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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蜡烛的火苗不断地跳动着,我离得远远的,躲在黑暗中。这个时候传来了敲
门声,然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月黑风高夜,电闪雷鸣时,这样的戏码,放在
聊斋里,此时进来的定是个美艳的女鬼,少年时期总是钟爱这样的奇谈,故此语
文中教到鲁迅的三味书屋时,最是喜欢。
在橘黄色的微光下,妹妹抱着一个枕头,走了进来。
「怎么了?」先开口的是我。
「有点怕……」妹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我听奶奶说过,她还是娃娃的时
候被打雷吓过,至今都很怕雷声,这事儿基本大家都知道。以往打雷的时候,几
个长辈总有一个陪着她,如今父亲坐牢,爷爷奶奶又搬回了旧屋住,唯一剩下的
母亲,今天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就留了纸条说有事外出。
现在都点多了还没回来。还能有什么事,不是在姨父家就是在光头那里。
「那你在我房间聊聊天吧,这点数了,妈妈应该也快回了。」
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要不今晚就在我这里睡了。
「嗯。」
妹妹怯生生地应到,她在床尾边上坐了下来。
得益于我之前的殷勤和热情,我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改善了不少,或许又因为
父亲坐牢,妹妹继续找一个依靠,我两的话多了起来,而且她以前那种带有敌意
的态度也淡化了许多。
那段时间我也不知道脑子短路了还是怎么样,居然有想把自己的妹妹追成女
朋友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并且还傻乎乎付诸了行动。等到有了陈瑶后,我又突
然开窍了,那心思也慢慢地淡了下去。
「你在干啥?」
「看书。」
「得了吧,你离蜡烛那么远,看什么书……」妹妹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那叫无字天书,尔等凡人岂能明白。」
「还吊起了书袋……那你从无字天书那里参悟了什么?」
「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在黑暗中,本来只想开开玩笑的我,心里突然生
出一种惆怅的情绪,然后这种惆怅的情绪,又很快被某种邪恶的念头压了下去。
妹妹一直看着对面的桌子,完全没发现我的目光在她的身体上游走着。她穿
着单薄的睡衣,领口裸露出了大片的肌肤,原本洁白的皮肤,在烛光的照映下呈
现出一种迷人的橘黄色。
我贪婪地扫视着她的脸蛋,脖子,那轻微隆起的乳丘……然后情不自禁地想
起那两个美妙的夜晚。
「说你掉书袋呢,你还把自己当鲁迅了。」妹妹对哥哥的变态思想亦无所觉,
天真可爱地嘟着嘴说道:「不过咱村里的人,的确势利又市侩……」
我们突然陷入了某种沉默,一直到一声闷雷响起,妹妹才身子一颤,冒出一
句「哥……你觉得……妈最近……有些奇怪吗?」
有些?这句话里的量词差点没让我笑出声来,妹妹啊,你知道不知道?不过
半年时间,我们的母亲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但我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这么感觉的……哎……」
妹妹长叹了一口气,将头埋进了怀抱的枕头里。
我是看出来了,什么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要说的话过于难堪,妹妹说不出口
罢了。有句话说的没错,纸是包不住火的,尽管大家都在极力掩饰,但一定的时
间后,诸般迥异的细节会汇集成一种整体违和的感觉。
「不过是因为爸爸的事罢了。」我只能如此淡淡地回应到。总有一天这事情
会掩盖不住的——我的心里这般想到。尽管如此,但现在,不知道真相对于妹妹
来说反而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妹妹没有回应,房间又陷入了沉默中。她继续看着桌子发怔,我继续看着她,
感觉某种燥热升腾了起来。我悄悄地把手从被窝里伸到了胯下,将我的宝贝释放
出来,轻轻地撸了几下。
「你说……咱爸和咱妈……会离婚吗?」
「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呜……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这么感觉的……」
没想到沉默了好一会,妹妹居然说出这么些话来,那话语中的干涩和惶恐,
让她那原本看起就很娇弱的身子更显得单薄。我还没想到怎么回答,那边却是嘤
