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强行扳过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你早就想好了?”
莫青荷不置可否:“咱们只有断了关系,他们才不会再用我要挟你。”
他关上门,做贼似的朝周围环视,伏到沈培楠耳畔,耳语道:“离开这里,别再回来。”
沈培楠往后一退,他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别告诉我,你只说需要我拖延多久,消息才能送到重庆?”
沈培楠先是摇头否认,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在莫青荷执着的目光里败下阵来,他做了个手势:“一个礼拜,我已经等了很久,还需要最后一点时间准备。”
…
第108章
那段日子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莫青荷这几天过的昏昏沉沉,看什么都觉得恍惚,几次错过进城的公车,他每天清晨去沈培楠那儿报个到,两人坐在院子里吹风,一坐一两个钟头,脚边落了一地烟灰。
有时候他试着开口,“沈哥,还记得从前咱们……”
沈培楠神情淡漠,轻轻嗯一声,莫青荷就不再说话,有时候沈培楠先挑头,话说到一半,莫青荷点一点头,那段对话就像一根飘在半空的蛛丝,没了下文。
当太阳移至正中,厨子摇铃端上午饭时,莫青荷就离开了,从来不在洋楼过夜。从远处窥探的士兵们也感到疑惑,为什么两人曾经那么好,现在却连普通朋友也不如,但他们自己很清楚,也许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下半生,他们都要这样度过,离得很远,互相想念。
旷日持久的战争让人们恨透了离别,死亡像枯叶坠落枝头一般容易,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永别。
莫青荷觉得自己应该难过,但所有感觉都好像钝化了,只记得阳光刺眼,树影婆娑,秋日的天空高而旷远,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两人曾经朝夕相处的画面,未来一片模糊,没有悲伤,只觉得迷茫。
沈培楠的时间掐算得很准,他遭到软禁的第七天,莫青荷再次被秘密招进老谢的办公室。
那天刮了很大的风,黄土高坡的扬尘来势汹汹,细小的沙粒撞着窗纸,行人步履蹒跚,成了混沌天地间的一个小黑点儿,一张嘴就吞进满口沙子。莫青荷把脸包在一条宽大的围巾里,出门之前,他还不知道今天会成为历史上一个特别的日子,长达四十三天的谈判终于趋近尾声,《重庆停战协议》终稿已放在桌上,只等两党最高领袖握手签字。
漫天沙尘阻碍了交通,等赶到那座神秘的红墙大院,老式座钟刚敲过十一声。
小楼的气氛很是凝重,莫青荷刚跳下吉普车就察觉到了端倪,陌生面孔在楼道出出进进,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地面特情人员特有的干练和冷漠。
莫青荷心中忐忑,他还没想好怎样向老谢汇报他和沈培楠已经决裂的消息,站在走廊里打了一篇腹稿,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被一串愤怒的咆哮吓了一大跳。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延安是什么地方?是党的心脏、是革命的腹地,如果不能保证延安的绝对安全,一个个都别干了,回家玩勺子把去!”
老谢的脸涨成猪肝色,咚咚的敲着桌子:“是不是觉得打完了日本人,可以松懈了?我告诉你们,八百万国军虎视眈眈,蒋介石天天想着怎么把咱们一口生吞了,手里没有枪,自己的地盘都被敌人渗透,一旦时机成熟,什么协议都是狗屁,废纸一张!”
老谢的声音压得恰到好处,屋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隔着门却不闻一丝声响,“雪山”和安妮身着军装,被骂得一句也不敢反驳。
莫青荷打了声报告,老谢抬起头,往上托了托老花镜,平时的慈祥荡然无存,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射出冰冷的光:“小莫同志,最近很忙啊?忙得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莫青荷被这句不阴不阳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老谢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踱了两圈步子,刻意压制住火气:“知不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
莫青荷摇了摇头:“是为沈军长的事?我正在争取,情况并不乐观,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老谢抿着嘴唇,从抽屉掏出一沓文件,甩在他面前:“延安被国民党特务渗透了!”
“老蒋这回可算抓住了咱们的小辫子,此刻正偷着乐呢!”
莫青荷疑惑的接过文件,随手一翻,顿时后背发凉,文件白纸黑字记录了一名叫李栋的男子的个人档案,履历表登记为西南联大的毕业生,经过排查,此人真名薛景福,为军统局汉中特训班毕业的特务。此人于抗战初期潜入中共军委二局,七八年中曾辗转多个重要岗位,现在译电处担任秘书,情报腹地被敌人楔入一颗钉子,这些年竟从未被察觉,这是情报部门的重大失职,破坏力之深之广不容小觑!
那一批特务多达四十多名,后来被一一拔除,但规模之大、人员素质之高曾震惊了整片陕甘宁根据地,莫青荷那时在延安为老谢做助手,也曾有所耳闻。
连翻几页,他轻轻咦了一声,老谢喝了一口茶水:“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