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几步便停在路边,本想打个车,忽然被一只野猫吸引了视线。
野猫黑白相间,毛发湿漉漉地耷拉着,看起来有几分怜。
江景仔细端详片刻,冲吹了声哨。
野猫动作一顿,接着喵呜喵呜地朝他跑来,仰脸扒拉着他的裤脚,像是见了熟人。
江景半蹲着揉了揉的头,脸上的神情柔和来:“你怎跑到这了,雨也不知道避一避。”
野猫不知道听懂没有,小声叫唤着蹭他的掌心。
毛毛雨虽然小,但淋在身上也不好受,江景环顾周,街道两边只有树,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他不嫌脏地抱起野猫,小跑到一条商业街。
江景把野猫放在一家琴行的屋檐,嘱咐别乱跑,然后拔脚跑向不远处的超市,买了几根火腿。
来的时候猫不见了。
江景懵了片刻。
这野猫经常在他放学回去的路上转悠,江景喂有一段时间了,堪比半个主人,猫一见他就赖着不走,这次怎己跑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处找找,一转身突然愣住了。
猫不但没跑,还给他带了个人回来。
季殊容一身驼色大衣,看见江景也有些意外,而后明白了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猫边走边回头看两眼季殊容,还不忘冲江景喵呜几声。
江景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没搞清楚情况,季殊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江景。”季殊容叫了他的名字。他说话音量不高,低沉中带着随和的语气,让人很容易就放松来。
他接着说:“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
江景不知道该说什,只得“嗯”了一声。
季殊容看了眼他手里的火腿,视线又落在正开心的野猫身上:“所以说,这段时间是你在喂吗?”
江景没听明白:“什?”
“这猫喜欢到酒吧门的垃圾桶找食物,后来我就经常喂东西吃,上个月差还担心猫没人照顾来着,没想到前几天见到居然还胖了不。”季殊容说着便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
第6章 钢琴
风夹杂着雨点密密地斜织进屋檐,猫往里缩了一,嘴里不忘叼着火腿。
江景蹲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吃。
身上那道毫不掩饰的视线没有丝毫要移开的意思,江景蹲得脚都酸了,还硬是保持着姿势不动。
一直以来,别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孤僻、暴力、脾气差、坏学生之类不太正面的词,江景也不负众望地活成了这个样子。他抽烟喝酒,顶撞老师,用拳头解决的绝不哔哔。虽然偶尔善心发作会做些不符合人设的举动,但本质上还是负大于正。
善良爱这个字,还真是头一次听人说。
江景一边对此嗤之以鼻,又一边难以抑制地回想起刚才季殊容说这话时的
表情神态。
嘴角笑,目光柔和,看样子不像是拿他开玩笑。
这一想,江景更不在了。
喂个猫而已,有必要吗,万一他是想把猫喂肥了宰了吃呢。
善良?善良个。
吃得正香的野猫并不知道身旁这位年心理已经逐渐扭曲,还不知死活地伸着头任他抚摸。
江景正想悄悄换个姿势,就见眼前落一片阴影,季殊容也蹲了来。
他顺了顺猫后背上湿漉漉的毛,接着抬眸看向江景,问道:“嘴角怎了?”
江景面不改色地扯谎:“被树枝划的。”
树枝划一块淤青?
一看就是拳头打的。
季殊容点点头,没拆穿他,见他一直盯着猫嘴边的火腿,忍不住调侃道:“怎,你也想吃?”
“……”
吃你大爷。
江景只是不想跟他有任何视线碰撞而已。
说来很奇怪,季殊容在他面前一直是温和风趣,微笑待人,甚至连眉头都没怎皱过,江景就是很难适应他在时的氛围。准确来说,是一种磁场不相适应的抵触感。
在季殊容面前,江景总感觉己无处隐藏,伪装和谎言一戳即破。
也不知道是因为季殊容气场太强,还是江景被他一一个“小朋友”蛊惑了头脑,真觉得己稚嫩无知。
江景错开眼,撑着膝盖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雨越越大,这片屋檐快要沦陷了。
季殊容半边衣服也湿了不,大衣颜色深一块浅一块,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马路,提议道:“找家店避雨吧。”
野猫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块火腿,餍足地伸了个懒腰。
江景问:“怎办?”
这猫淋了雨浑身脏兮兮的,抱进店里恐怕店主会不愿意。
“用那个吧。”季殊容朝不远处两块废弃塑料板扬扬,说:“在墙角搭个三棱锥,应该没问题。”
他说完径直走过去,拿着塑料板在墙角比划一,招手示意江景过来。
“不会跑去吗?”江景放猫,看着那块小小的空间问。
“不会的。”季殊容笃定地说,“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给避雨用的。”
江景对这句话保持怀疑。
猫顺着季殊容的手势乖乖进了墙角,从上方留的一小块空往外看,冲两人喵呜一声,然后老老实实趴着不动。
行吧,真不傻。
江景摸摸鼻子,转头打量身后的玻璃门。
是一家琴行,店铺的面积很大,刚才两人一猫就在琴行门前避雨,现在走到了墙角,身后是一扇窄窄的侧门。
江景朝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没什人,柜台上有一个人在趴着睡觉,估计是老板。
“到这家避雨以吗?”他头也不回地问。
季殊容没什意见:“
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睡得迷迷糊糊的老板猛然惊醒,还以为是顾客来了,一看两人稍显狼狈的样子就明白过来,打了个哈欠随意道:“那边有凳子,以坐着歇会。”
两人道了谢,坐到一架钢琴的旁边。
琴盖开着,上面还放了一张五线谱,估计是经常供人弹奏,琴盖不怎盖,琴键缝隙间有一些灰尘。
江景之前学过一阵子钢琴,还在学校的元旦晚会上表演过,后来兴趣渐淡,又没人强迫,索性不再练琴,家里的钢琴也被扔在角落里积灰。
如坐在钢琴面前,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黑白琴键,不知怎有些手痒。
江景看着五线谱跃跃欲试,刚想手,又想起身旁还坐着一个人,伸去的爪子默默缩了回来。
他曾在酒吧认真看过季殊容调酒,顺便端详了他的双手。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干干净净。之前不觉得,现在一想,那双手仿佛就是为钢琴而生。
而且季殊容的气质也跟钢琴很符合,江景越想越觉得他练过钢琴,或许还是个高手。
在高手面前卖弄就是在取其辱,江景丢不起这脸,于是他顺问道:“你会弹钢琴吗?”
季殊容似乎愣了一,大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摇摇头,语气平淡道:“不会。”
意料之外的答案。
江景面上不显,心里居然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