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闻月州隔着一层水雾与他对视,声音颤抖,求你可怜我,跟我和好。
纪安洵上睫毛颤抖,下睫毛黏在了眼下的皮肤上,他用手指擦开,笑得眉眼弯弯,嗯,我们和好。
闻月州闭眼,猛地呼了口气。
纪安洵说:但是
但是什么?闻月州心下一紧,脸色蓦得凶狠起来。
纪安洵咬了咬嘴巴,顶着他的逼视,坚守原则,但是现在你不可以跟我做.爱。
什么?闻月州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纪安洵的思维。
虽然我穿了你的睡衣,我们也和好了,但是你现在还不可以跟我做.爱。纪安洵一本正经地提出自己的疑虑,我们不是可以做.爱的关系。
闻月州用鼻尖抵着他,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我们可以变成那样的关系。
可我不想。纪安洵顾虑颇多,那样我们就变成炮.友了,这样的关系是无法持久的,万一你嫌我活不好,遇见了活好的,或者有一天我们遇上了各自喜欢的人,那这个关系不就破裂了吗?到时候我们好不容易和好的兄弟关系也会破裂的。
纪安洵没有想过自己和闻月州会遇见喜欢的人,更没想过未来闻月州会和谁在一起,因此说出来的时候他心下不仅泛起了酸,还有无法忽略的惶恐。
闻月州却变了脸色,你想喜欢谁?
我没想。纪安洵说,假如一下。
没有假如。闻月州眼神阴昳,语气却带着恳求,不要喜欢别人。
纪安洵说:为什么?
闻月州抬手蒙上他的眼睛,不要问为什么,听话。
哦。纪安洵眨眼,故意用眼睫毛去刮弄他的掌心,坏心道,如果我不听话会怎么样?
闻月州没有回答,纪安洵不解,催促道:啊?
吊灯的光洒下来,半边洒在闻月州背上,他的影子蛰伏在墙上,摇晃出一片狰狞的动静。他双指打开,从指缝中对上纪安洵的右眼,轻声道:把你关起来,操.到你听话为止。
纪安洵惊然后退,只字未说。
*
随着剧组人员的磨合度提高,拍摄进程也愈发顺利,纪安洵也越来越入戏,他有时候看见闻月州捏着烟、靠在角落里,恍然中看见了风定池。
闻月州在片场时是安静而沉默的,他不会主动加入别人的讨论,不会去蹭人家的欢乐,剧组的小辈或新人都欣赏他崇拜他,但没人敢上去请教,因为闻月州身上沾了风定池的戾气,比那个冷淡的他更让人不敢靠近。
除了纪安洵。
但是今天,在剧组负责两人一系列事务的工作人员发现,从早上到现在,纪安洵没找闻月州说过一句话。以前如胶似漆的俩人,现在一个比一个沉默,他们不敢去想这是感情破裂还是感情破裂,和闻月州说话的声音更小了。
咔嚓!
蹲在边上的纪安洵咬断倒数第三颗爆米花,任由甜腻的奶油味在嘴里绽开,他拍了拍小演员的脑袋,谢谢你的爆米花。
小演员叫章陈,饰演小时候的季洵。
不客气。章陈偷瞄了眼不远处的闻月州,放低声音,还有一包呢,给闻老师准备的,不敢给。
闻老师不爱甜食。纪安洵跟小朋友炫耀,他从小就不喜欢,谁给他他都不吃,我除外。
章陈羡慕至极,往纪安洵身边挪了挪,安洵哥哥,你和闻老师认识那么久啦?
我四岁就认识他了,我们俩小时候住的很近,就隔了一座池塘。纪安洵撑着下巴,望着被秋风打卷的叶子,我被欺负了,他就会出现,我生病了,他就会带我去看医生,会陪我。
章程哦道:那他是你的守护神。
纪安洵怔了怔,说:对。
可是章程小声问他,以前怎么没听人说你们关系这么好啊?之前你被欺负的时候,闻老师也没有保护你啊?
纪安洵质疑:我什么时候被欺负啦?
就以前大家都骂你的时候呀。章程老实交代,我就住在瓜田。
我被骂是因为年轻气盛,至于闻老师,纪安洵转头看向闻月州,发现闻月州又点了根烟,他不悦地皱了皱鼻子,转头说,守护神也是要休息的嘛!那奥特曼变身还得有个准备时间呢?闻老师也有他自己要解决的事情。再说了,他现在不来了吗?