嘤地哭出声来。
我叹了口气,下面软了下来,我从被窝里坐起身子,裹着被单挪到她身边,
拍了拍她的背,妹妹突然就这么倒在了我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她的脑袋隔着
被子正对着我的鸡巴,我现在却起不了一丝邪念。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我心里觉得,离了也是好的,不然等到真的包
不住那一天,这层关系会让这件事恶劣到极点。
*** *** *** ***
「黄赌毒,在我看来,其实说的都是同一种东西,都是一种让人上瘾的工具。
而且这瘾的威力巨大,一旦沾上就很难脱身了,别的瘾,例如烟瘾吧,最多也就
让你短几年命,嘿,这三种,随便一样,要么妻离子散要么家破人亡。今天呢,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账,对象就是一个赌鬼。嘿,你知道不,这家伙都被切了一根
手指了,还死性不改,现在把家里面能抵押的东西都抵押光了,输红眼了居然还
打起了卖女儿的主意。你看,好好一个闺女养到了十几岁,你说没感情?我想是
有的,但就像我说的,这瘾,它……」
「你有什么瘾?操我妈操得过瘾不?」
像一种苍蝇一般,在车厢里飞来飞去,你又拍不着,你不想理吧,它又要降
落在你身上。瞧着光头那得意的劲,再联系起他对母亲做的那些暴力的行径,我
发自内心感到一阵阵恶心想吐的厌恶感。
我情不自禁就刺了一刀出去。
光头开着车,摇头晃脑、长篇大论地说着,突然被我插了这么一句打断了,
他表情有些发愣,路也不看,转头看着我,那张方脸上脸筋抽动着。好半晌,他
干笑一声,突然挤出了一句:「啧,难怪你姨父那么喜欢你,你跟他一样,就是
个变态。」
车子一阵颠簸,一边轮子已经开到了道外面的坡上了,光头才回过头去扭方
向盘把车子开回到道上。
「嘿,
我也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这很……」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问你的。」
我再次打断了光头的话,光头用手摸了一把头上寸短的头发,沉默了一会,
又看看我,他没有发怒,反而认真地回答到:「刚开始还挺过瘾的,新鲜感嘛,
但弄多了几次,就觉得没多大意思了。人呐,就是个喜新厌旧的生物,无论什么
事。这女人操多了,也就那样,感觉上就像是操同一个人,只不过换了副皮囊,
还是那样哭那样叫,没多大分别。这回答满意了不?」也没等我回应,他就接着
说道:「你呢?身为儿子,自己的母亲被别人操了,你什么感觉?我当过别人孩
子面前操过他母亲,他们都叫嚷着要杀了我。你想杀我吗?」
一个刹车,光头把车子刹停,这一下刹得突然,我差点没往前磕去,后面跟
着的车堪堪刹住,但还是碰撞了一下,让整辆车子晃动了一下。
我坐稳后看向他,他那三角眼斜斜地看着我,脸上阴晴不定。
「要是能像宰鸡一样方便,我肯定宰了你。」
我被光头那闪烁着寒光的眼神看得有些慌了,但仍强自装作若无其事,语气
平淡地回应了一句,光头嗤笑了一声,车子又开动起来。
「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你当儿子都能操,我一个外人操了又有啥不可以?这
种情况,你就当你妈离婚了嫁给了我,你看,这样是不是好接受点?你看,女人
从谈恋爱到结婚,还指不定和多少男人睡呢。女的逼啊,生来就是被男人操的嘛。」
「我没说不可以,我只是就是看你不顺眼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光头大笑,松开左手摸着脑袋上的寸发。
然后一路没话。在大约2分钟后,光头才开口说道:「就到了。有些事要
先和你打一声招呼。」他又把车停了下来,点了根烟:「我想你姨父已经和你说
得很清楚了,这次是对你是否可以加入组织的一次考验,考验你是否能胜任相关
的工作。我们组织的收人宗旨一向是简单明了,首先是要忠心,然后就看能力,
没有任何歧视。」
「这次过程会录下来你知道吧?」
「知道了,不就是留点把柄怕我反水吗,你放心,我答应的事就不反悔。」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光头的话。年轻人最承受不住别人的看轻,别人的再三劝
告总觉得会让自己显得没能耐。
「嘿,别着急,你姨父让我告诉你,如果你表现得好,等所有考验都通过后,
你家人他就不碰了,你母亲也还给你。啧,到底是亲人啊,待遇就是不同,不过
我看他也是腻歪了,那段时间你姨父就像着魔了一样腻歪在你妈身上……」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挤兑我,但他后面说的话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还给我?什么意思?母亲什么时候属于我的了?我出借过她吗?
你们玩腻了就把她丢回来给我,还搞得像是奖赏一般,我他妈的难道还得对
你们感恩戴德?
