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光芒忽转,一团浓稠的白雾聚拢又散去,茅屋陋室换过另一番光景。
临渊取出锦澜元丹,携了我的神志一并潜入锦澜灵窍之中。他做事一向这么性情中人,出手一针见血斩草除根。元丹为控,无论锦澜心思有多少曲折,都如画卷摊开,一览无余。
流水乱石中有浮光成亭、萤火成群,细看之下,青苔遍布的台阶都由玉石琉璃所砌。这么别致风雅的宫室御园,除了大祭司所居的龙绡宫,再寻不出第二处。
亭中锦衣美人,娴然静坐,手中化出无形之梭,素手拈来月光织就鲛绡,纱影重重,围着亭阁飘荡,十分缭乱人眼。
披盔戴甲的身影从月门缓步踱出,摆动鱼尾拾级而上,脊背挺得笔直,身姿却略显蹒跚,似乎带着很重的伤病。来者正是替夜来硬接下魔君致命重击的司宵。原来他受伤落入海中后,造化恁地深厚,竟然没有一命呜呼。
司宵一路步履虚浮游至亭中,声音微微颤抖,一如既往地饱蘸深情:“夜来……”
锦衣美人抬起头,手中织梭化作玉簪,插进发髻中。
四目相对,呼吸声一急促,一安详。
夜来翦水双瞳中一片空蒙,半分波澜不兴:“你醒了?既能下地行走,过不了多久就可复原如初。”
“我来,不是要讨论我身上的伤。就算为你粉身碎骨,又有什么要紧?”
“不讨论这个,那就回去吧!我没什么话想跟你说,你如今的身份,也不便在我宫里逗留,让人看见,又要节外生枝。”
“你怕什么?怕琰融那老东西不高兴?原来宫里传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打算嫁给他?他不配!”
夜来转回身来,眸中流露一闪而逝的恨意:“是!我是答应嫁给他,你嚷嚷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质问?他是龙王,如今大权在握,整片东海都落在他手里,我区区一个鲛女,就算千不甘万不愿又能如何?今时今日的结果,不正是拜你一手所赐?他不配,你配吗?先背叛我的人,是你。”
司宵被那最后一句诘问狠狠击中,捂着胸口靠在亭柱上,脸上都是痛苦神色:“你都知道了?我……我真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这话该我说才对。原本撺掇锦澜去她姐姐那儿偷狐狸毛,只不过为了使涂山也蹚到这浑水里,好让那贱人早日离了君上身边。至于勾引延维嫁进西海,再把化龙的事闹到东皇面前,她没有这个脑子,是你背着我私下调唆的不是?你若不肯认,不如当面对质?”
夜来口齿森冷,边说边把石凳后面一个海牙荆条编制的笼子丢出来,狠狠甩在司宵脚下。关在笼中的红鲤鱼受到不轻的撞击,险些被笼子上锋利的长刺贯穿鱼身,惊恐地吐出一大串泡泡。
那就是被打回原形的锦澜。她沦为阶下囚后的遭遇,存于灵识深处,化作我和临渊如今历历在目的一切。
司宵咳出一口血,苦笑道:“没什么好否认的,就算不把她扔出来,我也没打算再瞒你。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
夜来咬牙,嫌恶地瞪他一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知道你头脑简单,却不知你竟蠢到这种地步!你明明答应过我,要不惜一切代价设法帮我赶走涂幼棠,为什么要半途倒戈,连君上也一同算计?现在落得这种结局,你满意了?没那个本事,就别学人家玩手段!”
静默中,司宵勉力站起身来,试图去触夜来的手,却被夜来轻轻滑开。
“我是没本事,除了打打杀杀,连神龙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关键时候,只需要丢出去死一死就够了,对不对?鲛族从来受人鄙夷,男鲛尤甚,不只是你,所有水族心里都这么想。可我所做的一切,自始至终全是为了你!赶走涂幼棠又怎么样,敖临渊神通广大,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再找回来。然后呢?还不是照样对你视若无睹挥之即去。这么多年了,他心里根本没你,你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呢?当年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找来青丘被放逐的野狐冒充九尾杀死烛龙的女儿,才把涂云门赶下后座,可结果如何,敖临渊还是忘不了她,不知上哪里又寻出另一只龙狐兽来,长了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据说还是涂云门的妹妹。他对九尾狐的执念,就像我对你!”
良久,亭中响起一声似责似讽的轻笑:“是啊……可我对他的执念,也是一样,有什么要紧呢。自从父王故去,我从小就被养在龙宫,被君上照拂长大,心里早就认定了,他就是我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也要跟随的良人。这些年浮花浪蕊也见惯了,上赶着贴上来的莺莺燕燕还少吗,眼前这条不自量力的臭鱼不就是?”
口中说着,还踢了地上翻倒的囚笼一脚。锦澜如同死鱼,直挺挺漂在笼子里,连呼吸都不敢张鳃。突然听到这么超乎想象的秘密,生怕一点动静就招来杀身之祸,只好尽量降低存在感。
“他喜欢多少只狐狸精都不要紧,来一个,我就能收拾一个。当年的云门帝姬何尝不名动三界,人人赞她才貌双绝,那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是我的手下败将。涂幼棠嘛,比起她姐姐来差得远了,更蠢更好骗,除了那张脸,何尝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