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太医院里里外外的人都可疑极了,纪筝不敢出声唤谁,怕没昏没死还会被再补一刀。他想也未想径直扑门而去。
刚打开一条缝,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迎面而来,布靴一下一下敲在地板之上。
补刀来得这么快!
纪筝竭尽生存本能,爆发出了此生最快速度,一个战术后仰,退回屋内‎‍‌美‍‌‎人‍‌‎榻上,反应迅速,躺倒下去,紧阖双目。
临装死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来者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无奖竞猜,来者是谁
所有反派本质上都是大助攻哈哈哈哈哈
感谢老板们的雷雷和营养液,鞠躬!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老板:枫留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老板:想吃西瓜 2个;枫留儿1个;微雨琼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老板:微雨琼觞 20瓶;姜楚辞 6瓶;雨停了吗 4瓶;
努力码字,飞速码字,秃头码字!!
第6章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跟着,纪筝听到门吱呀地摩擦声,双目闭阖后暗色的视野被外面的光所覆,似乎变得又亮了一些。
他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屏息听着门口的动静。
脚步声到了门口并没有再继续。来的人似乎在门口处驻足了,外面的光投射下,那人的身影只在房间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不曾走近,也不曾远离,隔了许久都没有动静。
那若有若无的目光好似将他从头到脚舔.舐而过。纪筝只得维持着倒在榻上的姿势,继续等待房外的人离开。
然而来的人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在一片静默中,这人终于挪动了步子,是往屋内靠近的声音。
这脚步声又稳又快,转眼间就到了他的木榻之畔。
他不敢睁眼,只借着微点光亮,觉得隐约有一黑影半跪了下来,落得和他一般的高度。
纪筝保持着精心设计好的逼真死相,一动不动,对这人的逼近毫无反应。
乌丝散乱着而不束礼冠,绣着祥云龙纹的金丝滚边袖袍长长地坠落至地,隐隐露出烫金的足靴轻挂在榻边,头歪歪地枕着榻沿,一只手搭在腹前,一手无力地悬空垂落,虚虚地半张开。连带着那张衬在兽皮毛领里的瓷质小脸都是惨白一片。
演技逼真极了。
纪筝忽地感受到鼻尖渡来一阵触碰,他瞬时摒住呼吸。
那指尖像是不敢靠近一般,小心翼翼又疏离极了,反反复复凑近了几次,无数遍确认那里已经丝毫没有气流来往。
手指离得过远,便无意间挨上了些许唇瓣,触动了唇边无数细小汗毛。好凉,那人指尖渡过来的满是外界的重重霜意。
闭眼之时,每一触感觉都被无限放大,那是说不上来的痒意,一点点在咬.噬,越是隐忍,越是难熬,连带着额角都在难以遏制地轻轻跳动。
终于,那只要命的手缓缓离开了。
可下一秒,手停在半空中好似要探索下去,鼻尖脖颈再往下可就是胸口!
纪筝一惊。
他方才憋气过久,越是努力压抑呼吸,心跳越快,声音一下下打在他的鼓膜上,又仿佛在这空旷寂静的室内来回回响。
秋末时节的帝王袍衫足够厚重,一层层反反复复,隔绝了大半的体温,也锁住了小部分心跳的动静。
可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那人会做什么?
眼下天子的衣襟根本就是半敞的,只要挑开系带,拨开氅衣,细弱的脖颈,精细的锁骨就会通通暴露在那人视线之下。
江南蚕丝制成的明黄中衣又舒适,又轻薄,根本就是状若无物,可以任人放肆
天子聚全国财力养出的贵体,皮肤细薄,届时又如何经得起那只手恶意的动作。
好似有一把钝刀一直悬于纪筝的颈侧,一寸一寸磋磨,试图将他吓死过去。
人为刀俎,朕为鱼肉。
越想越紧张,纪筝喉头一紧。他看不到自己脖侧的青筋已经缓缓漫起,耳后的晕红藏匿在凌乱散漫的乌发之下。
可等了半晌,左胸口前也没等来预料之中的重量。
反而是他的手腕间蓦地触到了冰凉空气。
只听一声低喑的恕臣冒犯。那只手虚虚地缠了上来,又轻柔又强硬,带着点难以逃脱的意味。
纪筝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整只手的轮廓,感受到每一处薄茧,每一寸指节蕴藏的力量以及外界的霜重寒意。
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那声恕臣冒犯怎么能这么熟悉,如泉水激石,长剑出鞘。这分明就是世人称颂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明辞越。
纪筝怔住了,连带着脚趾也在布靴之下紧绷了起来。
方才被他吐出的毒物可就还落在枕畔,尚未干透。
他能想到有人要替被毁清誉的明辞越寻仇,但他难以想象明辞越会亲自来补刀。
那双手可以扬鞭为国家征战沙场,可以执剑为天子彻守长夜,也可替他更衣系带,但弑君报仇这种事恐怕对明辞越来说大概应该还有些许难度。
纪筝:别问,问就是后悔。
啾。
全身的血液瞬时凝固了。
碍于装死,他根本不能再次动手捂鸟嘴,只得任凭那人寻着声音,一点点掀开他的袖摆。
他的掌心一空,鸟被腾空拎了起来,不多一会儿换回来时已是乖巧安静,静立他的指尖梳理羽毛。而他的掌中沉沉的,被塞进了其他什么小物。
纪筝想也不想,立即拼命绷紧肌肉,让这小物自然而然滚落去一旁。
可刚一滚落就被人捡起塞回来。
再滚落,再塞回,明辞越有耐心极了,甚至还帮他合拢了手指,贴心地将这只手重新放回宽大的袖袍之下。
圆圆的,润泽的,冰凉的。
难道是夜明珠?
