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平板转过来,给他看了一眼,“这是我妈妈。”
霍聿言刚还在想对这个暴力的女人喊痛,转眼就看着屏幕上的照片静了一下,愣住了。
他一动不动盯了半晌,才动弹了一下眼睫,呆愣道:“这是……”
他沉默半晌才酝酿出一个礼貌的用词,“令堂?”
沈云棠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霍聿言张了张嘴,道:“……就是想说果然很像!不愧是亲生的,我和我妈就时常会因为差异产生一些隔阂……”
“那差的是长相吗?”
霍聿言被她捅到了要害。
看他一脸被梗住了的表情,沈云棠耸耸肩,继续道,“我怀疑沈安国干了比抢走公司更违法犯罪的事。”
霍聿言从被梗中恢复过来,纳闷问:“怎么说?”
“我妈是病逝的。”沈云棠慢慢转回头去,看着屏幕,“前几天采访我的那个王主编很巧二十多年前采访过她,据她说她是突然消失的,前不久还看见她意气风发出现在镜头前,转眼就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得上她了。”
“就在那段时间,她的美容用品公司消失了,不久后安国日化开始步入市场。”
听着她的话,霍聿言的嘴角缓缓下拉,脸色也一点点渐渐凝重了起来。
这确实不对劲。
他见过的为了钱财名利撕破脸的夫妻多了,背地里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的,不是没有。他也见过不少人被自己的伴侣送进大牢。
沈安国那种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不要脸个性,真的干了些什么也完全有可能。
何况……
他面色严肃道:“沈云莲比你小多少?”
沈云棠顿了顿,上网搜了一下,一下子笑了,“半个月。”
霍聿言的脸色非常严肃,她从未见到霍聿言如此严肃过。
这样看来,沈安国就是铁板钉钉的出轨了。甚至哪个在先哪个在后都说不清楚,沈云莲她妈可能还是先搞上的那一个,然后沈安国再装成单身汉去骗沈云棠她妈。
相应的证据他们手里都有,沈安国手里的一切都是从卓玫那里抢来的。卓玫病逝后他立马再婚,把沈云莲和她妈带回家里养起来,这几乎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狼子野心的程度。
那么卓玫的病逝是不是真的病逝,这个问题就非常令人心惊了。
他半晌才开口道:“我们要怎么追究?”
这个问题也在沈云棠的脑海里盘旋好久了。虽然今天从谢云庭那里知道了卓玫多半还存在于世界上某个角落,甚至可能还觉醒了一些角色意识,但只要“病逝”这个结果里有一分是来自沈安国的恶念,沈安国就要为生出这个念头而接受报复。
“我不仅要让他只是蹲几年大牢。”沈云棠顿了顿,脸上在笑,眼睛却冷漠,“我还要让他把一辈子赔进去。”
霍聿言陷入安静。
他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就这么低着眼一下子用力把她的手握住了。
他连头也没抬起来,就这样死紧地握着沈云棠的手,好像还有点挺紧张,骨节绷开皮肤,手指头发颤地缩了缩。
沈云棠略顿了顿。
半晌后,她低下眼看着被这个死直男越握越紧的手,开始想他该不会是想表达什么安慰之类的意思吧。
这傻子胆子竟然变大了,可他的行为一如既往的匪夷所思。
“你想干什么?”沈云棠冷不丁道。
霍聿言十分明显的浑身跳了一下,那点有限的勇气也耗光了,但他的脸皮还在,于是在须臾的自我劝说之后,强撑着面不改色破罐破摔地道:“给你勇气。”
沈云棠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学不来可以不学。”她微笑道。
她放下平板,刚要让他滚,霍聿言就赶紧道:“哎哎哎等下,别别别,我是说我们可以去见我爷爷,二十年前海市新冒头的企业他肯定打过交道,万一他还有印象或者有什么线索呢?”
沈云棠停了停,奇道:“你还有爷爷?”
“……是的,想不到吧,我不仅父母双全,我爷爷还健在。”霍聿言无语,“你一定没看过家族群有多少群成员,我和你结婚就是爷爷介绍的!”
沈云棠点点头:“知道了。”
她满脸都写着“跟你没话说了跪安吧”。
于是霍聿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一直沉默到沈云棠再次看了过来,他才张了张嘴,小声道:“这套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
沈云棠很显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霍聿言忽然强硬起来:“我也没想过会有别人留宿!”
