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厂长发话道:“小路,你带小王领导去生产线转转, 中午直接去小食堂,尝尝我们新请来的大师傅的手艺。”
“多谢。”王小希带着妹妹,跟上路晁。
厂长秘书进来送文件, 有些好笑道:“这个王小希,以前觉得他还挺靠谱的,这回怎么把妹妹给带过来了,到底是私事还是公事啊。”
“呵呵。”厂长心想,公事还是私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路晁这块香饽饽又遭人掂记上了。
看了一眼秘书,想到他特意请假去相亲的事,心想你还是别知道的好,省得自卑。
路晁也有点摸不准,为什么王小希出来办公事,要带着妹妹呢,难不成她也进了部里。不过现在安排工作都是有定例的,一家只能安排一个子女,两个儿女都进部里,就算是部长也得注意影响不是。
“我妹妹是学艺术的,刚刚找到工作,时尚佳人杂志社。”王小希倒没让路晁瞎猜,一边走一边说道。
路晁“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难怪呢,这是知道自己和时尚佳人的关系,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吧。
于是笑道:“时尚佳人能请到你妹妹,是他们占了便宜,要是工作当中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就是。”
不过是个顺水人情而已,王部长也不可能真让女儿一直在杂志社工作,她既然来了,就好好玩一段时间,再好好送走。
王小希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个借口,冲妹妹说道:“还不过来谢谢路晁。”
王小红过来,小脸微红,“谢谢你啊,不过,我怎么找你呢?”
路晁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给了她,眼见她还准备说什么,路晁已经一指生产车间道:“这就是最近上马的项目,你需要什么参数,我准备一份给你带走。”
中午招待王小希‎‍兄‎妹‎‍到小食堂就餐,厂长秘书特意过来打招呼,说厂长有事要出门,没法亲自招待,就让路晁代劳。
本来也是客气话,王小希的份量还不至于让厂长出面招待,过来打招呼都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
王小希也明白,走完一套客气的流程,三个人就坐。
小食堂和大食堂其实就隔着一层玻璃,大食堂坐着的施琳正低头挑菜,将她不喜欢吃的辣椒挑出来。
坐在她对面的华静,一捅施琳,“你还坐的这么安稳,看看那个女的,眼睛恨不得黏在路晁身上。”
施琳面无表情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能做的都做了,还能怎么样?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尝都不愿意尝一口,而且跟舒雨一比,她各方面完败,总不能真耗一辈子吧。
“你真放弃了啊。”华静暗道可惜,这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可能接近路晁。原本,施琳的机会最大,而她可以借这个东风。
“对了,你不是说去相亲了吗?对方怎么样?”施琳不愿意再提她倒追路晁的事,厂里该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再和厂里人相亲,她别扭,别人也别扭。
所以最近正在几个相亲对象中挑选,都是外头的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华静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样子,都不太合适。”
施琳笑了笑,“那是你要求太高。”
华静腹诽,难道你要求就低了吗?
“那你呢?”华静反问道。
施琳矜持的一笑,“先看看吧。”
华静一听,就知道有戏,到了下班时间,有个俊朗的小伙子开车过来接施琳下班,华静顺便打了个招呼。仿若娘家人考较女婿一般问了几句,问完就知道施琳为什么放弃,眼前这个人的条件虽然比不得路晁,但也是相当不错了。
至少,就没人会介绍这么好条件的相亲对象,给她认识。
路晁这头和王小希‎‍兄‎妹‎‍俩吃饭,吃着吃着就感觉到王小红炙热的目光,不时看向他,终于让他感觉到不对劲。
“对了,我和舒雨的婚期快要定了,到时候你们可一定要赏光来喝一杯喜酒。”路晁不动声色将话题调到自己的婚期上。
王小希脸色一滞,“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动作很快啊。”
路晁心想,再快有你快吗?一个结婚两三年的人,有资格吐槽你的同龄人吗?
