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金海螺的人说，你的主人死了？”坎伯雷稍微用魔法改变了嗓音，“三年前曼特哈提那场巨变，很多没来得及离开的人，都永远回不来了，你的主人也是其中之一么？”

    “我不知道，大人，但我还在等他回来。”修斯回答的声音很轻，表情也很卑顺。

    “为什么？你就算另寻新主，或者回到凡世国度，也可以吧？”坎伯雷问他。

    “我答应大人要等他十年，现在还没到时候。”修斯平静的回答。

    坎伯雷嘲讽地笑了一声：“是因为忠诚？还是某些逼迫你的东西？比如，你身上的那个。”

    修斯的表情顿时慌乱起来，他后退一步，忍不住双手捂着下体。

    “我可以帮你把那个东西摘掉，或许，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坎伯雷轻佻地说。

    “您想得到什么呢？”修斯冷静下来，缓缓站直身体，不卑不亢的问道。这些年的煎熬给了他不符合年龄的沧桑，也给了他不符合年纪的怯懦。但是这个反问里，却依稀还有坎伯雷熟悉的那个沉稳有礼的贵族少年的影子。

    “我想得到他的研究资料。”坎伯雷信心满满地说，“不要拒绝我，我有我的消息渠道，知道他确实留下了一些东西。”

    “可我不知道那对您这样一位大人物有什么用。”修斯质疑道，“我听到他们对您的评价了，一位具有大师级水准的炼金术师，或许唯一限制您成长的就是魔法实力。”

    “他们倒还有些眼光。”坎伯雷心里还是很满意的，在药剂学上，他是下了很大苦工，而且绝非毫无天赋的，加上多次奇遇带来的开阔视野，龙之宝玉的极强辅助，他能取得现在的成绩是理所应当的，“不过炼金术是一个不断吸取他人的智慧来完善自我的艺术，你的主人所做的淡蓝药剂，给了我很大启发，我想要看看他当初的研究笔记。”

    “很抱歉，大人，那些东西很早之前就已经销毁了。”修斯的语气很复杂，既像是一种认命的悲怆，又像是在幸灾乐祸。

    坎伯雷这回确实有点吃惊，他留下的笔记都是他最初学习时的一些心得，虽然不算宝贵，但是对于魔法学徒尤其是要进阶的学徒很有借鉴意义。

    “为什么，你擅自销毁了你主人的东西。”坎伯雷问他。

    修斯悲凉地笑了一下：“一个正式魔法师的威慑力，并没有那么持久，尤其是他离开黄昏同塔已经七年了，失踪也已经三年了，我不能保护他的东西，只能确保它们不落到别人手里，除了主人预付了十年居住期的房屋，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傍身的东西了。”

    叮当一声，修斯突然伸手，有些诧异地在他的下体上来回摸着，他的长袍下面只穿了件短袍，他匆忙转过身去，随即缓缓转过来，手上拿着一枚精致的银环，上面的符文闪烁了一下，缓缓熄灭。

    一时间，修斯的眼神十分喜悦，却又满含悲伤。

    “我已经解开了你身上的小玩意儿，你现在可以离开黄昏同塔，过自由的生活了。”坎伯雷轻声说，“你不必继续再等待他了。”

    “是啊，没有了它，我就不必等满十年了。”修斯却只是将银环托到眼前，“我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等着他了。”

    巨大的悲伤终于盖过了喜悦，修斯将银环捂在胸口，双眼通红，泪水终于忍不住溢出来，他却紧咬着牙，坚强地露出一抹笑容来。

    “你为什么要等着他呢，你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骑士，他对你来说，也只是一个魔法师罢了，难道你对他，还有爱情么？”坎伯雷故意发出好笑的声音。

    “在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定是一个骑士了，而那时候，却没有一个从冰际省走出的魔法学徒，肯收留我，直到他的出现。”修斯的神情有些恍惚地说，“那时候，他对我来说，就是希望，就是光，就是新的生活。”

    “所以你还在等他，因为他是你最后的希望。”坎伯雷轻声解读着修斯的心境。

    “不，我只是坚定地相信他会回来，我只是给自己一个理由坚持下去。”修斯眨眨睫毛，压住想要再次流出的泪水，“他走得时候和我说，如果他十年之后回不来，我就不用再等下去了，这个银环也会自己掉下去的。”

    “我知道他对我从没有过什么感情，我只是他的一个东西，我也不敢说我对他有什么感情，”修斯毫不避讳地说了实话，“我惧怕他，我敬畏他，所以，我也相信他，愿意等待他。”