“你的生活规划里没有我?”
“……”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个语气。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把霍聿言都给整不会了,他当初买这房子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怎么可能还给这位协议婚姻的妻子规划一个房间。他当时就是死也想不到会面临今天这样一个尴尬的场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买了套房子为了躲她,谁能想到现在她就大爷似的躺在他的床上,还准备把他赶出去。
“我……”他还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沈云棠明显不打算听,她伸手将灯一关,面无表情道:“睡了。”
霍聿言就这么听着她在黑暗里拉着被子蒙头倒下,自己被晾在一边。
……
忍辱负重,霍聿言。
他如此咬牙劝自己。不是你的床了就不是吧,外面沙发不也能睡吗!同样是用来躺的,差哪了!
他差点就要转身高傲地走了,脚还没拔动,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沈云棠她没直接说滚。
她没直说让他滚外边睡——那他睡卧室也不等于抗旨不遵了。
霍聿言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感到震撼。
他也太聪明了,就是沈云棠要找他麻烦他也可以站在道德高地,甚至反客为主卖惨一把,让沈云棠知道自己有多过分。
霍聿言在黑暗里静了静,估计着沈云棠应该睡着了,这才放轻了呼吸,慢吞吞地摸到了床的另一边。
这床有两米宽,沈云棠再怎么占地方也碰不到他。
他安居一隅,这是他的王国。
……
真完犊子,看多了就是这样一个脑回路。
霍聿言唾弃了片刻自己就良好地接受了,他小心翼翼地摸着床沿缓缓坐下来。还好这里的床垫没家里的软,他坐下去也没多大的动静。被子够大,他平时一个人滚三圈都够使,因此他小心地牵起一角盖在自己身上也不会惊动沈云棠。
好半晌霍聿言才终于成功躺下,侧着身睡在床边,半晌,撑着脑袋哀凉地叹了口气。
他扭过头看了看身后,借着不大明亮的月光,他还能看见沈云棠背对着他蜷成一团睡着了,肩膀还没盖上。
他奇怪地“咦”了一下。
沈云棠居然是这种睡姿,他还以为沈云棠睡着的时候和醒着的时候一样大杀四方。
霍聿言隔着中间一米多的距离沉默了片刻,好半天才下了决心,探过手去把她的被子往上拽了拽。
睡觉还露肩膀,这迟早风湿,就跟她平时大冬天还露脚踝似的,得挑个时候阻止她。
他可不想看见家里多一个步履蹒跚的风湿患者。
喝的咖啡也换换,换成花茶吧,加点枸杞什么的。都冬天了。
怪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温度开得不够高,霍聿言突然冷颤了一下,立马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过了片刻他停下来,忽然感觉到背后微微的热量。
……
他和沈云棠其实还蛮近的。
外界寒冷,同一床被子里的热量就明显得可以推断出距离。
霍聿言也挺奇怪的,里女孩子不都是手脚冰凉需要男朋友捂捂吗,为什么沈云棠就这么暖和,反倒是他挺冷的。
一定是她吃得好睡得多还没人敢惹她生气。
而他就是个天天受气的可怜鬼。
霍聿言用力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第二天清早起来的时候他猛地一睁眼,屏住了呼吸,他梦里梦见不小心碰到沈云棠了被她一脚踹到了地上,一醒来神智还不清着就迅速找回五感,试图搜寻有没有哪个胳膊肘不小心碰到她。
检查结束,没有,霍聿言松了口气,看来只是这梦吓人。
他刚把眼闭上两秒,就察觉到一些不对。
霍聿言猛地睁开眼,徐徐回头。
沈云棠已经醒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被子卷成一团。
沈云棠笑了笑。
“挺暖和,是吧?”
“……”霍聿言嘴唇抽动了一下,严肃道,“也不是特别暖和——”
半分钟后,霍聿言狼狈地被关在了门外面,身上挂着他两米宽的大被子。
他抽了抽鼻子,半晌抬起手蹭了蹭鼻头。
没什么,成功的必经之路,总是会有些坎坷的。
他拖着被子走过客厅,面无表情把自己往沙发上横着一送。
-
“我爷爷住在山上的疗养院。”
车子里实在是太过寂静,霍聿言趁着红灯看了好几眼副驾驶座,终于没忍住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