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喜糖是一桩喜事的“门面”,可以反应一个这户人家的贫富情况、是小气还是大方。
喜糖又好又多,说明这对新人是个大方有钱的,反之则会被人嘲笑。
尤其是在农村,对喜糖就更看重了,宴席上要是喜糖瓜子不要钱似的摆到桌子上,就更受人夸赞了。
这年头买喜糖都是去供销社买的,不仅可挑选的种类少,去晚了也就没有了。
为了挑一个黄道吉日,也为了多收点礼金,很多人家都挑在过年的时候办喜事。
不过,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本来就要买瓜子和糖块,对这些东西的需求很大,这样一来,那些办喜事的人家,求爷爷告奶奶,费很大力气才能买到足够多的喜糖。
江恂和黑市的陈哥一商量,赶在年前,两人去市里进了多种口味的糖块和瓜子,这些东西进回来,在黑市里很受欢迎,没几天就卖光了。
陈哥见赚了钱,打算再和江恂去市里进些货,不过,江恂没答应。
他这个人,自然是缺钱,但凡事过犹不及,太惹眼了被人举报了,可就完蛋了。再者,过年期间那些公安并不休息,反倒比平时盯得还要紧,在黑市卖东西时间长的话,早晚会被发现的。
江恂不答应,那位陈哥人手不够,只好回家过年去了。
复习功课的同时,江恂在家里陪了江老太太几天,初六这天,去县城的客车恢复发车了,他坐车去到县里,拎着一网兜的东西去了江老三家里。
让他在军工厂代班的那个亲戚就是江老三,虽然是代班,但这也是份很不错的工作,一年下来能赚不少钱,比其他工厂代班待遇要好一些。
本来,这个机会怎么也落不到江恂身上。江老三摔断腿了,他自然是没办法去工作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本来打算把这个工作机会给亲近的人的,可是,消息一传出来,可把江老三气的够呛。
他那些亲人和邻居拎着东西去探病的倒是不少,然而,在他病床前坐下来,那些人没说几句话,就开始打听代班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心来探病他的,还是为了工作迫不得已才来的,总之,这让江老三心里很不舒服。
江老三家在县城,他有两个儿子,儿子和儿媳都有正经的工作,不需要去军工厂代班。
但他那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人需要这个机会,为了得到这个机会,那段时间,他那两个儿媳妇对他很是孝顺,凑着机会就劝说他,让他把这个机会给她们娘家人。甚至,两个儿媳妇因此还拌了几句嘴。
但工作的机会只有一个,给一个人,另一个人肯定要不高兴。两个都是儿媳妇,给谁都不行。
那段时间,说是在养病,但是他的伤势是一点儿没恢复,江老三的头发倒是掉了不少。
后来,江恂得知他受伤的消息来探望,江老三和江恂聊了几句,感觉江恂这个孩子挺不错的。
江老三本来以为江恂也是为了去工厂代班才来的,但和其他人不一样,江恂压根没提代班的事情,仿佛他只是来看望江老三的。
有了对比,江老三生出一个念头,既然所有人都想要这个机会,给别人了,他反而要得罪不少人,不如就把这个机会给江恂吧。
军工厂代班需要出不少力,江恂一个年轻小伙子,力气大,正适合去那里上班。
再者,江家没落魄的时候,江老三父亲年轻的时候生了重病,他们手里钱不够,去江家借过钱,江老太太很是大方,给了他们看病的钱。
这份恩情,江老三一直记在心里,把代班的机会给江恂,也当是报恩了。
因此,江恂得以去军工厂代班。
江恂买了两瓶罐头、一条烟外加两斤茶叶,去了江老三家里。
经过一年的修养,江老三伤势已经痊愈了,“来就来了,拎东西做什么!”
“过年了,我身为晚辈,应该来看望您。”江恂把东西放下,笑着道。
江老三道:“我听说厂里领导打算明年还让你留下来。”
“是。”江恂温声道:“要不是江叔您让我去军工厂代班,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江老三摇摇头,“别这么说,和我的关系不大,能让领导主动把你留下来,是你自己表现好,入了领导的眼。”
听说江恂上班的态度很端正,年纪不大,但能力也很突出,有一次军工厂的机床运行出了点问题,其他工人束手无策,但江恂看了几眼,倒是提出了一些解决的方法。
即便是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好进军工厂工作的,正是因为江恂表现突出,军工厂的领导才让他留下来的。
江老三想,江恂要是在军工厂多待几年,转正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他语重心长地道:“虽然是临时工,但未免没有转正的机会,你好好干,厂里有几个年轻人之前也是临时工,但他们会来事儿,在厂里待了几年,慢慢就成正式工了。”
江恂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父亲是机械厂的工人,可以说是耳濡目染,江恂小的时候,就常常在一旁看着他父亲修各种机器和零件,因此,去军工厂没多久,对于那些工作他就上手了。
不过,其实他不是很想继续在军工厂上班,因为军工厂的任务还是挺重的,忙起来的时候,能一两个月都不休息一天,留给他复习功课的时间不多。
但他又想继续让县一高的老师给他补课,县高中老师的教学水平,要比公社那些老师好许多。他在军工厂上班,有住的地方,晚上的时候才方便去王老师家里补课。
所以,江恂打算再在军工厂待段时间,等补完课了,他就专心复习。
*
陆让回到家,陆母挺高兴的,问了儿子在乡下的情况后,陆母犹豫了下,道:“小让,云落她从乡下回来后,我去看过她几次,她的情况不是很好。”
“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她也不爱出去见人,总是躲在家里哭。”
“就是云落做错了什么事,那也是因为她年纪还小,我看她也知道错了,要不,你就和别她计较那么多了?”陆母劝道:“况且,云落她父亲这几年也帮了咱们家不少忙,小让,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我看云落那孩子,是真心喜欢你的。”
也是程云落自己太操之过急,如果她没有故意把陆让灌醉,让陆让把她当成了宋瓷,时间久了,陆让未必不会和她在一起。
但现在的陆让,很是反感程云落的行为。
这段时间陆让思考了许多,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妈,程云落之前就想回北市,后来她收到了您的信,就把那个念头打消了,还有,我刚下乡的时候,明明是程云落生病了,您非要打电话说是您生了重病,把我骗了回来。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程云落的心思了?”
