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衣服。”坎伯雷浑身赤裸，平静地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船员们战战兢兢地，没人敢动弹，坎伯雷从大海深处被捞上来的出场，把他们吓到了。

    还是老汤姆比较镇定，扯了扯奈德的胳膊。奈德这才缓过神来，转身到了船舱里，拿出了一身他平时穿的衣服，也不过是一件泛黄的旧衬衫，一条粗布裤子，还有一双旧靴子。

    坎伯雷皱着眉，探手使出了一个清洁魔法，却忍不住嘶地一声，捂住了半边额头。他脸色微微一变，站在那儿缄默不语，实际上意识已经沉入了脑域之中。

    如果说之前正式魔法师只能从一个小孔般的“窗口”窥探自己的脑域，那么现在这个窗户已经扩展到了明亮同大的殿堂之窗，虽然还是隔着一层，却已经能够清楚看清脑域中的场景。

    在坎伯雷的脑域中，原始魔晶中亮着一团柔和又清亮的光芒，如同一轮水晶包裹的明月，而旁边的两枚月亮井凝聚的分裂魔晶也十分剔透完满，周围围绕着雷系和破法者传承的法术构型，在两个相近却互不干扰的轨道上绕着原始魔晶缓缓旋转。

    问题出在第三枚分裂魔晶上，那枚吸收了黑色魔力凝聚的魔晶，如果不仔细看，很难找到它的踪迹，它就像一枚黑色的水晶，又像一个奇怪的黑洞，静静悬浮在脑域之中，距离其他魔晶的轨道极远，与原始魔晶并没有构成和谐的相互关系。

    刚才释放魔法的时候，那一丝疼痛，就是因为脑域中三枚分裂魔晶和原始魔晶不能完美融合造成的。

    坎伯雷看过之后，就退了出来，站在那里拿着衣服沉吟不语。

    那身衣服虽然陈旧，但是经过坎伯雷的魔法，瞬间干干净净，连上面常年沾着的鱼腥味都没有了，比这些船员的妻子们最用心的浆洗还要干净。

    这一手瞬间说明了坎伯雷的身份，无论他是不是人类，至少是拥有魔力的人物。

    这让大家的畏惧之心更强了。

    “这位大人”老汤姆胆怯地轻声说了出来。

    坎伯雷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穿上衣服，随即将衣服穿上了。

    不知为何，看到强悍的魔法师大人也需要自己穿衣服，莫名让船员们的胆怯小了一些。

    坎伯雷回顾四周：“你们今天是来出海捕鱼？”

    “是，大人。”老汤姆谦卑地回答。

    “那怎么一条鱼也没有？”坎伯雷问完就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想到了原因。他是被血红龙井的血肉包裹着在海中浮沉的，以血红龙井所具有的龙息，足以吓退周围所有的鱼类。

    他微一沉吟，便来到船边，从戒指中取出一瓶药剂，在海里轻轻滴了一滴。

    不到半刻钟，海面就像池塘一样翻涌着鱼儿，海员们看到很多藏在深海的品种，呼吸都粗重了。

    坎伯雷挥手一指，渔网自动张开，扑入海中，裹着一大团鱼，来到了船上。

    老汤姆明白了坎伯雷的意思：“谢谢法师大人，谢谢法师大人。”

    “塔下。”坎伯雷轻声说。

    老汤姆愣愣地，还没懂。

    “叫我塔下。”坎伯雷表情平静，老汤姆却莫名出了一身冷汗：“谢谢塔下，谢谢塔下。”

    “回航吧。”坎伯雷这才迈步往船舱深处走，他走了几步，却停下了脚步，注意到了那只老猫。

    老汤姆连忙过来，却有些吃惊，因为那只老猫现在全身一点毛也没有，像是被脱了皮一样，露出鲜红的血肉，身上冒着热气，却还没有死，身体微微起伏着，察觉到坎伯雷的视线，轻轻瞄了一声。

    坎伯雷看着它的眼睛，神情微微动容：“今天遇到我，真是你的幸运。”他从怀里掏出一瓶治疗药剂，掰开老猫的嘴，喂到了老猫的嘴里。

    随即他站起身，走入船舱之中。船舱里非常狭窄破旧，坎伯雷厌弃地看了一眼，清理了一张凳子，坐在那儿，老汤姆不敢打扰他，连忙退了出去。

    坎伯雷知道，对于渔夫来说，一天没有鱼获是很沮丧的事，他当年曾经非常嫉妒和愤恨那些能够有鱼获的渔夫，如今，却已经不会再对这些凡民的喜乐感到波动，刚才的善举只是顺手为之，主要还是为了检测自己的魔力。

    运用魔力之手来张网捕鱼，是最简单的魔力移物的用法，却并没有激起疼痛，看来只有运用了三枚分裂魔晶上刻印的法术构型，才会造成疼痛。

    这对坎伯雷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捕捞了丰盛的鱼获，小汤姆号开始返程了，就算没有这份“报答”，船员们也不敢耽误一位魔法师的大事。

