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悦进门的时候,客厅里的时钟刚好指向3。
凌晨3点。
她顺手打开门厅里的灯,看到玄关的地毯上干干净净,没有一双鞋子,就知道霍耀庭没有回来过。
她疲惫地把包往地上一甩,光着脚走进厨房,倒了一大杯凉水灌进肚子里,才把心里的烦躁压下去。
客厅冷冷清清,整洁地仿佛可以做售楼的样板间,一点烟火气也没有。
结婚两个星期,她跟霍耀庭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
就算见到,两人也只是客气地打招呼。她对他的态度,甚至不如对家政阿姨来得热络。
珂悦本想倒头就睡,但是想起今天早上爸爸给她打的电话,千叮万嘱咐让她别忘记。她叹口气,靠进松软的沙发里,蜷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刚才在夜店里喝了太多酒,她觉得头有些疼。家里有解酒药,她懒得去找,指腹按着太阳穴轻轻揉。
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今天是她生日,微信里塞满了狐朋狗友祝福和邀约的消息。远在大西洋彼岸的简西还掐着北京时间给她送祝福。
【天下第一大美人小珂珂,生日快乐!】
配上哈哈大笑的表情,珂悦立刻脑补出了简西打下这句话时的样子。
她笑了笑,刚要回复,对方又传来一条消息。
【新婚生活肿么样,跟大帅哥结婚是不是灰常“性福”啊?】
性福吗?
珂悦看着屏幕上的问题,笑容变得僵硬。
她跟霍耀庭根本还没有上过床。
说起来好笑,他们两个现在甚至连觉也不在一个被窝睡了。霍耀庭的意思是他们两个的生物钟不同,他常常工作到凌晨,怕打扰到她休息。
究竟是不是借口,她也不想戳穿。
反正当初她答应结婚的目的,也不是什么“圆一个少女梦”,对于霍大少的冷淡态度她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做派,倒是像极了八点档电视剧里豪门的包办婚姻——老公彻夜不归,老婆深夜泡吧到3点。
想到这里,珂悦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暗淡的心情也稍稍变得明快。她想起自己还没回复简西的消息,心里一动,点开对话框便打起字来。
【别提了,霍大少银样镴枪头。】后面还加上了几个哭泣的表情。
点击发送,珂悦满意地坏笑。
造霍耀庭的谣,她乐意得很。
对话栏一路滑下来,她在最末尾的几个框中找到了霍耀庭的微信。
上面显示的是“生日快乐”叁个字。
没有称呼,没有感叹号,没有配上表情。
如同他本人一样冷淡。
继续往上看。
前一条消息是珂悦发的。发送时间是一个月前,他们两个被爸妈催促着去试婚纱。
那天是工作日,他说下班了去单位接她,然后她回复了这叁个字。
知道了。
文字真是一种奇妙的创造,明明同样可以做为这个提议的回答,表现出的意思却有着微妙的差距。
不是“好的”,“好”,“嗯嗯”,而是“知道了”。
陌生又冷淡的表达,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珂悦想了想,准备退出对话框。眼神扫过他的头像,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
头像背景是X大的校门,中央是一只比着“yeah”的手。那只手,手指纤细,皮肤白皙。指节上的纹路很浅,指甲片粉粉的,一看就是少女的手。
手的主人,珂悦一点不陌生。
霍大少的白月光,赵可然。
在赵可然出现以前,珂悦一直以为自己跟霍耀庭天生一对。
霍珂两家是世交,霍耀庭和珂悦的父亲年轻的时候一起下海经商,各自创办企业。两家财运都不错,一路顺风顺水,到今天已是泽城最大的两家集团。
珂悦跟霍耀庭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两人从小学就认识,每次霍珂两家设宴,珂悦都吵着要找“耀庭哥哥”玩。那时候,她像跟屁虫似得跟在霍耀庭身后。
霍耀庭只比她大两岁,却从小就性格沉稳,不爱说话。面对珂悦的纠缠,或许是出于两家的关系,他从未制止过。
后来长大了,珂悦虽然不再那么幼稚,可心里还是喜欢着他。
无论是学校晨操时隔着半个操场的队伍,还是聚会时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她的目光总是能准确找到霍耀庭。
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霍耀庭修长挺拔,一米八五的高个在人群中总是显得突出。他的身材比例也好,肩宽腰窄,头身比完美得跟男模一样。
脸张得也好看,遗传了他母亲谭雅和父亲霍成邦的有点。
脸型轮廓继承了父亲的英俊,鼻梁高耸,下颚线凌厉,眉骨如刀刻般锋利突出。
一双深情的桃花眼却是来自他母亲的基因,眉目流转间总是带着一点莫名的撩拨,跟他本人的气质大相径庭。
——却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饭桌上经常有长辈揶揄珂悦,说“噢哟,悦悦的眼睛都快长到耀庭身上了。”
说完转头去看霍父珂父,问:“两个人法定年龄什么时候到啦,让耀庭赶紧把这个媳妇讨回家。”
一桌人大笑,珂悦红着脸偷看霍耀庭的方向,他抬眸跟她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
那时候,珂悦只当他是闷葫芦,不善表达。
她从来没有想过,跟他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男人抓住了她的命门,让她满足也不得,逃也不得。
叁个月前,霍耀庭为订婚的事情来找她,她默不作声地听他谈公事一般地说完。
沉静良久,珂悦忽然反问到:“霍耀庭,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拒绝你?”
男人愣了片刻,俊眉皱起。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珂悦叹了口气,闭上眼,直截了当地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你想清楚了?”他只问了一句。
“想清楚了。”
他起身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
没有一点挫败的样子,也没有要挽回的意思。
她心里那一丝丝幻想的火苗,也被他的冷漠浇灭了,从头顶凉到脚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