    “他出自一个渔民家庭，除了他的母亲，只有两个童年好友，一个是他的骑士，一个没有随他来到黄昏同塔，剩下的，就是我。”修斯轻声说，“他的母亲在我的家族附近，过着平静的生活，另一位骑士则在我父亲的帮助下获得了子爵的爵位，过上了贵族的生活，他的那位童年好友也已经结婚生子。”

    “还会等着他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修斯抬起头来，茫然地说，“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在等着什么，也许他真的死了，我的等待一点意义一点价值也没有。”

    他的声音突然有点尖利起来，举着手里的银环激烈的说：“七年了，我生命里最美好的七年，最年富力强的七年，都被这个东西囚禁着渡过，我连自渎都快忘了。”

    “如果不等下去，我的等待又有什么价值。”修斯无力地低头看着银环，眼神悲哀。

    “你恨他吗？”坎伯雷虽然这么问了，其实已经不是很在意答案了。

    “我恨他。”修斯平静地，毫不迟疑地说，“我恨他给了我希望，却没有给我结果。”

    “我曾经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魔法师，甚至大魔法师，魔导士。”修斯的目光悠远起来，“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有那么坚强的，毫不动摇的，变强的意志。”

    “如果他也失败了的话，我只能说，”修斯笑了起来，眼泪终于流出来，“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你的等待是有价值的。”坎伯雷轻轻摘掉兜帽，修斯的目光呆滞了，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等待了七年的坎伯雷。

    修斯震惊地看了坎伯雷很久，就在坎伯雷以为他要撑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深吸一口气，含着眼泪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您终于回来了。”

    这一瞬间，坎伯雷觉得，其实当初让修斯留下的那些理由，贩卖药剂，探听情报，其实他自己都知道没什么意义，他所想要的，也只是这时隔七年之后的一句话吧。

    然而感动只是一瞬间，坎伯雷平静地开口：“我这一次也呆不了多久，而且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恐怕真的无法回来，所以我想到了你。”

    修斯有些吃惊，却静默地等待着。

    “我会留给你一大笔钱，足以让你在凡世过上富足的生活，你可以去享受你自己的人生，同时欧代尔家族会庇护你，让你过上足够尊崇的日子，大约四五年左右，我所做的事就会有结果，如果我能够成功，你的家族就可以成为我的附庸家族，如果我失败了，那你就平静地生活下去吧。”坎伯雷一句句交代着。

    修斯的眼神却有些异样：“您不需要我等着您了么。”

    坎伯雷沉默地望着修斯明显老去很多的容貌，修斯也意识到这一点，局促地轻轻摸着自己的头发，坎伯雷说：“相比魔法师来说，凡人的寿命实在是太短暂，也太禁不起消耗了，当初把你留下，是我太天真，也有些残忍。”

    修斯用力地摇摇头，却说不出话，不知是否认哪一句。

    “你是怪我，给你的太少么。”坎伯雷问他。

    修斯还是摇头，沙哑地回答：“您已经给我很多了，因为您的关系，西胥家族多了几年的时间，家族里有一位直系成为了一个大魔法师的骑士，虽然西胥家族还是管理冰际省的傀儡，但是至少爵位还是保住了。”

    “那也算不上我的功劳。”坎伯雷没有自大地归功到自己的身上，只能说在修斯之后，西胥公爵又将家族里的男孩压了更多的注，并且再次赌对了一个，随即他轻声却郑重地说，“如果我能成功，那么你会知道，你的等待有多么大的回报。”

    “我相信。”修斯笑了起来，那笑容依稀有了坎伯雷喜欢的那个少年的模样，“我一直都相信。”

    笑容之后，两个人之间只剩尴尬的沉默。

    七年的时间，对于坎伯雷而言，是惊心动魄的冒险，跌宕起伏的际遇，从正式魔法师到大魔法师，他的容颜几乎没有变化，实力却突飞猛进，生命本质跨越到新的台阶。

    对于修斯而言，却是七年枯燥乏味的等待，饱受贞操环折磨的痛苦，以及越来越毫无希望的绝望，他已经早早走入了人生的下坡路。

    他们之间，除了无言和沉默，还能有些什么。

    “你还有什么要求么？”坎伯雷清清嗓子问道。

    修斯眼神颤了颤，随即迟疑着开口：“大人，我还能，最后在服侍您一次么？”

    坎伯雷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个要求，眼神忍不住在修斯的头发上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

    这个眼神对修斯的伤害无疑非常巨大，修斯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了下去：“是我冒昧了，对不起，大人。”

    坎伯雷竟有了一点不忍的情绪，他想了想，看了看时间，随即坐在了椅子上：“没关系，修斯，你本就是我的骑士。”

    （彩蛋内容为坎伯雷和修斯的分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