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容貌,也缺乏出众的才学,和他醉酒那晚提起过的心上人相比,简直低进尘埃里。我何德何能,竟让名动三界的美艳孔雀有心垂涎。他只是对曾经的落败耿耿于怀,为了羞辱临渊。
“求求你,不要杀他。我……我答应你炼骨化魔,从此再也不踏出太微垠……我可以为你做……你所希望的……一切。”
话出口,已经泣不成声。心头无比羞耻,只得闭上双眼。泣珠连绵不断滚砸在地,溅出清脆碎裂的声音。
他却突然暴怒,闪电般将肌肤相触的手抽了回去:“你以为我是敖临渊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把你留在这儿,是为了救你!”
朝夕相处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大发脾气的模样。我几乎崩溃:“我死活,关你什么事?”
“你的命是我给的,你说关不关我事?”
“……你在说什么?”
重楼剑眉紧拧,额心堕天法轮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森森咬牙道:“身为涂山灵狐,你为什么只有一条尾巴?芜君说你自幼被遗弃山野,和他并非血亲,却又为什么对你视如己出,甚至要把帝位相传?你有没有想过,就凭那点不值一提的仙族修为,何以随手就能催动少昊琴?”
我想过,统统想过,只是从来不敢追根究底。真相在心里载浮载沉,却宁肯它随波而去,不愿正视它刺人的锋芒。
重楼的话如醍醐灌顶,浇向心头。
“这世上没有什么秘密能永远不见天日。”
我胸中如注铁铅,又如将要溺死,心心念念的疑惑像最后一口呼吸,游丝般从唇边逸出:“哥哥为什么会让你把我带走?他想让我成魔?”
“很多事,不是你闭着眼睛不看就可以当作没发生。与其自欺欺人逃避现实,不如睁开眼睛面对,认清楚何为虚情假意,看看他究竟对你做过什么。你很快便会记起来,千生万世,所有一切。”
我张开眼眸,洞内半壁山门无因自坍,震得脚底发麻。
重楼的面容近在咫尺,眼芒却锁向云海苍烟中,某个虚无缥缈的地方。
忽觉腕脉一紧,还来不及尖叫,他已牵我迈过遍地碎石岩渣,在一处空旷断崖边站定。
一架浮桥在薄雾里若隐若现,朝望不到边际的前端无尽延伸。
“瀑布下的水泽,通往黄泉弥渡。这无妄桥,就是出太微垠唯一的路。你想要的答案,也都在里面。我会在弥渡的彼岸等你。”
“如果这是出太微垠唯一的路,为什么你可以在外面等我?”
“因为你是狐仙,我是妖魔啊。”
他顿住脚步,背影竟显出惆怅。
“这路,只能你自己一个人走,谁也帮不上。当你真正凭自己的力量走出去,或许能够弄清楚,究竟什么样的路,才值得甘心情愿。你想好了,无妄桥一旦踏上,只可进不能退。”
空灵梵唱,不知从何处渺渺传来。
“一叶零落,两岸冥火,三途径陌,四方石刻,五行皆破,六道轮回,散尽七魄……”
无妄桥是条贯通幽冥的往生之途,也是种至为艰难的修行,通常只有大奸大恶迷失了本性的堕仙,才需要经受这样的考验。
神仙拥有无穷无尽的岁月,其中一些修为精深开了天心目的,譬如涂九歌,更有在一定程度上预知天命的能力。可哪怕身负通天彻地的本事,对既成事实的发生,却不能倒转逆回,更无法插手干预。于是他们的妄想心,并非出于对未来的好奇,而是对过去的执念。
穿行无妄桥,要降服的魔障,恰恰是面对已发生之事的态度。据说踏上去,便能在脚下清清楚楚看见往昔中的一切,如亲身重历,却又超离旁观。这条路一旦走了就不能回头,若不能承受,半途退却,就会永远被困在回忆中最凄惨的部分,锥心之苦往复轮回,超脱无门。
唯有穿越弥渡,才能离开太微垠,重回凡世临安。这是我一个人的路,只能自己来走。
“我想清楚了。我走。”
我忘了八万四千法门,只能走我自己认定的那条。而只要它是通往临渊的方向就够了。所谓殊途同归。
栈桥两旁皆是万仞深崖,云絮狂涌,似泣似舞。
步步刺骨,前缘尽复。
“涂云门”三字,呼之欲出,一如浮生在世。
少年不识爱恨,恨桑田沧海太匆匆。
她的笑容略过了千年岁月漫长,不落一丝风霜。
她的脸就是我的脸。她是我被遗落的前世,我就是云门。我看见她执着地追寻,被忽视、被伤害,却如此浑然无惧,并不在意。直到……她满心欢喜嫁给临渊,在清辉堂等了七天七夜,可等回的,是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星霜聚散,似万千年的尘埃都漫天纷扬而起,往事化成数不清的碎片倾盆而来,割得我体无完肤。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爱都还没有变成恨。
缘起,是在蓬莱山。
那年的云门帝姬将满千岁,狐帝芜君接了帖子,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