章陈似懂非懂,感慨道:你们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一点都不复杂。就比如现在,纪安洵扬了扬手里的爆米花,指着那最后一颗,我要让闻老师少抽烟,所以拿爆米花去跟他交换。
章陈看着纪安洵起身走开,挠头嘟囔道:可是闻老师不是不喜欢吃爆米花吗?
纪安洵想从闻月州身后绕过去,刚把脸伸到闻月州侧脸边,就被对方一手罩住了。他做戏般地哼唧了两声,鼻尖蹭过闻月州的掌心,说:别碰我。
闻月州收回手,指尖被热气烘得发麻,应道:终于肯理我了?
别抽烟了。纪安洵伸手去夺他另一只手里的烟,我都看你抽了两根了。
闻月州怕烫着他,完全不敢躲,又怕纪安洵念叨,打岔道:你一直偷看我?
没有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纪安洵将烟熄灭,扔进旁边的筒里,顺手抬起零食袋,晃着说,用我最后一颗爆米花跟你交换,行吗?
闻月州哪能说不行,得寸进尺道:喂我?
你是巨婴吗?纪安洵嘟囔着捏出最后一颗爆米花,粗鲁又急速地往他嘴里送去。
白连刚到,抬头就见到这一幕,他没来得及犹豫细想,张嘴喊道:安洵!
纪安洵手一抖,下意识想转头,却被一道温热的肌肤蹭过指骨,轻微的酥麻在手背上烫开
闻月州侧目,轻轻咬住了纪安洵的指尖,将爆米花连带纪安洵的心思,全部含了回来。
!
白连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的动作,脑子被搅成一团浆糊。
哇!章陈张大了嘴,齿间的爆米花顺势落入口中,他转头,嘀咕道,果然很熟。
纪安洵要疯了,闻月州的气息有毒,他无辜的手指被冻在半空,落下也不是,抬起也不是,只能无措地僵着。
闻月州是个好心人,见状微微俯身,用下巴蹭开他的手指,皮肤的温度成功地帮纪安洵的手指解冻。
纪安洵飞快地收回手,手指蜷缩,不敢胡想。
安洵。白连脚步僵硬地走过来,朝闻月州点头道,闻老师。
闻月州应了一声,眼神却一直落在纪安洵脸上,后者被盯得脸上发痒,放在腿边的手指一支棱,狠狠地戳在他侧腿。闻月州腿上一疼,顺从地移开了眼神。
白连没发觉三人的小动作,他快速地整理好心情,朝闻月州笑了笑,语气温和,我刚进组的时候太匆忙了,闻老师戏份又多,我不好打扰,所以一直没有和您说话的机会,现在刚好遇上,过来跟您打个招呼。
说罢又看向纪安洵,语气多了一丝忧愁,安洵,现在有空吗?我们谈谈。
没空。纪安洵说,马上就有闻老师的戏份了,我要在旁边观摩学习,等他拍完,就一起回去。
纪安洵说的是实话,但在闻月州听来就是自然而然的亲密,怎么听怎么顺耳,至于白连,他以为纪安洵是故意的,想让他吃醋。
白连问:你们住一起吗?
对啊。纪安洵抬了抬下巴,有问题吗?
没问题。白连僵硬地笑了笑,那等你有空,我们再好好聊,我先走了,闻老师再见。他看向闻月州,可惜对方并没有给予他想要的回应,短暂地僵滞后,只能失望离去。
纪安洵盯着白连的背影,眼前晃动着对方看闻月州的眼神,他有些不舒服,像被觊觎了私有所属、在被冒犯。
闻月州也在被冒犯,他越过纪安洵的头发,看了眼白连略显匆忙的背影,不冷不淡地说:舍不得挪眼?
是舍不得,我看是人家舍不得你吧,闻、老、师?纪安洵转头,蓬松的卷发蹭过闻月州的下巴,他眯着眼,不愧是闻老师,迷弟就是多呀!
闻月州说:你从哪儿看出来他是我迷弟?
四面八方。他看你那眼神简直是含情带水,就差把喜欢你三个字直接说出口了。纪安洵阴阳怪气,不过闻老师迷弟那么多,也不在乎,反正都习惯了嘛!
闻月州识相地讨饶,你也说了,我不止这一个迷弟,别人你就不吃醋,偏偏吃白连的。又止不住的反守为攻,怎么?就他特殊?