纪筝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出现了一丝的哭笑不得。
他随口提了一句夜明珠,明辞越便真的会去寻一颗夜明珠,他随手比划的有多大,明辞越寻来的夜明珠便有多大,丝毫不会差。
明辞越就是这样一个人,几近于固执地守着君君臣臣的礼义准则,在朝廷官场的汹涌激浪之中,他就如一颗鹅卵石,温润得毫无棱角。
不知这样的人底线究竟在何处,要受到怎样的刺激才会造反夺位。
世人对他的评价当真不假。
这才是真正的明辞越。
纪筝暂且松了口气,偷偷在袖袍之下攥紧了明辞越送他的夜明珠,保险起见装死依旧。
圣上?
圣上,请恕臣僭越。
纪筝听到一声沉沉的叹气。不一会儿有人帮他将垂挂在榻边的足靴抬起,工工整整地放回榻上,又将他落在半空的虚软手臂平整地叠在腹前。
帮他轻抬起上身,理顺了头发,再重新扶着肩头,缓缓放下。
纪筝不再提防,只是任明辞越摆布。他突然感受到对方动作好似一僵,随后后脑处一阵动作带起的疾风。
下一刻,他的脑袋毫无预兆地和太医院冰凉的玉石榻来了个亲密接触。
纪筝;
微臣该死!那声音又愕然又自责。
纪筝疼得差点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咬紧牙关,音节也差点要从嗓子深处飘逸出来。
他等着明辞越还他枕头,等了半晌,侧目从缝隙中瞄见明辞越静默半刻,面色沉重,起身,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咚地一声膝盖着地,半跪下去,大有绝不再越线半步之态。
纪筝:朕怀疑皇叔在报复朕,但朕没有证据。
天子的后腰处前些日子刚伤得不轻,躺着时间久了,哪里受得了身底下这种又硬又凉的玉石床榻。
纪筝半眯双眸,隐隐瞧见那人有起身之势。
恕臣僭越。
纪筝暗自期待温和知礼的明辞越能善解人意,过来把他抱起来,换个软和点的地方。
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厚重大氅盖了上来,从脚覆到了肩,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纪筝:皇叔何时能懂朕的心。
而明辞越只是怔在一旁,有些出神。
今日他只是出宫在京城四处打听,寻遍了京城才寻来一颗符合圣上要求的墨绿色夜明珠,回来之时就忽闻属下受伤被送来了太医院,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更换,便径直奔太医院而来。
可是迎接他的只有一个平躺在死寂之中,毫无反应的小天子。
明辞越盯着手中方才眼疾手快抽出来的软枕,那上面隐约洒落着肮脏的不明液体,还伴着星星点点的红色残渣。
这一瞧,地上也分散着少许水渍,四处都是,与桌上被打翻的茶杯中茶底的色泽如出一辙。
明辞越皱了眉,望回向天子,眸色渐渐暗沉了下去。
纪筝腰背乏力,膈应得再也躺不住了,甫一发力起身躺了半天的身子竟然麻的没有知觉了,他刚要出声唤人,只听木门又是拉得长长的吱呀一声。
不知这次的来者是敌是友,只是那门外的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指甲沿着桌板划出了长长一道刺耳声音之时,旁侧一阵细簌,明辞越起了身。
纪筝只觉眼前光亮一暗,浮来一片黑影,将他与外来者死死隔绝开来,继而是剑身半出鞘的嗡鸣之声。
是明辞越握住剑柄,挡在了他的床榻之前。
你来干什么?