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只能笑道:“我们认识十几年,确定关系也有好几年了,两家早就不分彼此,就差一个婚礼。”
王小希看了一眼妹妹,心道一声可惜,他和路晁来往不多,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心里遗憾,表面却是笑吟吟,“那感情好,到时候可千万别忘了给我发请柬,你不发,我可是会生气的。”
回去的路上,王小希开车,看妹妹闷闷不乐,劝说道:“只是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罢了,京城的青年才俊多着呢,改天我介绍你认识。”
“我谁都不要,只要他。”王小红将头一拧,一脸犟强。
王小希蹙住眉头,“胡闹,你还想破坏人家家庭不成。”
“他不是还没结婚吗?只要没结婚,就有重新选择的权利。”王小红自诩是见过世面的人,中国人骨子里的所谓传统,不利于她的,就是一钱不值。
“想都别想,这件事就此为止。”王小希盯着妹妹看了一眼,“要是父亲知道了,是不会让你在时尚佳人待下去的。”
王小红瘪嘴,“我什么都不做行了吧,你不要告诉父亲。”
王小希满意了,在他看来,没有相处过的一见钟情,不过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胡闹,过段时日,也就淡了。
王小红辞职了,速度快的让人咋舌,苏姗十分不解,也感到婉惜,亲自挽留学妹。
“我想开创自己的事业。”没道理舒雨可以,自己就不行,王小红坚信舒雨可以做到的事,自己也可以。
“原来是这样啊。”人家想做大事,苏姗当然不好再拦着。不过看小丫头的模样,不由想到前天舒雨到杂志社,王小红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而且这几天不停在杂志社打听舒雨的事情,大概是起了争胜之心。
这种人家出来的女孩,又留学归国,好胜心强一点,也是难免。
苏姗就不一样,她对更多的钱,更大的权力没什么兴趣,她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且做到极致。
“你有大志向,那我就不拦着你了。不过你要是打算开服装厂的话,以后也算是半个同行,欢迎常来玩,咱们还是可以多多交流。”
“我会的,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学姐。”王小红在苏姗面前,表现的很乖巧。
新秘书进了办公室,汇报道:“王小红辞职了,说是要办服装厂。”
舒雨漫不经心“哦”了一声,下头自然有人将王小红的所作所为献宝一样告诉她。舒雨其实并不在意这种小事,在她看来,和路晁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如果还不能互相信任,那还有什么意思。
王小红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想和她比个高下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也都是她自己的事。
“国内版的天桥风云……”秘书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问题很大?”舒雨抬头问道。
“倒不是形式上的乱改,而是设计师全是关系户,有些连像样的作品都拿不出来,能拿出来的,一看就是对着杂志图改一改。”已经到了九十年代,国内当然是有设计师的,并且很多大学也开始开设设计类专业。
好的设计师肯定有,但问题在于,找来的关系户几乎都是草包。而这个节目的看点,就是设计师在高压之下,灵感迸发的创作,如果最后出来的作品完全无法入眼,这个节目可以说是完败。
“舒雅撑的很辛苦,又不愿意让您知道。”秘书干的就是这种工作,如果她也不说,舒雅又拉不下面子说,最后出了事,舒雨难道会怪自己的亲姐姐吗?当然是自己身边这些该说却不说的人有问题。
舒雨惊讶过后,连连苦笑,意外吗?其实一点也不意外,这才是正常现象啊。
当天晚上,舒雅到妹妹单独住的别墅里,舒雨一看时间,不由叹气道:“这么辛苦吗?”
“我现在才知道,你有多么辛苦,可笑我还一直觉得你是运气好,市场好,所以一路顺风。”舒雅洗漱之后,和妹妹挤到一张床上,两个人半躺着。舒雨关掉大灯,打开一盏小灯,就见天花板上映出一片星河,美得令人眩目。
“但凡做事就会辛苦一些,这没什么奇怪的。各行各业,都有属于自己,而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舒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经历过想辛苦都没得辛苦的日子,以及辛苦和回报不成正比的日子。
“是啊,自己不涉足,是永远没法了解的。想想你经营了那么多的公司,项目,再想想我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搞不定,就觉得自己好没用。”这才是舒雅不愿意向舒雨求助的原因。
“可你是我姐姐啊。”舒雨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和电视台合作就是这样,各种关系想要插手,一点点小事都没人敢作主,统统要问领导。”
舒雅拼命点头,就是这样,一模一样,她不怕做事辛苦,但是特别怕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虚耗时间。
“每个人都这么想,但事实上,很多特殊的行业和岗位,做事本身就包括和人打交道以及平衡关系。”
舒雅听完丧气的往床头的软垫上一靠,“这可怎么办?”
“你该问问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当然是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尽量让节目本土化的同时,质量过硬,内容过硬。”舒雅说道。
舒雨再问,“那你害怕得罪他们吗?”