纪安洵顽强的保持阵势,别人是那种单纯的喜欢,就是把你当偶像当目标的那种,他不一样!那狗比,他
看着闻月州的眼神,纪安洵突然不想说出来。白连那狗比对闻月州有觊觎之心这事儿,他是死前才知道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如果他说出来,闻月州知道了白连的别有用心,那他会不会也上心?毕竟白连那么会装。万一闻月州也没识破那狗比的套路,真被装到了怎么办?
他泄了气,烦躁地说:算了,爱咋咋。
这时,小痣在远处招了招手,喊道:安洵,拍戏了!
闻月州捏住他的后颈,一边走一边趁机卖乖,管他对我什么意思,我对他没意思就成了。我们统一战线,你讨厌他,我也讨厌他,好不好?
纪安洵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好哄, 好!
傻样。闻月州捏了捏他后颈上的肉,音色很沉,我就算是要喜欢谁,也是喜欢你啊,身边有个好的,为什么要喜欢比不上你的。
纪安洵小鸡啄米似的表示赞同,逻辑正确,没毛病!
闻月州呼了口气,突然觉得不是自己那夜的恐吓没有到位,而是身边这小傻子心太大,对他有着盲目的信任。他说:要理我了?
不理。纪安洵一僵,立马扒开他的手,瞬间恢复冷酷,等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再说。
纪安洵迫使闻月州留在原地,自己去了下一场戏的拍摄地。
安洵。
云陵抱着外套走过来,朝坐在河边的纪安洵挥了挥手,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他是闻月州在圈内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纪安洵知道闻月州和别人的相处之道,他对闻月州的信任体现在方方面面,因此笑着说:当然可以。
哎呀,终于轮到咱俩对戏了。云陵一屁股坐下,这种入水戏码,又要一镜到底,还蛮难的。
所以咱们俩都得加油啦。纪安洵缩了缩脖子,这个天,怪冷的。
没错。云陵呼了口气,瞥了眼纪安洵的脸,突然说,我刚才从棚那边儿路过,瞄见月州在抽烟。
纪安洵说:哦,闻老师常备烟盒。
妈的,狗改不了吃屎!那颗爆米花到底是错付了!
他其实平时抽的不凶,尤其是在剧组,真的很少抽,除非,云陵抹了把光秃秃的脑袋,意有所指,除非心情特烦的时候,他抽的很凶。
纪安洵将脖子缩进衣领里,假装顺口地说:闻老师性格那么冷静,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又那么优秀,他也会有我们俗人的烦恼吗?
当然有啊。云陵笑了一声,他的烦恼可俗了,比如他的小心肝不搭理他了,他烦得很,逮谁都是眼刀。
纪安洵捏了捏耳朵尖,说:云老师,你很油腻。
云陵哈哈大笑,起身踩了踩脚下的土,说:得了,我这一波简直两头受罪。
两位老师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副导走过来说,准备一下,要开拍了。纪老师,快把羽绒服套上。
来了。纪安洵站起身来,瞥了眼一号棚,正好看见闻月州从棚里出来,抬眼看过来,他连忙收回视线,吸了口气。
杜自归站在镜头后面,抹了把脸,说:安洵,这场先不急,情绪酝酿到位,尽量别NG。
好。纪安洵呼了口气。
闻月州站在杜自归身边,眼神掠过河面,微微蹙眉。
hu纪安洵吸了口气,朝杜自归比了个手势。
OK!准备!杜自归说,第一组第三十三场第一镜,a!
季洵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紧不慢地向家中走去。
包上的玩偶吊坠被他取下来了,挂在尾指上,护在掌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冬天的夜风很冷,带着点冷燥的锋芒,他将下半张脸从衣领里伸了出来,呼出一口冷气。
镜头聚焦在纪安洵的脸上。
因为反复的流泪和毫不怜惜的揉搓,他的眼睛又红又肿,眼皮无力地半搭着,遮住本就不甚明朗的瞳孔。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一瞬,季洵吸了吸鼻子,反应缓慢地将手机掏了出来。
是家里佣人的短信。
【小少爷,司机没接到你,你跑哪儿去了?】
季洵不想回答,点开微信置顶,开始不厌其烦地翻动两人的聊天记录。
【哥哥,晚上想吃臭豆腐!】
【上课玩手机,回来就要挨揍。】
【记得多放点辣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