狗屁不通。
然后我又突然想起来,早前我才拿母亲和王伟超做了一次交易,我又愣住了。
「他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被冷婊子搞完,就……」
「怎么才叫表现得好?」我打断了光头的话。
光头歪起嘴巴。
「心狠,手辣。」
一个词拆成了两个说,但光头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某钟气场,还是让我觉得
不寒而栗。
「你要记住,我们不是小混混,我们是玩命的,对内要团结,对外要狠。你
要是做不到,趁早回家吃奶去,你要是真想跟你姨父混,你就得给出态度来。」
光头摇头晃脑的:「其实当初我是反对你姨父让你加进来,怎么说呢……你还是
个小孩,虽然身体长得不错,但心智还不成熟,哎,别急着否认,说话是没用,
要不想给别人看扁,就用行动回答。你要是干出模样来,我向你道歉又何妨。」
光头又一次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继续说道:「而且,你算是受害人家属了。
虽然有些人对自己爸妈一点儿也不上心,不过我看你不像是那种人。虽然呢,我
们认为猪羊就该挨宰,但我也知道猪羊并不一定这么认为,你看,你这种身份,
加进来兄弟们会相处得很尴尬。但你姨父执意如此,我们也从不违抗老大的命令,
所以也就认了。」
「我不明白你姨父为啥这么看重你。不过我相信他。因为你姨父从来没错过。」
我一直以为人狠就该话不多,但这个光头看着挺凶狠的,但偏偏嘴巴一说就
停不下来。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有一次想反驳下他关于我不成熟的观点也被他
制止了,到后来,也就不想说话了。
他说得对,说什么都不如行动来得实际。
等那孤零零在山脚下的房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看着那貌似什么时候来过带
有一点熟悉感的房子,一边琢磨着光头的话,我才突然明白姨父到底是个什么意
思。
这是投名状。
「嘭——!」
小皮卡在靠近房子的时候,不但没有减速停下,反而轰鸣一声,直接撞开了
院子的木门冲了进去,再一把刹住。我被这样的行为吓了一跳,这要是门后站个
人,这不得被撞飞出去了?
等车子在院子里刹停,惊魂未定的我看向外面,在院子里洗着衣服的女人一
声尖叫中,光头麻利地推出车门,猛地冲了出去,嘴里喊着「李东柱你还敢跑—
—!」冲上前把一个矮瘦的男子从刚爬上去的墙头上拉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
上。
李东柱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大喊着「别!别打——!你再给我几天时
间!再给两天时间,我保证……」
李东柱疼叫一声,肚子挨了光头一脚,在地上滚了几圈,再说不出话来。
「你们干什么——!?」
看着这一切,我的心有些发堵起来,那洗衣的妇人我认识,是李东柱的老婆,
叫房玉莹。
她大喊一声,丢下衣服猛扑了过来,瘫在地上抱着李东柱,想着要护着他,
但没几秒钟,她就一巴掌一巴掌地拍打起李东柱的身子,嘴上骂着:「让你赌!
让你赌!」然后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候,跟在小皮卡后面光头的两个手下大东和马脸才堪堪停稳车,双手插
袋一脸习以为常地踩着倒在地上碎成几
块的木门走进来。而同时,一个穿着白色
长袖T恤蓝色长裤,扎双辫的女孩从屋里走出来。她先是面容惊恐地看着倒在地
上的父亲和母亲,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大东和马脸,最后目光停在刚从车上下来的
我身上。
这女孩我也认识——我们班的班长李俏娥。
*** *** *** ***
「白纸黑字,上面有你指纹有你的签名,还有我们律师所的律师签字盖章,
由不得你不认。」光头从兜里拿出一张欠据,在李东柱两夫妻面前抖了一抖:「
看清楚没有?也别说我们放高利贷,我现在连利息也不收你的,那零头我也去掉
了,你只要能还了本金7万千元整,我再吃亏点,今天这门我也给你修好,兄
弟们的跑腿费、油钱也不用你付。」
我心里冷笑,光头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的,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
做,更何况是姨父这样逼良为娼的家伙,这不收利息还赔门赔窗的怎么可能,大
致是摸透了李东柱还不起,另有所图罢了。
「7万,上个月不是说3万5吗?我这都凑一半了!你们……你们肯定造
假了!我要找公安,我要报派出所!」
房玉莹显然被那欠款的金额吓到了,哭声一下就止住了,那张哭花了的脸带
着惊愕的神情,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报派出所?派出所所长叫啥名字你知道不?昨天晚上我们还一块宵夜呢,
我还怕你告!不过,咱补考关系也不怕你,你说造假?那你问问你老公。」
瘫倒在地上的李东柱脸色苍白,面对着老婆头过来的目光,脑袋低垂了下去,
「那么多钱……我想着我们还不上了……,我……我想要翻本……就……就……」
其实3万块钱,要说少不少,要说多也不多,得看怎么去看待,一般人砸锅
卖铁求求亲戚什么的,多少也是能凑够的。但我们村是贫困村,这个头衔不是挂
着玩的,实在是大家都穷,李东柱也不例外。他的情况我多少听长辈说过,他是
个外来户,他爸是当年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地震后变卖掉幸存的财产带着他远
走我们村里来投靠东柱他二伯,在瞎子坳这边拿了这块地就定居下来了,结果早
几年,西山那边发生了严重的山体滑坡事件,他二伯一家全被埋了进去,不但在
这边举目无亲,实际上外地的亲戚也联系不上几个了。他门前那几亩地一年到头
下来所得,也就勉强够生活罢了,根本就存不下多少钱。
而从李东柱的话里推测,事情也再清楚不过了,李东柱赌博输了3万多,心
有不甘又借了一笔钱想翻本,毫无疑问,他再一次把借的钱输了个精光。
赌徒永远也不明白十赌九输的道理,多年后我才明白,赌的真意永远不是赌
的本身,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概率学的生意——赌的核心在于「骗」。
f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