舒雅嘴一撇,“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又管不了我。”
舒雨双手一摊,“那不就结了,跟他们这些宦海浮沉几十年的老油条一起做事,即达到你想要的结果,又平衡关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说白了,你自己选吧。
舒雅眼睛一亮,又犹豫道:“可是,那些人……”
不是这个的亲戚,就是那个的老战友的女儿,不然就是谁家的儿媳妇。舒雅倒是不怕他们,但万一他们使坏,让节目办不成,岂不是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他们主动提出来要跟亚瑟合作,合作不成大不了一拍两散。到时候,你觉得谁的损失最大。”舒雨看着舒雅笑,姐妹之间,用不着打哑迷,明明白白把话说开就好。
跟亚瑟合作的事,必然是大领导拍板定下来的事。只是执行过程中,大领导不可能管所有具体的事务,于是办事的人掺杂了自己的私心也好,受了别人的请托觉得可以赚个人情也好,还是觉得舒雅好欺负也好,于是各种各样的事,便都来了。
“好啊,所以他们这是吃定了我?”舒雅想明白过来,顿时气得捶床。
“你明白就好。”舒雨摊手。
真闹到亚瑟出面一拍两散,办事的人,必然会在大领导那里挂号。更何况,难得有个对中国友好又肯拍片为中国说话的亚瑟,就为了这点狗屁倒灶的事得罪他,这影响,能压得办事的人一辈子升职无望。
“所以,其实占优势地位的人是我?只是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舒雅恨不得给自己两下,这日子过的,太失败了。
“其实,占优势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的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跟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用不着看任何人的脸色。记住,我们只做事,事情做的不好,就算你跟所有人都搭上交情,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舒雅仔细嚼着妹妹的话,不得不说,自己从一开始就走上了误区,本末倒置。以为能平衡关系和质量,其实这种事根本就是无解的,妥协不能达成她所要的结果,就该早点快刀斩乱麻。
道理说开了其实非常简单,这些人的所谓人情,舒雅用不到,便宜的是电视台办事的人而已。但节目出来的质量不好,背锅的却是舒雅。
所以想明白了,再去办事,就简单多了。不合适的人不用,找谁的关系都不行,拿出大不了一拍两散的勇气来,反而是对方开始让步。
办公室里,秘书给舒雨汇报上个月的销量额,舒雨听完舒心的往后一仰,“比去年同期涨了三成都不止,巴迪这下惨咯。”
秘书谄媚道:“可不是吗?去年的官司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打官司的女人好生厉害,一张嘴能说会道,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记者都疯了。”
舒雨也跟着笑了笑,这个人选确实不错,也不知道肯是从哪儿发掘出来的,唱念作打,哭笑怒骂,简直跟成了精似的。记者最喜欢追逐热点,有这样一个读者观众都喜欢看的人物,他们恨不得黏在别人身上,吸尽最后一滴血。
顺理成章的,巴迪服饰偷工减料的事也被抖落出来,这种事发生在廉价品牌上,其实没所谓,只要你足够便宜,消费者还是会选择你。但发生在有志于将自己打造成奢侈品牌,至少是轻奢品牌的巴迪身上,等于是将品牌最看重的脸面撕下来,扔到地上踩。
穿巴迪的衣服,再也不是炫耀的资本,也不代表品味独特,就等于失去了品牌价值。一个失去了品牌价值,还敢卖这么贵的品牌,不等着破产倒闭,还想什么呢?
不过,事情远没有这么乐观。
“巴迪请了最好的公关顾问,他们可不是泛泛之辈。”
这件事发生在美国,秘书不太清楚,但集团公司和美国公司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舒雨看了一眼自己的秘书,看样子,她和大家的关系,好像不怎么好啊。
秘书有点不明就理的样子,退了出去,好像到现在还不怎么明白。
舒雨再次失笑,如果是之前的秘书,要么一直和美国公司保持紧密的联系,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要么,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刻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是一代不如一代吗?舒雨不这么看,应该说,早期有本事的人,可以选择的余地太小太小了。而现在,有本事的人,可以选择的余地已经大大增加。
国内的公司也好,外资公司也好,个个求贤若渴。同样的素质,以前的闻小青只能应聘一家工厂的秘书,而现在像她这样的人才,可以应聘的公司和职位就太多了。
至于公关公司出手,效果确实不凡,一下子就将巴迪服饰出的质量问题甩锅到中国工厂代工的原因之上。索性将亚历山大等人的事公开,几个中国人合伙抱团欺骗公司,代工厂不遵守合同才造成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