵略拨弄了一下耳机,无意间往身后瞧了一眼。
男人依旧蹲在那里,朋友们的车辆不见踪影,自己的影子在洛杉矶这座天使之城的街道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