语气懒懒散散,很是随意:拿安胎药。
作者有话要说:
纪筝(望天):皇叔何时能懂朕的心。
渣作者:等着,等皇叔充值个开通下功能。
第7章
纪筝再也忍不住了,趁着明辞越背对自己,把眼睁开了一条缝,望见了一抹红。
黎婴爱妃拿安胎药,他拿安胎药做什么?
纪筝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心中无语。若不是知道黎婴是男的,他还真以为自己头顶绿了。
剑柄在明辞越手中发出了可怖的嗡鸣,半晌,点了点头,恭喜。
黎婴皱了皱鼻子,目光落在了桌面上的茶水杯里,还有几颗枸杞停留在其中,这气味他细细辨认,像是西漠的某种他蓦然瞪大了眼,望向床榻内侧那个被大氅覆盖的瘦小身影,下意识地撇了撇猩红色的摇曳袖摆,步步向前。
只是黎婴愈靠近半分,明辞越手中的剑就出鞘半寸。
引得他的目光不由得在茶杯和明辞越之间来回逡巡,半晌,像是确定了什么,凤眸一眯,笑得阴恻恻的。
皇叔拦的是谁,是臣妾,还是黎婴将手搭在剑刃上,把刃尖拉向了自己的小腹。
明辞越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犹豫,也不惧会伤到他,猛地一抽剑,剑入鞘,人仍然带着冷冽的寒意站在原地,半步不肯让开。
黎婴无所谓地笑了笑,绕开他走到天子枕畔,动作柔和而亲昵地牵起了纪筝那只仍搁置在外的左手。
指尖轻巧又恰好地搭在了腕间桡骨侧的筋络之上,那里的浅青色血脉正不住地跳动。
这手法看似只动了两分气力,实则将纪筝的左手牵制地死死的。纪筝知他疯癫,在燕国皇宫弑君之事也不是干不出来,只得任由他拉扯,暂且继续装死走一步看一步。
黎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想了想,眸珠一转,恶趣味地将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小腹。
纪筝只觉掌间好似是一片滑润的布料,布料之下,平坦而略带硬度,然后便听
圣上,这是您的大皇子。
明辞越:
纪筝:
朕不是,朕没有,朕就是一介肾虚无能,怎么能让男子受孕呢?!
黎婴皱眉,那柔软的细手在他掌心里一动不动,半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昏过去了?
臣妾想请皇叔赏脸给小皇子草拟个名字。
明辞越望着纪筝下意识道:筝筝。
话音一落,明辞越顿住了,纪筝也怔住了。
为何恰巧是筝筝,明辞越说的是哪个筝筝书里的小天子名字出现次数不多,唤作纪朝鸣,而纪筝才是他前生的真名。
唯有黎婴神情平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筝筝,这名字好,若是小公主,则用竹争筝,若是小皇子,则用人正征。
这样,圣上即便是死也无所遗憾了。黎婴绕着天子发丝嬉戏的指尖突然一转,轻轻搭住了天子细长白嫩的脖颈。
黎婴笑容愈加盛开,观察着小天子的细微反应,就等着他暴跳而起。
然而还未等到天子露馅,他的手被摁在了床柱之上,剑锋从他的两指之间直直地钉了下去,锋利的气势破风而开,直逼黎婴面前。
纪筝打鬼门关走了一圈,神情恍惚,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听黎婴幽幽发问,这难道不是殿下刚刚想做而没做成之事吗,我来帮你有什么不好?
这变态竟然挑拨他与皇叔浓郁无间的亲情!
本王想不想都与贵妃无关。
纪筝:好吧,明白了。
本王只是圣上的殿前侍卫,无法看着贵妃对圣上动手。
黎婴道:殿前侍卫?为皇家端夜壶的走狗罢了。
明辞越面不改色,毫不动气,意有所指地看向黎婴的小腹,贵妃既已怀了胎儿,还请自重。
黎婴眸色一暗:当年殿下领十万铁骑从西漠马蹄下保下的江山就交给一阴险妇人和蠢笨幼童,殿下可甘心?
未等明辞越回话,黎婴又道:若殿下当初领兵回朝能够拒不交权,那当今龙椅上坐的是谁还未可知。整个燕国唯你一人还能看,结果内里还是个草包。
这剧情反派动作好快,已经开始刺激明辞越造反了。
不过倒也正常,黎婴本就期待能与明辞越再度一战,他想要毁掉的是西漠战场上无坚不摧的长.枪战神,而非囚在京城中的温润王爷。
而原书最后明辞越之所以得了机会再度掌兵,正是因着黎婴回了西漠再度发起攻势挑战。某种意义上,是黎婴给明辞越提供了造反契机。
纪筝神经紧绷,也等着看主角要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