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是因为受不住屈辱,选择了自尽。
而他的身侧,也再无任何值得倚靠,也能照顾他,且真心待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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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司俨高热未退,头痛却微有好转。
纵是没有裴鸢的缘故,他也不欲在此地久留,还是命人勒马启程,往姑臧的颍宫奔去。
快到抵颍宫时,姑臧却也下起了如注的暴雨。
司俨在轩车内昏睡了一会儿,却听外面的车夫恭敬道:“王上,到颍宫了。”
那车夫的声音稍带着探寻,因为待他勒马之后,车厢内的司俨却一直都未下车。
他在外面静等了片刻,直到担忧司俨会出事,这才小心地唤了他。
司俨的嗓音已变得沙哑,待他睁眼后,清冷的眸亦是稍显疲惫,只淡淡道:“孤知道了。”
待掀开车帷时,他还觉得头脑异常昏沉。
颍宫的宦人已走到了轩车之旁,为他撑着伞。
司俨的自控能力很强,就算头痛欲裂,在下车时,也并未让任何人搀扶。
待得见周遭的阴雨之景后,男人还是禁不住地蹙了蹙锋眉
这连绵不绝的雨属实令人烦躁。
他想见些阳光,不想总看这些灰败黯淡的景象。
司俨将将站定后,却觉自己正处于晕厥在地的边缘,可他想让自己前行的步伐看着沉稳些,他不想让臣下得见他脆弱的一面。
雨水嘀嗒、嘀嗒地落在了他的脚边。
男人因而静伫在原地,亦在宦人探寻的目光下,阖着双眸,稍显痛苦地为自己揉了揉眉心。
待他再度睁目后,却见裴鸢的小手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了他的面前。
纵是隔着朦胧的雨帘,裴鸢的那双明眸依旧清澈且温良。
当她温柔地看向他时,亦似是在散发着某种治愈人心的力量。
美人一身蕊黄色的合欢襦裙,就这般亭亭地站于雨中,虽与周遭的黯淡和灰败格格不入,却使他的目及之处骤然明亮。
置身于连绵不绝的阴雨中,司俨顿觉,裴鸢就是他希望得见的那轮,充满元气的小太阳。
第42章 照顾他 裴鸢温柔地亲了下他的额头
酉时, 青阳殿。
槛窗之外,一派斜阳暮色之景。
霏霏落雨终停后,避于梧桐叶下的夏蝉复又聒噪地啁啾不停。
殿央的博山炉中, 焚着松沉的安神香, 这其中亦夹杂着淡淡的苦涩药味。
一个多时辰前,亓官邈神色复杂地为司俨诊了脉, 待裴鸢亲自送他出殿后,亓官邈还特意叮嘱裴鸢, 说纵是司俨正值青壮之龄, 身体也一贯康健, 却也不可如此消耗、甚至是作践自己的身体。
裴鸢耐心地听下了亓官邈的所有叮嘱。
亦觉出, 亓官邈好像格外在意司俨的身体,且他神情稍带着焦虑, 语气也大有一种,若司俨的身体垮了,他也要完的感觉。
裴鸢也因而, 对亓官邈多了几分好感。
她觉亓官邈既是医术高超的良医,又是司俨的忠良之臣。
不然, 他也不能这般关切司俨的身体。
这时, 宫婢手中持着漆盘, 其上置着刚刚熬好的退热汤药, 恭敬道:“殿下, 药熬好了。”
裴鸢上午穿的那身蕊黄色的合欢襦裙的裙摆上, 被沾染了雨水和泥水, 待亓官邈走后,她见司俨未醒,复又换了一身茜色的曳地裾裙。
端药的宫婢只见, 那曲裾勾勒得她那腰身不盈一握,美人儿的身型虽然依旧稍显纤瘦,但也貌似没她刚到颍国时,显得过于娇小怜人。
如今看来,只觉她的身形纤秾合度,匀亭且袅娜。
那几个从上京来的女使在落雨将停后,还去了宫内的长阁之旁,撷了些新鲜的西府海棠。
这些海棠花如今开得正盛,花瓣亦重重叠叠地招展着,怒绽的姿态也是稍显妖靡。
王后同上京来的那些女使情同姐妹,她平素同她们相处时,也并无什么主对仆的架子。
女使采萍适才还将犹沾着露水的海棠随意地簪在了王后那如云雾般的乌发之侧。
美人儿肌肤凝白,眉目如画,纵是佩了这种颜色艳丽的海棠,却也给人一种温柔清丽之感。
宫婢不禁感概,“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说得就该是这样的美人儿了罢。
裴鸢听罢宫婢的话,却觉司俨确实该饮些汤药了,可她见他睡得正沉,却又不忍心去唤醒他。
便步态翩跹地走到了华榻之旁,待温驯地跪于一侧的茵席之后,复又顺势用纤手,将躺倒在地的珠鸢铜镇扶正。
司俨的眉宇微微蹙着,眼角亦稍带着淡淡的阴郁。
男人的面容难能显露了几分憔悴,可他纵是这般安静无声地躺在榻上,却仍让裴鸢备觉赏心悦目。
裴鸢因而伸出了纤白的玉指,隔着空气,一笔一划地描画着他冷隽的眉眼、高挺的悬鼻、敛净分明的下颌线条、再到喉结……
小美人儿有意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唇角却微微往上翘了几分,她不禁在心里暗叹着,司俨他怎能就这么会长!
