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p>
就算事态再怎么发酵，过了一周也该消停了。</p>
毕竟如果只是扯闲话，这个时间也足够让说的人没趣了，然而我想的太美了。</p>
也低估了人性的险恶。</p>
一天临下班，组里忽然来了份文件需要加急做出来。</p>
我顺手接了往下递，把任务分一分，每个人都做一点，大家一起赶能早点下班。</p>
可谁知见我坐下来，领导忽然来了句：「哪用得着你加班，你先走吧。」</p>
当时我就愣住了，旁边的同事也望了过来。</p>
因为领导的语气很怪，颇有那么一点阴阳怪气的意思。</p>
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是哪点没做好让她对我说这种话。</p>
可不等我解释，她又来了一句：「我可不敢让你加班了，谁知道还要被人在背后编排成什么样。」</p>
「对了，我确实不喜欢大嘴巴的员工。」</p>
抛下这么一句，她冷笑一声转身即走。</p>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内心的惶恐和慌张淹没了我。</p>
身侧，同事们眼神滴溜溜地转，看看我又看看领导，半晌低着头快速在手机上敲着字。</p>
我知道她们肯定是在私聊问发生了什么，领导又是因为什么从以前的和颜悦色变成现在的阴阳怪气。</p>
她们不知道，但她们会揣测。</p>
从领导刚才的话能分析出的事儿可大着呢。</p>
只有我一个人尴尬在原地，被悲愤给压抑得恨不得哭出来。</p>
丢脸是一回事，被背刺又是一回事。</p>
在我和妈妈说完又说嘱咐再嘱咐的情况下，她还是和外人讲了这些。</p>
我真的要崩溃了！</p>
想到这，我也没心思加班了，哆嗦着手收拾东西，勉强自己不把情绪表露出来。</p>
回到家我就哭了。</p>
看着妈妈坐在沙发上和别人煲电话粥，一个劲地数落弟弟的不好，我压抑的情绪直接崩塌了。</p>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p>
我尖叫着：「你又到底为什么把事都和别人说！我和你讲了那么多次不要说不要说！你为什么都当耳旁风！」</p>
「这下好了啊！你满意了啊！我被领导骂了被她嫌弃了，你高兴了吗！」</p>
「两次了，两次你都往外传了！你嘴是漏风的还是天生就是破的，到底是为什么啊你要这样对我！」</p>
我哭到难以自已，背靠着墙滑下来，坐在地上放声痛哭。</p>
她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挂断电话就要过来拉我。</p>
我甩开她的手，说什么都不让她碰，尖叫着哭个不停。</p>
恰好这时候爸爸也回来了。</p>
他打开门看到的就是我哭到失声的画面，见妈妈满脸慌张，他下意识感觉不妙。</p>
「怎么了这是，怎么哭成这样。」</p>
「晓雯，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哭啊，有事好说别哭啊。」</p>
「对对对！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你……你别哭啊。」</p>
妈妈蹲在那一个劲地想把我拉起来搂在怀里。</p>
我疯狂挣扎，坐在地上看着她心虚的表情，恨疯了她。</p>
见我们俩脸色诡异的厉害，爸爸忽然灵光一闪：「是之前那件事吗，你领导知道了？」</p>
「领导……哈哈哈哈哈领导……」</p>
我边哭边笑，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宛若疯子一样赤脚在客厅游荡：</p>
「领导夸我好样的，说我嘴巴没把门什么都在外面传，说她确实不喜欢保不住秘密的下属。她叫我走知道吗，她说不敢劳驾我加班。」</p>
「哈哈哈哈！确实！我们家确实是保不住秘密！」</p>
我笑到发疯，整个人呼吸过度眼前都是黑的。</p>
见我情绪不对劲，爸爸摁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往我怀里塞了包纸就开始质问妈妈。</p>
「怎么回事，怎么后面那句也传出去了，张淑珍你嘴巴是棉裤腰带啊，怎么什么都跟外面的人说！」</p>
「不是……不是我。」</p>
妈妈的声音低了很多，她看了我一眼，踌躇半天也只挤出这么一句：「不是我。」</p>
「不是你？家里就我们仨个，不是你就是我，可我白天压根就不在家，晚上又 9 点 10 点回来，你的意思是我跑别人家扒门口说的？」</p>