陆母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沉默一会儿,她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云落那孩子从小就对你格外依赖,我哪里知道她有什么心思。”
陆让叹口气,然后语气坚定了几分,“妈,不管您知不知道,我再和您说一次,我和程云落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他永远都忘不了程云落把他灌醉的这件事,这让他觉得恶心!
陆让又去了程家,先是向程云落的父亲道了歉,接着又当着程云落父亲的面把事情真相讲了一遍。
自己的女儿清白没了,但是程云落作妖在先,程云落的父亲也不好意思按头让陆让负责。
听到陆让来了,程云落咬着唇,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偷听着她父亲和陆让的对话。
经过了那么多事,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对陆让到底是什么感情,喜欢肯定是有的,但内心深处也有几分怨怼和不甘,陆让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呢?
最后,陆让向程云落的父亲鞠了个躬,然后正色道:“程叔叔,虽然那件事并非我本意,但发生了那件事,我也有错,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程云落面前一次,也请您看管好程云落,不要让她再来找我。”
说完这话,陆让离开了程家。
隔着门缝,陆让的话尽数传到程云落的耳中,程云落身子一僵,这一刻,她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动。
程云落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似的,她靠着门,瘫软地坐到地上。
当着她父亲的面,陆让彻彻底底和她划清了界限,这是把她的脸面往脚底下踩啊!
杀人诛心,陆让的那些话,无异于拿着刀子往她心上戳!
宋含章的学生很多,这几天来家里拜年的人不少,家里不太清静,宋瓷便没有继续看书,而是做起了笔记,她做了不少小卡片,把古诗、一些难懂易错的字词以及其他学科的重要知识点记在上面,方便复习。
沈然刚回来的那两天,都是来大杂院吃饭的。
是陈舒让她过来的,陈舒说自己手里粮票肉票不少,刚好可以给她补补身体。
至于沈然和陈菊的粮票,陈舒让她们母女俩留着。
一连几天没有见到宋瓷,沈然状若无意地打听,“小姨,小瓷怎么没过来陪您一起吃饭啊?”
提到宋瓷,陈舒心里不是很高兴,宋瓷回来的这几天,几乎都是在宋含章那里住,这让陈舒心里泛起了酸,觉得宋瓷眼里只有她爸爸,没有她这个当妈的,“小瓷是个大忙人,忙着在她爸爸那里看书呢。”
看书?
沈然眉头一皱,无缘无故,宋瓷看什么书啊?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忙打听道:“小瓷在看什么书呢?”
陈舒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她说在看书,还说让她爸爸帮她补课。”
沈然眉头皱得更深了,难道宋瓷是为了高考在做准备?
今年十月份的时候是会恢复高考,可是现在消息根本没有传出来啊,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莫非,宋瓷和她一样穿书了?
这个念头生出来后,大冬天的,沈然却是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忙道:“小姨,小瓷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她能听到什么风声?”陈舒不在意地道:“我觉得她是用这个借口故意糊弄我呢,她就是不想来我这里住。”
沈然觉得陈舒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她还是不太放心。
本来她不想和宋瓷碰面的,但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小姨,小瓷什么时候过来吃饭了,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初一那天中午,打完电话回到宋家,宋瓷想了想,去了大杂院。
陈舒虽然受到了沈然女主光环的影响,但陈舒到底是她亲妈,大过年的,让陈舒一个人在大杂院过年也是挺可怜的。
去的时候,宋瓷都进来屋里了,陈舒仿佛还是没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宋瓷喊了一声,“妈。”
听到声音,陈舒猛然抬起头,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小瓷,你怎么过来了?”
宋瓷道:“我来看看您啊!”
陈舒忙不迭把家里的零食都给宋瓷拿了过来,虽然她偏心沈然,可她也知道宋瓷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大过年的,大杂院里家家户户热闹得很,别人家的儿女都回来看望父母了,而她们家,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陈舒也是会觉得孤单的。
这不,刚刚她就在想宋瓷呢。
陈舒忙道:“小瓷,今天中午你别回去了,就在这吃饭,行吗?”
宋瓷“嗯”了一声,“我本来就是来陪您吃饭的。”
陈舒做饭,宋瓷给她打了下手,饭菜做好了,正摆饭的时候,不料,沈然这个让人倒胃口的东西又出现了。
沈然也是脸皮厚,她露出讨好的笑容,“小瓷,你来了。”
宋瓷没搭理她,沈然却不知道嫌丢人似的,她又道:“小瓷,小姨说你最近在复习功课,你在复习什么呢?”
“和你有关吗?”宋瓷淡淡地道。
沈然盯着宋瓷,想要从她的脸上发现什么。不能确定宋瓷有没有穿书,这让沈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正要说什么,宋瓷直接看向陈舒,“妈,她为什么会来咱们家?”
陈舒道:“我想着她们家的东西不多,你表姐在乡下又吃苦了,所以就让你表姐这几天在咱们家吃饭了。”
陈舒是长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外甥女闹翻脸,她和稀泥,“小瓷,你们姐妹俩也好久没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不如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平心静气的坐下来,把一切事情都说清楚吧?”
宋瓷直接道:“妈,就一句话,有我没她!”
“您到底是要让我在家里吃饭,还是要让她在家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