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心里受用得很,不知道多么美滋滋,他小时候便是这样,阿灯最了解了。
她抱抱湛芳:“我真的解脱啦,所以你也不要再为难自己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嘛。”
湛芳眯起眼睛:“我怎么确定你不是为了那人,才故意说好话哄我?”
阿灯很无语:“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你嫁给我。”湛芳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我想你与我结契,永远不离开我。”
阿灯的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即笑颜如花:“好啊!”
答应的太快反倒让湛芳没有真实感,他冷着一张脸:“真的?不是骗我?”
阿灯用力点头:“骗你是小狗!”
湛芳轻轻一哼。
终于回到湛芳身边的阿灯,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很快,魔宗上上下下,都知道那位活在传说中,据说在数千年前魔宗被围剿时失踪的圣女回来了!
曾经跟阿灯打过照面还出言不逊的那对道侣魔修吓得差点腿软,要知道那是魔宗圣女,他们怎么敢大言不惭?如今只希望圣女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阿灯坐在王位上,湛芳枕着她的腿,她轻柔地抚摸他的长发,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她还是人类的时候……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的阿灯是个在乡野间长大的少女,因为父亲是大夫,自己也跟着学了不少,她喜欢小动物,性格活泼外向,热爱一切生命,虽然跟父亲相依为命,且日子清贫,但她过得很快乐。
直到有一天,父亲救回来一个英俊的男人。
阿灯一开始只把他当作病人来看,可男人清醒后却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阿灯那时候古灵精怪,便给他取名叫阿牛,男人没有记忆,便留在了药庐,给她和爹爹打下手。
慢慢地,两人便相爱了,可男人不记得自己是否娶妻生子,阿灯也不肯这样糊涂嫁给他,两人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有过逾矩。
可世间之事,总是不朝好的发展。
阿灯貌美,常常与父亲出门行医救人,很快被一纨绔盯上,那人家中颇有势力,要强纳阿灯做妾,父亲与阿灯都是普通人,他们只能逃,逃走途中出了事,阿灯被捉住,灌了药,男人杀了许多人闯进来救她,意乱情迷中,有了夫妻之实。
随后一家三口便开始了四处躲藏的生活,阿灯也与男人成了亲,她很快有了身孕,可那纨绔又派人追了上来,逃亡中,父亲死去,为了保护阿灯与她腹中孩子,男人将她藏起来,自己引走恶人,他让阿灯等他,抱着她说自己一定会回来。
可他食言了,他再也没能回来。
阿灯一个人过得艰辛,她受了太多苦,终究是没能生下孩子,落下来时,那孩子已经有了模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阿灯痛哭了一场,浑浑噩噩,却捡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
那便是天生神体的湛芳。
她失去了一切,下意识将湛芳当作唯一的亲人,湛芳被正邪两道追杀,都是为了他的天生神体,想要借他躯体成神,被人类女人收留,湛芳觉得很麻烦,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没有离开。
后来,阿灯无意中见到了离开的丈夫。
他马上就要成亲,妻子是家中为他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容貌美丽端庄,他忘了自己已经娶过妻子了吗?
阿灯想见他,想问他,可她身份低微,根本没有办法。
她看见他跟未婚妻子一同出游,态度温和,惨死的父亲、夭折的孩子,这一路吃的苦,让阿灯心中充满了怨恨。
湛芳帮助了她。
在男人大婚时,阿灯闯入了他家,当着新娘子的面,问他为何负她。男人面路茫然,却忍不住一直看她:“我以前见过姑娘吗?”
他为何没有回去接她,为何杳无音讯,为何另娶他人,一切都有了答案。
阿灯心力交瘁,她又爱他又恨他,新娘子掀开盖头,偌大的地方,只有阿灯一人像个疯子,她被怨恨迷了心智,迷失了自己,不想听男人解释,也不想看到他那陌生的眼神,她的嚎哭引来了湛芳,湛芳降下神罚之火,没有人逃得脱。
男人一直挣扎着,似乎想求阿灯,阿灯却不想听他那张嘴,再说出不能实现的诺言,她狠狠捂住他的嘴,什么对不起饶了我成全我之类的话,不管他要说什么,她都要让他住嘴!
神火烧尽之日,亦是阿灯堕落为魔之时。
她把男人的魂魄封进父亲做给她的铃鼓之中,要让他永生永世受尽折磨,要他永远后悔——那时痛失父亲与孩子的阿灯,是这样想的。
湛芳冷冷地看着,他已经从两三岁的小娃变成了大一点的孩子模样,天生神体沾了凡人性命,他与阿灯一同堕落,从此世间有了魔宗,多了一位君上,与一位圣女。
阿灯疯了许多年才缓缓清醒,她忘记了曾经自己是个怎样快乐活泼的姑娘,她突然觉得这些年来活得太累,她不放过男人,也不肯放过自己,这是她想要的吗?是父亲想要看到的吗?
阿灯自己解脱了自己。
她毁去了铃鼓,释放了男人的魂魄,又以己身为引,终止了那场大战,拯救了无数凡人,也算是让这罪孽深重的灵魂,最后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可她忘了湛芳。
成魔后的阿灯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在坠入水面之际,才想起她亏欠良多的湛芳。
她后悔了。
成魔后的很多年,她与湛芳形影不离,相依为命,变成少年模样的湛芳很安静,不大喜欢说话,但无论阿灯在哪里,他都陪着她,如今她一厢情愿解脱,留在世上的湛芳要怎么办?
阿灯想回去,想回到湛芳身边。
湛芳皱起眉头,他虽然在睡觉,但睡得并不安稳,阿灯从回忆中清醒,看见孩子气的湛芳,摸了摸他的脸,湛芳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阿灯还以为他醒了,结果却没有,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捉住她,而握住阿灯手后,湛芳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
那个居高临下,以自己的神体为她堕落为魔的少年,真的长大了。
其实即便是两三岁的湛芳,年纪也比阿灯大得多,他天生神体,需要契机才能长大,阿灯就是他的契机,他的几次长大,都是因为阿灯。
他喜欢她。
就是很喜欢,所以为了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连她毁去的铃鼓,哪怕是用湛芳最厌恶最恨的人做成的,他也要为她缝补,阿灯最爱那个男人,如果铃鼓补好,她一定会回来。
在那漫长的岁月中,阿灯的爱与恨都慢慢变得淡薄,父亲、孩子、丈夫……她都忘记了。
只有湛芳,鲜艳热烈。
湛芳睡得很熟,阿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就这样让他枕在自己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