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观罢,大笑道:“世人都说曹操用兵如神,世无其匹。然而自今年入夏已来,两次犯我关中,却被潼关天险所阻,两度撤军,无奈我何。可见这人欺世盗名,一至如斯!”
众人亦笑,人人都有自得之意。只有韩遂老辣些,说:“曹操虽然是盗世之徒,但南征北战,靖平北地,也不能以‘浪得虚名’四字批他。他手下又有许多谋士,以他们之智谋,就算曹操昏聩,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重蹈覆辙。上次他们撤军距今只有两月,吾恐其中有诈。”
马岱说:“叔父就爱小心谨慎。那曹操雄踞北方,可也没有南下取吴越、占西蜀啊,怎又见得他能夺我西凉?况且潼关险固,渭河沿岸渡口,皆有重兵把持,我看曹操啊,此番是一去不复还了。不如我军趁其疲顿,在其撤军之际出去冲杀一阵,作为警示,令其终生不敢踏入关中一步!”
一番话只听得马超意气风发,不禁以手拍击墙砖,叫道:“痛快!不给曹操一点苦头,他岂能记得俺是伏波将军的后代!”一拍之下,那厚厚的城墙砖上竟掉下一个角来。
马岱等不由赞道:“兄长真神人也!”
韩遂苦劝不止,只得长叹而罢。
却说马超看见的曹军后营变作前营,倒确实不虚,只是并非撤退,而是作伏兵,先行到达埋藏位置去了。次日,连大本营也拆了栏栅,解了帐绳,望东北而去。
曹操命令许褚率其精锐勇健的亲卫军,负责断后,以备与马超的追兵相接。
马超果然大开城门,率兵望后追来。转过两个山口,到了一块平地,便见曹军正慌慌张张的撤退。马超大喜之下,单骑急进,大喝一声:“曹操休走,待马超斩了你的首级,以告天下!”
只见曹操、钟繇等头也不回,急驰落荒而去。而置于大军最后的许褚,则按住亲卫军,回马奔来。
马超凝目相看,见此人身形魁伟。骑匹高头大马,手持一柄点金大刀,目射神光,威风抖擞。乃问左右:“这厮看上去倒似一名虎将,不知何人?”
杨秋道:“我听说曹操曾选极其精壮之人,作帐前侍卫,名唤虎卫军,又叫亲卫军。领其职者,一为典韦,一为许褚。今典韦已死,此人必是许褚。许褚字仲康,谯县人,勇力过人,人都称他为‘虎痴’,主帅不可轻敌。”
马超听了,说:“也未见有什么不得了。你们看我今日斩他于马下!”言罢,圆睁怪眼,放马挺枪,去斗许褚。
两人好一番大战,枪来刀往,马盘鞍跳,直杀了二百余合,犹不分胜负。二将因马已疲惫,各回军中换马又战。杨秋劝道:“主帅切勿与他纠缠,我大军掩杀过去,何惧一个许褚?还是追击曹操退兵为要!”
马超此时已杀得性起,哪里肯听,拍马又取许褚,二人又斗在一起。
此番剧斗,比前番更烈。刚才二人初次交手,对对方的刀法枪法都颇陌生,现下却已略知其要,更是打得旗鼓相当,二百余合下来,堪堪战了个平手。而两人的坐骑,又已困乏。
许褚本来受命多阻马超,以便曹操等人通过埋伏圈。这时又与马超一样,杀得性起,便飞回阵中,卸下盔甲,去了里衣,浑身筋突,赤膊提刀,翻身上马,来与马超决战。马超见了,也不禁意气豪生,换马挺枪,口中大叫道:“今日真杀得俺爽快!”来迎许褚。
两个斗到三十余合,许褚奋威,举刀来砍马超;马超带了坐骑闪过,见许褚举刀向上,尚未落刀,露出黑毛参参的胸膛,便引枪往其心窝刺来。许褚只得弃刀,双臂下捺,夹住来枪。两人在马背上夺枪,各用大力,只听一声脆响,拆断了枪杆,于是,各拿半截,又开始厮杀。马岱、杨秋等生怕马超有失,纵马前来夹击。许褚哪里吃得过人多,便一声唿哨,纵马望山路驰去,亲卫军紧随其后。
马超等挥兵追来,眼看要追上许褚,刚过一隘口,只听得一声呐喊,两边山坡上冲下两彪人马,左边夏侯渊,右边徐晃,分别挥刀抡斧,击杀过来。
马超大惊,急令回师。逃得半里路面,只见隘口处迎面又来了一军,正是猛将张辽。马超无心恋战,只与马岱、杨秋等做成一路,拼死一战,要逃回城去。
正在混战中,又听一声霹雳般的呐喊响自身后:“兀那黄口小儿,许褚适才受命要败,诱你入伏,现在可来大战五百个回合!”马超回头一看,正是虎痴许褚复又杀了回来。
此时马超哪里还敢迎战,奋起全力,与马岱等杀开一条血路,望潼关而去。所率兵士,大半消折,逃回城的,仅有两千余人。
守城的韩遂见马超败回,冷笑不语。马超已经深悔,乃伏地请罪:“侄儿不听叔父之言,以致折兵甚众,不堪再作主帅。请叔父亲领大军,侄儿当为叔父执鞭。”
韩遂起身扶起马超,垂泪道:“韩遂老矣,怎能统领大军?贤侄若能经一事,长一智,何愁不能保住我关中西凉一方净土?自此以后,遇事见有蹊跷,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马超再拜。谢过之后,说起与许褚之战,兀自赞叹不已:“唉,我之所见,能恶战如此者,莫过于许褚了。真虎痴也!”
至此,见曹军又兵临城下,无论曹操派许褚怎样在城下单骑搦战,只是坚壁不出。
一五八过了几日,一夜曹操正与许褚谈到马超之勇,并以之下酒,于禁和徐晃来见。
曹操请二人入座同饮,然后说:“刚才许褚说起马超的神勇,我颇爱之。但许褚认为要招纳于我之麾下,恐怕很难。如果我奏表封他为征南将军,再令他南下讨伐孙权,你们以为如何?”
徐晃先饮了三杯,才说:“马超性情粗鲁,心胸不大,一心要在关中为霸,恐怕他不会为‘征南将军’所动。其实,要破马超也不为难,丞相何必让他这一着棋!”
曹操眉毛一扬,惊问:“此话怎讲?”
徐晃看了看于禁,笑而不答。
曹操立时省悟,也笑了,问:“可是于禁从关中带了好消息来?”
于禁边饮边答:“几日来我冒险深入敌境,发现敌我双方集结潼关,而在潼关以北、以东、以南,敌人以部将马沅、成宜、李堪、侯迁、张横等,驻守各个渡口。而潼关西面,离潼关最远的蒲阪津,属山西地界,却竟然无人防守。”
“我差密报将此事告知徐晃,徐晃又悄悄驰往蒲阪津渡口,证明情况属实。因此,若我军派一支精锐部队秘密渡过蒲阪津,抢攻入敌军后方,马超之败,即在眼前了,———丞相又何必屈让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