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糖的。”
门外的人噗嗤一声笑出来,手指蹭了蹭眉头。
老板气得直咬牙,把钱从她手上夺下来,没好气的扔进抽屉。
久路抿抿唇,九十度深鞠躬:“对不起,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老板看她态度诚恳,硬撑着哼了声。
久路:“我以前常来光顾的,买过好多磁带,还有那边的也经常租……这次有人着急拉我出去,”她说着指了指外面:“所以来不及付钱……真的是意外。”
老板表情松动:“行了行了,我看你也挺眼熟的,下次别犯就行。”
“谢谢。”
久路又鞠一躬,转身出去。
轻轻关上身后的门,一阵烟草味道飘过来,她脚步停下片刻。
驰见懒懒靠在墙边,捏着烟身向下弹了弹。
李久路毫不掩饰地白他一眼,一脚踏进夜色里。
驰见不紧不慢跟在她后头:“你怎么不付钱就跟我跑出来了啊?”他句尾轻飘飘,好像刚才拉她出去的不是他,脸皮简直厚得可以。
久路又翻了下眼睛,没碰到过他这么嘴贱的人。
“现在去哪儿啊?”
久路说:“游泳馆。”
“那游完一起吃个饭呗。”
“不了。太晚了。”
驰见食指穿插,扣了扣皮手套:“百花路新开一家火锅店,听说老板是内蒙人,羊肉特地道。大冷天儿的,尝尝去?”
久路摇头,驰见看见他小辫子跟着晃了晃。他上前一步,抓住久路大衣后头的帽子,往回拉了把。
久路向后跌去,连人带书包撞入他怀里。
驰见扶住她肩膀:“还欠我顿饭呢,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低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团热气拢向眼前,李久路不禁侧头避开,这承诺她记得,文身当天晚上两人说好的。
她挣扎了下:“你先放手。”久路转回身,退后一步:“你想什么时候吃?”
“现在。”
李久路有些为难,拨出腕表看了看:“我今天上午就说去班级上自习,太晚回去我妈肯定要问的,你看……能不能改天?我一定请。”虽是询问的口吻,语气却不容商量。
“你骗你妈,那总要为撒谎付出点儿代价吧。”
她抬头看着他。目光相碰。
最后,驰见败下阵来,歪头吐了口气。
“那行,改天。”
久路:“好,再见。”
“等会儿。”
“还有事吗?”
驰见两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一阵,不大会儿又拿出来,安静的胡同中,有拆塑料包装的窸窣声。
天太暗,久路看不清那是什么。
他歪垂着头看手上动作,语调漫不经心:“你那小初恋今天也去班级上自习?”
久路微微一顿:“我没问,怎么了?”
“没事儿。”他抬起头来看她:“你回去问问他,今天下午是不是做题做嗨了。”
李久路并不理解他的意思。
驰见:“有一句古话,什么来着……书中自有颜如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暗巷中,周围更悄寂。
驰见手臂冲她伸过来,一个硬硬的物体抵住她嘴唇:“别紧张,吃颗糖。”
李久路感觉上是向后撤头躲开的,但糖块还抵在唇上,所以她那个动作好像是做了,又好像没做。
驰见轻轻一笑,微弓身:“来,张嘴。”
声音低到融进风里,她下意识张嘴,一丝丝甜味儿在口腔蔓延开。
这种搞氛围的伎俩他手到擒来,久路想,如果他专心追哪个女孩,那对方必定溃不成军。
她偷偷蹭掉手心的汗:“我不喜欢吃糖。”
“刚才听见了。”驰见下巴缩进衣领里:“这个味道淡,薄荷的。”
“你怎么会有糖?”
驰见又摸了摸口袋,自语道:“谁知道哪儿来的,可能去年还是前年剩下……”
李久路瞬间石化,半张着口,呆呆的看着他。
驰见不可抑制地放声大笑。
久路表情严肃起来。
他勉强忍住,拍了拍她的头:“逗你玩儿呢,放心吃,昨天饭馆给的。”
“……”
李久路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转身走掉。
快到胡同口的时候,他又追出来:“你去游泳?”
“嗯。”
“反正没事儿,一起吧。”
她看向他。
“那天不说切磋一下么?”驰见回视过去:“怕了?”
久路嘁一声。
她没表示什么,但驰见死皮赖脸的跟着。
他先缠着她一同回“文人天下”取来游泳用品,之后载着久路前往游泳馆。
七点到八点是今天的最后场次,冬天天冷,所以场馆内游泳的人并不多。
久路还在池边热身,驰见早已跳入水中游一个来回,他舒展开的身体浮在水面尤为硕长,蹬水时大腿肌肉紧绷,充满力量。
他游回她脚边,站起身水刚到锁骨:“下来吧,活动几下就够了。”
“你这样很容易抽筋。”久路十指穿插,绷直腿,手臂向地面缓缓下压,她无论态度还是动作都挺专业的。
驰见目光落在她圆圆的脚趾上,靠着池壁,心思不太健康的观察她。
但久路没给他多少机会,很快热完身,往手臂和胸前撩了几下水,慢慢滑入泳池中。
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游起来,没理会他的挑衅。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驰见全程跟在她后面,透过泳镜观察她动作,虽然没比试,但可以看出李久路水准并不低。
没多会儿,闭馆音乐声响起,两人靠向池壁。
“牛啊,练过?”
运动过后,久路脸颊红扑扑:“我从小专门学的。”
驰见竖起大拇指:“走吧,还有二十分钟闭馆。”
“你先上去,我等一下。”
李久路身体再次没入水中,脚掌蹬住墙壁划出去,却久久没露头。
水面平静无波。
驰见眉尾稍稍一挑,没想到李久路也有这爱好。他深吸一口气,跟着她沉入水中。
最后闭气驰见输给了她。
驰见上岸,穿好拖鞋,顺便把她的递到她脚边。
“最长闭气时间是多少?”
久路边走边摘泳帽:“十四岁时是两分五十秒,后来不经常练,退步了。你呢?”
“不到一分半。”驰见扫掉胸膛的水:“那很不错了。”
她点点头:“我十四岁以前都在接受专门培训,那时候我爸有意愿把我往这方面培养,所以每天至少训练四小时。”
“专业游泳?”
“算是吧。”久路模棱两可地说:“我家人是这么想的。”
激烈运动导致神经亢奋,这晚久路失眠了。
第二天上课她提不起精神,中午时,和马小也在学校食堂吃饭。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时间,每个同学都神情紧张、来去匆匆。
马小也把吸管插入牛奶纸盒里,推到她面前:“快考试了,补补脑。”
久路抬眸看了看,推回去:“还是你补吧,我补脑好像也没什么用。”
“考不好你妈又要发火。”
她拨几下饭粒,叹一口气:“根本不是学习那块料,逼死我也没用啊。”
“那你不想上学,到底想干什么去?”马小也顺口问。
李久路动作停了下来,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吃了会儿,她慢慢拨开菜里的胡萝卜:“马也哥,你昨天来学校自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