且他面上的每一处,都长在了她的心坎里。
虽然司俨的相貌丝毫不显女气,面部轮廓反是尽显男子的冷毅,但裴鸢的小脑袋里,还是不禁想出了,病美人一词。
裴鸢正胡思乱想着,却见榻上那“病美人”的眉宇竟是又蹙了几分,似有清醒之态。
裴鸢赶忙从茵席处起身,亦将掌心微凉的小手覆在了男人的额头上,为他丈量着体温。
她正觉,司俨的额头还是有些发烫时,却也发现自己的手腕竟是蓦地被他攥住了。
司俨的气力依旧很大,他只消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轻轻一拽,裴鸢稍显娇小的身子便趴在了他的身上。
她发边并未簪稳的西府海棠,也因而滚了几个圈圈,落在了男人的发侧。
裴鸢的面色有些懵然,她无法确定司俨到底是不是烧糊涂了,便用小手拄着榻面,嘤嘤呜呜地便要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司俨却用大手扣住了她的小脑袋,他的嗓音听上去略带着沙哑,只低声道:“别乱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男人的嗓音听上去,格外的富有磁性。
且司俨这话,也是对着她软小的耳朵说的。
二人又是这般近的身贴着身,司俨低低的嗓音亦透过他的胸腔,传进了她的心坎里。
裴鸢因而温驯地阖上了双眸,喃声道:“可夫君的身子还未好全,这样会压到夫君的。”
说罢,小美人儿复要起身,司俨扣她小脑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他听着她软软糯糯,且稍带着埋怨的话,却一直不肯松开她温香的身子。
——“夫君~”
裴鸢这番再唤他时,嗓音虽然一如既往的娇,却也含了些许的愠。
司俨方才无奈地低声道:“你才多重,压不坏的……”
裴鸢暗觉,司俨应是真的有些烧糊涂了。
她复又想起了亓官邈的叮嘱,且她不能再放任司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裴鸢还是拼尽全力地,从司俨的身上爬了起来。
司俨也因而抬眸,看了眼气鼓鼓的小人儿,却听裴鸢的嗓音虽然娇滴滴的,语气却很是正经:“夫君,你乖一点,先把药喝了。”
话落,裴鸢又觉,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凶。
万一司俨觉她是个悍妇该怎么办?
便又糯声道:“臣妾…伺候您饮药。”
裴鸢说出这话时,微微散乱的发丝也在随着她不匀的气息,有节奏地左右摇颤着。
显得整个人很有生机,亦有种明媚的美态。
司俨薄唇轻轻抿起,终于这时坐起了身来。
宫婢已将汤药又温了一遍,裴鸢小心地接过了药碗后,便用瓷勺上下地搅动着,耐心地为司俨匀着热气。
司俨觉出,裴鸢这是要亲自喂他喝药。
他喝药一贯喜欢一饮而尽,可今夜却不知为何,他竟是就想让裴鸢这样一勺又一勺地喂他,哪怕这苦药味会弥得久一些。
裴鸢嗅着苦药味,精致的小眉毛也颦了起来。
她喂司俨喝药时,见男人的面色丝毫未变,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夫君,用不用给你寻些蜜饯?”
司俨淡淡回道:“不需要。”
他又不是裴鸢,娇气得连些苦药都饮不了。
待司俨饮完退热的汤药后,还是觉得头有些泛痛,那些宫婢也已退出了殿外,他复将美人儿的纤手攥入掌心,低声道:“鸢鸢,再陪我憩一会罢。”
“不行…不行……”
司俨因而掀眸,复又看向了她。
他觉近日裴鸢的胆子渐长,她原是个最乖巧的女孩,现在却敢多次地反抗于他。
不过……
她纵是这样,也很有趣。
也很可爱。
思及此,司俨复又低声问:“为何不行?”
裴鸢垂着眼睫细声回道:“你都一整天都未用过食了。”
她边说着,边用小细胳膊拽着男人的身子,想让他再从榻上坐起身来。
实则若凭她真实的力气,是完全扶不起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