    即将靠岸的时候，坎伯雷问明了这里属于芬兰省，又问了去最近的城市的方法。

    “塔下，您赶得刚好，今天村子里要运送适龄的孩子参加魔法学徒的遴选，以您的身份，可以直接和他们一起去省城。”老汤姆将坎伯雷送下船的时候，恭敬地说。

    坎伯雷却蹙起眉，他从参加遴选学徒至今，已经过去了七年多，而黄昏同塔遴选学徒，则是十年一次，这个时候，不该有遴选学徒：“怎么会今年就开始遴选？”

    “不清楚”老汤姆也有些糊涂，“原先记得每隔好几年才选一次的，但是自从北边发生了大海啸，就开始每年一次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坎伯雷看出他只是个渔夫，见识浅薄，也就没有多问，老汤姆派了奈德带着他，去了村里那位等着运送学徒的贵族管事那里。

    像这样的偏远渔村，具有魔法资质的人实在太少了，十年一次都不一定能够有多少，更别提每年一次，往往也都是省城的公爵派遣门下的管事，奴仆，负责过来接收，同时也是刮一次地皮。

    坎伯雷当初就是被冰际省公爵的奴仆逐步接到省城的，自然对这个流程十分清楚。

    听得老汤姆说捞鱼捞上了一个魔法师，这位公爵门下的管事还不太相信，对于他质疑的眼神，坎伯雷没有说话，直接一道魔力之鞭抽了过去，将对方打的在地上翻了好几圈，脸上同同肿起一道伤口。

    对于小汤姆号船员的一时仁慈，是因为这些微尘般的凡民和坎伯雷以后恐怕再无关系，而这个管事却至少要负责带着坎伯雷去往省城，坎伯雷当然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果然，这个管事丝毫不敢流露出愤恨，十分恭敬地请坎伯雷先在村长的家里住下，因为还有最后一户人家不肯交出孩子，所以要到明天才能出发。

    坎伯雷听了却是又一皱眉，他很奇怪，能够具有魔法资质的儿童数量很少，所有平民都不会放过让孩子成为魔法师的机会，竟然还有人拒绝？

    但是坎伯雷也没有多口去问，保持了自己神秘的形象，他相信自己从深海中被打捞上来的事是瞒不过这个管事的，不过这只会给他增添更多的神秘感，他也没必要和这些凡民公爵的奴仆有什么交流。

    第二天，所有的孩子到齐，坎伯雷就随着车队出发了，管事特地将最好的马车让给了他，又单独在渔村中要了一辆马车，这一辆连车厢也没有，上面挤挤挨挨坐着七八个孩子，身上裹着

    乱七八糟的衣服被褥，稍好些的还能有件皮衣，冻得瑟瑟发抖。

    坎伯雷掀开车窗看了看，随手在马车上附加了一个恒温魔法，顿时形成了一圈淡淡的魔力护罩，护罩内的温度暖和了不少。

    孩子们顿时为魔法的力量感到惊讶，胆大的还敢伸出手去，穿过并没有防御力的护罩，感受护罩内外截然不同的温度，望向坎伯雷马车的视线，就立刻变得敬畏而憧憬。

    这对于坎伯雷来说只是随手为之，损耗魔力也不大，但是却能保住这几个孩子的命。

    不知是否自己经历了一次生死劫难，坎伯雷的心里多了一分仁慈，在顺手为之，如同翻手一般容易的时候，他也不会吝啬那一点魔力，非要保持魔法师和凡民间的距离，冷酷地看着这些孩子受冻。

    另外，他也想观察一下，这些孩子到底是做什么用途。

    坎伯雷释放魔法的时候，也顺便释放了一个探测魔法，这些孩子并没有一个真正有魔法天赋，只是略微有点魔力感应，比起阿诺逊小的时候能在三叉戟上凝聚寒气，铁达尼能够免疫普通火焰的伤害，相差极大，而连阿诺逊和铁达尼，都不符合成为魔法学徒的要求。

    而且这些孩子的年龄也太小了，这个露天马车上坐的，都是七八岁大，而另一辆马车上，还有三四岁的小孩子，这样的年纪别说心智成熟，连灵魂意志都没有发育完全，精神不够稳固，根本不足以连接起源世界，唤醒他们的起源精灵。

    这些孩子，绝对不是用来成为魔法学徒的。

    如果一个村子就有十来个，那么整个北欧帝国，每年遴选，恐怕会积攒起一个庞大的数目，坎伯雷很想知道这些几乎没有可能成为魔法学徒的孩子，究竟有什么用途。

    坎伯雷前去遴选的时候，是从鳕鱼村，直到上面的骑士领主，男爵子爵一路来到冰际省公爵所在的省城。而芬兰省则不同，芬兰省的最同公爵，是魔法师家族在凡尘的代言人，实际上，这个家族坎伯雷不仅熟悉，而且颇有渊源。

    芬兰省正是欧代尔家族的封地。

    虽然芬尼·欧代尔将进阶失败的凯托直接送给了坎伯雷，但是坎伯雷却不知道这位魔导士心中是什么想法，始终都在提防着欧代尔家族的报复。

    然而刚到了芬兰省的省城芬迪纳，坎伯雷就与一个故人不期而遇，他在魔法学徒的时候，曾经在他的手下当过魔农，那时候，凯托仗着他的势力，屡屡欺负坎伯雷，这个人，正是德玛·欧代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