「还是说你觉得是在外面读书回都没回来的老二说的？都这时候了你还狡辩！张淑珍你怎么这个样子！」</p>
爸爸真的动怒了，看我哭成一团整个人崩溃得不得了，他都不敢多劝我一句，生怕让我又乱哭。</p>
爸爸捂着额头，见妈妈还在否认，他一脚踹向椅子：</p>
「好好好不是你是鬼行了吧！我现在就去问问邻居问问小区里的那些闲嘴婆，看看是哪个鬼和她们说的！」</p>
「诶！老周你这是干什么！」</p>
见爸爸不由分说地转身就要走，妈妈慌了。</p>
她急急忙忙地上前去拽爸爸，扯着他的衣袖不松开：</p>
「是，是我好了吧，是我说的！」</p>
「妈！！！」</p>
我尖叫起来：「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要在外面乱说！我是哪里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p>
哭到发癫，我想起从小到大妈妈嘴上没把门害我的事，顿时情绪激动地捂着心脏，感觉要爆炸。</p>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她不止一次这样做了。</p>
打小我就没有一点个人隐私，但凡她看见了知道的事就往外说。</p>
高中时我和一个同学玩得近了点，她就在外瞎说我喜欢他，后来我实习面试一次通过，她在外面嘴没把门得意地说我内定。</p>
关于我被坑的事太多太多了，三言两语根本说不完。</p>
我已经很防着了，有什么重要的大事非落定不然绝不透露。</p>
可我万万没想到，只是一句随口的抱怨，她也恨不得给我传得满世界都知道。</p>
想到这，我哭得倒在沙发上，声音都冒不出来。</p>
他们俩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给我顺背，妈妈低着头小声和我道歉：</p>
「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就说了那么几句而已。」</p>
「我怎么会知道传的那么远，我就只在小区里说说，而且这些又不是什么坏话，不就那么点嘀咕嘛，你领导太小心眼了吧。」</p>
她嘴上不服输，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p>
见我们都不吭声，她自言自语越来越大声：</p>
「本来就是，这么点小话都不许人讲了，你们领导是什么地主吗那么霸道。」</p>
「又没指名道姓说她品德有问题，她炸什么锅啊真是，指不定说到她心坎里了，所以她才那么恼火，是她自己有问题！」</p>
她坚定地将所有责任推给别人，直到现在仍觉得自己没有错。</p>
我对她已经绝望了，看了她一眼，我猛地起身从沙发上爬起往房间走。</p>
关上门，我听见爸爸发脾气把什么东西砸了，在客厅大吼：</p>
「是！全是别人的错，你最无辜行了吧！晓雯要是被你害得丢了工作我看你怎么办！」</p>
「还小区而已？你知不知道小区里好几个和她同单位的，你是缺心眼还是真盼你闺女不好，这种话你也和外边人说！」</p>
「到现在了还在狡辩，你可真能啊！」</p>
「我又不是故意的！」</p>
妈妈也和他争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要是知道会弄成这样，我怎么可能会去说啊！」</p>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p>
爸爸骂回去：「第一次就算了，晓雯和你讲了危害你第二次又说，怎么？不往外说嘴巴中蛊心痒难耐？」</p>
「我真是服了你了，一点事都憋不住，你知道别人都怎么笑话我们家吗，说我们家是透明的！」</p>
爸爸心里也不好受，骂到最后全是压抑的喘息。</p>
妈妈也哭，捂着脸不停道歉不停地说自己错了。</p>
但我知道这只是一时的。</p>
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她会哭会道歉，会和我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p>
刚开始我还会信，等后来麻木了我就知道她根本不会改的。</p>
这可是她在圈子里的谈资啊，是吸引别人注意力最好的话题，她怎么舍得。</p>
想到这我突兀地笑了一声，声音凄厉又怪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