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谙没有犹豫,也一头栽进了泉水里。
泉底参差不齐,有些地方竟然还很深。曲谙不会水,只胡乱地抓,碰到了衣料便想将起拽来,但反被搂住腰,托住了往上举。
“曲谙!”阮誉在担惊地唤。
曲谙半身水,被周寻像抱小孩似的抱着,伏在他的肩上咳嗽。
“不会水还往跳,胡闹!”空云落让曲谙坐上岸,蹙眉责备道。
“你咳咳……你方才为何咳咳咳……”曲谙话都说不连贯。
“逗逗你罢了。”空云落轻描淡写,“阮侠,还请你先带他回去换衣裳。”
阮誉有些责,原是想让曲谙放松,却弄巧成拙。
“走罢曲谙,小心着凉。”阮誉想扶起他。
曲谙却没起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周寻,他的脸湿漉漉的,如浸了水的玉石,泛着润泽的冷光,“为何不上来?”
空云落神情一僵,没答话。
曲谙的视线向移,看着周寻隐在水的手,声音也发寒:“回答我。”
空云落脸色发白,垂着眼睫逃避他的逼视。
风里看看两边,过来打圆场:“不至于不至于,周寻不过开了个玩笑。山泉凉快,就让他多泡泡罢!”
“行。”曲谙点了点头,主动起身,居高临地俯视周寻,“周寻,我不高兴了。”
平静的言辞,却让空云落骤然慌了,他是如此患得患失,不想被曲谙抓住半点让他离开的机会。
“我听话,你别不高兴。”空云落颤声道,走上了岸。
曲谙慢慢睁大了眼。
周寻小腹以的衣料被染成了血淋淋的红色。
“你……”曲谙喉咙梗,说不话来,他抓住周寻的手臂,想查看他的伤,却不知如何手般。
阮誉也惊了,这好端端的周寻怎会受如此重的伤?
“没事,伤不深,只是血流得厉害些而已。”倒是空云落安慰道。
风里过来点住他的几道穴治血,也道:“只是皮外伤。”
曲谙闭了闭眼,哑声说:“回去。”
回去后,空云落解衣衫,暴露左腹草草包扎的伤,血虽止住了,但伤
很是狰狞混乱,他还虚挡起来,“难看,别看。”
曲谙拿开他的手,死死盯着那里,眉头紧锁,“如何……造成的?”
说着,他凌厉的目光扫向了风里。
风里满脸无辜,“不是我,我一心地善良的好人,无故伤他干嘛?”
“不是他,是我昨夜不小心摔倒,被尖锐的木刺刺中。”空云落温声安抚,“实在粗心草率,不好意思叫你知道。”
剌觅也复合:“是啊,我亲眼看见他摔的。”
空云落没忍住给他一眼,让他闭嘴。
“木刺……”曲谙喃喃,他将伤药轻轻撒在周寻的伤上,再亲帮周寻缠上绷带,手环过周寻的腰身,像在拥抱一般。
空云落微抬高,喉咙滚动,心猿意马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疼?
他还想夹带私货地调侃一句,曲谙抬起头,眼眶微泛着红,空云落差点被心动冲得发狂,什都忘了说。
伤包扎好后,曲谙不让周寻再乱动,但入夜他发起热,浑身滚烫。日落水伤发炎,引发了伤寒。
这山林里许多细菌,他那大个伤很细菌感染,甚至会性命垂危。
曲谙不敢小觑,守在他身边时时关注他的伤势。
“热……”病来如山倒,空云落许久没烧得这厉害,神志不清地呢喃。
曲谙用凉帕子给他擦脸,但杯水车薪,空云落想把身上的毯子掀开。
“不。”曲谙按住他的手。
哪怕是烧糊涂了,空云落都还记着要听曲谙的话,便真乖乖不动了。
阮誉想让风里用内力替周寻疗伤治病,风里却摇摇头,空云落的伤只靠他身的恢复力。
到了深夜,曲谙还是寸步不离,阮誉想帮他照看,曲谙谢绝:“若我不在他身边,他定不会安分。”
阮誉只好和风里到外面去。
周寻没隔一段时间就说热,曲谙换了好几盆水,周寻却仍睡得不安稳。
曲谙最知晓发烧的感觉,意识混沌不清,耳朵像被捂住似的,半梦半醒,难受得很。
“好热……”空云落睁开朦胧的眼睛,“安任,你在吗?”
“在。”曲谙道,他
把新湿的巾帕放在周寻的额头上,“熬过晚就好了。”
空云落的手从毯子边探来,打开了手指。
曲谙愣片刻,把己的手放了上去。
空云落便握住了,他的力道不大,指尖却很烫,好像要烫进曲谙的皮肉里,和他嵌在一起。
曲谙盯着这两只手看了许久,终是没有抽来。
“好难受……”空云落沙哑呢喃。
“再忍忍,很快就会好的。”曲谙道,他又为周寻擦脸,不过这次他的动作轻柔得有些缱绻暧昧了,一点点顺着周寻的眉眼向,再反复,就如在抚摸一般。
“周寻。”曲谙轻声唤道。
空云落凝聚不起来的双眼努力看着他。
“你……喜欢我?”曲谙问。
喜欢?
空云落似乎笑了笑,他的所有情感,无论好与坏,都是曲谙赐予的,喜欢只是其中最清淡的一种。
我分明是痴傻发狂地爱你。
此事与他性命攸关,哪怕此时此刻,他都不敢说。
只用迷蒙、隐忍而痛苦的目光望着曲谙。
曲谙好像只是随一提,答案是什仿佛不重要,他把手盖在周寻的眼上,“闭眼睡吧,我给你讲故事好?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国家里有一位美丽的公主……”
翌日,空云落的伤寒果然好了,伤也不再流血,曲谙照顾了他一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被空云落抱上了床。
风里进来,看见的便是空云落情脉脉地盯着曲谙看。
“你俩真是够了,一个完了到另一个,打算就这天荒地老?”
空云落还是不太待见风里,但依然忍不住他分享喜悦,“昨日他问我,是不是喜欢他。他、他开始喜欢我了。”
风里走近,忽然对他的脸伸手。
空云落果断避开,皱眉,“作甚?”
“你以为我要调戏你?恶不恶心?”风里翻了个白眼,“己摸摸脸,起皮了。”
空云落抬手一摸,耳畔起了一小块皮,是他的人皮面具。
段千玿的面具虽好用,但他戴了那久,昨天又在水里泡,也难怪起皮。
空云落却仿佛被冻进了冰潭,雀跃荡然无存,只有无尽的惊慌忐忑。
曲谙照顾了他一夜,这个破绽,他是否也发现了?
风里也想到了这个,但安慰道:“他定是没发现,否则早一刀子捅死你了。”
这话没让空云落有多好受,他瞪了风里一眼,让他别不说人话。
不过话糙理不糙,若曲谙真发现他是易容,定会表现来。等曲谙醒来,便知分晓。
曲谙醒来竟真没表现什警惕狐疑,还对空云落体贴问候,空云落试着碰他的手,也没见他迟疑或抵抗。
只是曲谙又提要走,说这山林里危机伏,多留无益。
剌觅支支吾吾,不想让他走又说不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