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中学时,一位热爱气功的体育老师上课时教我们“观想”,大致就是闭上眼睛,半蹲并两脚开立,重心放在脚跟上,然后想象自己的肚脐眼儿那儿是一个浩瀚无边的宇宙。虽然知道这是扯淡,我还是在外表上完全遵从此人的做法,于是耳听他惊叹说:“穿得像鸡雏的那位同学的气感最强,大家看他晃得多厉害!”这件事给了我两个教训,一是有人让你把重心后移的时候千万不要照做,因为你会摇晃得像跳钢管舞;二是永远不要穿黄白两色的横条纹毛衣。
不过在云顶,我却真的观想了一下我们居住的这个星球。当时我投注了100元马币,正在等待轮盘赌的小球停下来,它转啊转啊,在一个貌似公正的轨道上像某些左派的蠢念头一样疾驰不休。
登上云顶,你可以看到一片悦人眼目的葱郁山麓,多情的云雾从山下升起,钻进了你的胳肢窝,而热带植物正在像无限循环小数一样向世界尽头蔓延而去。就其高原的身份而言,你可以把云顶看做是马来西亚的企力马扎罗山,只是山顶上没有积雪和传说中的狮子,只有颜色缤纷的巨型酒店和赌场。我难免觉得在这么一个好看的地方建赌场有点儿俗气,要是给我盖个房子就好了。我在山顶上弄个超级造雪机,把动植物们一遭全冻死,把山麓改造成滑雪场,前半年我爸妈滑,后半年我跟我妹妹滑,别人进来玩的话,我们一家人就合谋把他们冻进冰柜。
这么推演了一番,我自然感慨系之:还真是绝对权力导致绝对邪恶。为了不被我们家族制作成蛋卷冰淇淋,你们这些朝九晚五常遭剪径的云顶山下的小民呀,不支持民主进步才傻呢。
不管喜欢不喜欢赌场你都会赌上一把,正如无论喜欢不喜欢上班你都会上一个。坐到了某家赌场的一张轮盘赌桌边,我想,在理论上说,一个人在这里至少会有一个赢钱并收手的机会。轮盘赌桌上有37个格子,最简单的玩法是在每个格子里投注,中了的话可以得到35倍的回报,不中的话就赔掉本金。我掏出手机,点出计算器,计算结果是,如果用同样的赌注连投34次的话,那么我就有91.89%的机会在某一时刻处于赢利状态。我决定在第一个赢利点撤出。
每次最低下注额是20马来西亚本币即令吉,每令吉大致等于两块人民币,连续下注34次的话,我的最低投入就是680令吉。我最期望的是在第一次投注就中,最不期望的当然是在第34次以后。
事实上我只投注了3次,赔到100令吉时就收手了。我扪心自问,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钱更珍贵吗?答案是,有,那就是我的钱!我为什么要用我的寥寥可数的钱,去跟赌场的几乎无限量的钱去对赌呢?谁会拿自己的老婆去跟窑姐玩交换嘛,是不是?因此我点了根儿烟,在赌场里溜溜达达。我跟你说吧,那些台湾来的老爷爷、老奶奶们还真执拗,都快把老虎机给吃了。
这个国家有过一次超级赌博,就是内加拉银行事件。当时的总理是马哈蒂尔,我看到一本书里说,他最喜欢做的是“不断地对西方的傲慢自大、颓废堕落和帝国主义观点发动攻击。”在他的庇护下,马来西亚的央行即内加拉银行凭借几乎是无限的资金投入对西方世界的货币进行攻击。这家银行最初大赚,却在1992年和1993年损失了60亿美元。看来“有一个赢钱并收手的机会”,却因恋战而错失,即便是最专业人士也难免于此。在云顶,我自己也没有收手。
一张轮盘赌桌上已经连开了很多把红色。轮盘赌的数字有红黑两种,押对颜色则1赔2。我怂恿第一个朋友下注黑色,他押了100令吉,输掉了;我又怂恿第二个,她又输掉了。已经开到第8把红色了,出现黑色的概率越来越大。我又怂恿第三个朋友,并且保证说:“如果你输了的话,下一把我来押!”他也输了。现在是第10把,我吸了口气,押上了100令吉。真该押上一颗里兹饭店那么大的钻石。啊,那只小球滴溜溜地转啊转,如命数在宇宙间永恒运行。
“哒”的一响,停了。嘿。在前3个笨蛋都蚀了本之后,我赢了。没错,这就是我观想到的我们这个星球的坏本质:你有十足的机会去做一个该死的成功者,只要能够让别人替你去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