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过去与现在</p>
“绯月，你在来见我的时候，就已经迟了。”</p>
琉璃轻浅的笑容里夹了几许嘲弄之色，绯月怔怔看着她，脸色渐渐变了。</p>
是他错了。</p>
纵然是琉璃出现在他视线，纵然有人群聚集的街市作掩护，他也不该离开那丫头身边！</p>
那个单纯而又傻气的丫头，没有他在，要抓她，简直有如吃饭一样容易！</p>
绯月冷冷看着琉璃，后退两步，转身便走。</p>
然而，刚走了不到十步，他又顿住了步子，眉微微蹙了起来。</p>
琉璃轻轻笑了起来：“绯月，你也察觉到了吧？这里已被我设下了结界，你出不去的，除非……杀了我。”</p>
绯月转回身，看着她的眼色更沉冷了几分。</p>
琉璃却又拈衣往亭栏边一坐，望着绯月的眼神里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可是绯月，你会杀我么？”</p>
…………</p>
庙会依旧热闹。</p>
看着杂耍的洛水边看边兴奋地伸手去扯身旁的绯月，一边惊呼道：“狐狸，你快看！快看！真的在喷火耶！”</p>
然而，她伸出的手，抓到的却只是一堆空气。</p>
怔了怔，又抓了几下，还是空气。</p>
洛水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原本站着绯月的位置，此时却是空空如也，心立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p>
看杂耍的心思已然没有半分，洛水只是惊慌地扭着头四处寻望着。</p>
“狐狸……绯月……”</p>
洛水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在拥挤的人群中来回地寻找着，却依旧没有看见那袭熟悉的白衣。</p>
心，陡然间就慌乱了。</p>
仿佛一个突然被丢弃了的孩子，无助而彷徨。</p>
“……讨厌，为什么狐狸也喜欢玩捉迷藏……”</p>
“……臭狐狸，我找不到你，不玩了，你快出来……”</p>
“……绯月，绯月……你到底在哪……”</p>
口中一直喃喃地念着，洛水心中安慰着自己，狐狸只是在戏弄她玩儿，一定马上就会出来了。</p>
可是，为什么到处都不见他的身影？！</p>
急到最后，洛水反气愤了，咬牙切齿：“臭狐狸，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绑到草船上借箭去！”</p>
事实证明，这样的威胁还是很有效的。</p>
因为，下一秒，洛水就瞥见前面人群中站立着的一名白衣男子，他正朝她望过来，脸上仍戴着那张狐狸的面具。</p>
“狐狸！”洛水眼神一亮，情不自禁地朝前奔过去。</p>
然而，那人却也转身朝前走。</p>
洛水跟在后面，一直追一直追，直到了一条空寂的巷子里，那人才停下了脚步。</p>
洛水也追的累了，弯腰扶着膝直喘气：“……臭狐狸，没事跑什么？我又不会真让你去借箭！”</p>
“洛水？”那人看着她，清泠的语声中不带丝毫情绪。</p>
很好听的声音，但，却不是绯月的声音。</p>
洛水怔了怔，缓缓向后退了两步，直直盯着他：“你是谁？”</p>
下一刻，眼前的人身影渐渐变幻，转瞬间，已是另一番样貌。</p>
一身簇着一圈柔软绒毛的雪白软袍，宽广的衣袖几乎拖到脚边，和绯月一样银色的长发，俊美如天人般的面容也与绯月有着几分相似，只是，他的眼眸却是金色的，深邃而沉静，浑身透着一股高贵与优雅的气质。</p>
……真的不是绯月。</p>
…………</p>
湖边，绯月与琉璃静静对望。</p>
“绯月，你舍不得杀我的对么？你还会来追我，便代表你心中还是有我的，是不是？”琉璃的笑浅淡却透出万种风情，淡红的眸子里也流露出几许欢快之色。</p>
绯月看着她，凉薄一笑：“你现在还会在意这种事么，兄嫂？”</p>
“兄嫂”两个字，仿若一柄利刃狠狠刺进胸口，琉璃唇角的笑渐渐僵住。</p>
半晌，她才又轻轻笑了，只是笑容中掺了些许复杂的意味，“真是讨厌呢绯月，居然这么明显地讽刺人家……可是，当初是你先放弃了我……为什么你就始终不肯做王呢？”</p>
绯月只淡淡道：“若果你只是为了嫁给王，而对方是谁都无所谓的话，那么，是不是我也不重要了。”</p>
……不重要……怎么会不重要呢？！</p>
琉璃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p>
轻轻拢了拢发，她笑了笑：“我是赤狐一族的王，自然也要嫁给王才能匹配身份。”</p>
顿了顿，她又是幽幽一叹：“绯月……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随性而为，没有负担与责任的。”</p>
绯月却并没有耐心再与她多说，只盯着她道：“解除结界。”</p>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耗费在这里。</p>
琉璃微微摇头：“你就算出去了也没用的，来的人是苍雪，你现在的状态赢不了他的。”</p>
绯月却似完全未听进去，声音更冷了几分：“解除结界，别让我再重复第三次。”</p>
“你就这么紧张那个丫头？”琉璃看着他，语声忽而变得有些尖酸刻薄起来，笑的几分嘲弄：“可惜，若是换作其他人，或许只会将她抓回狐族，但以苍雪的性情，怕是要当场杀了她取‘月魄’吧？只怪她太傻，怎么就将‘月魄’给吞了下去。”</p>
银色的眸子渐渐凝结成冰，绯月忽而走近到琉璃身前，抬手捏起她精致的下颔，森冷一笑：“你确定你不解除结界？”</p>
他的手很冰，琉璃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正透过他的手一丝丝传了过来，让她都忍不住有些颤栗。</p>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满身杀气地对着她。</p>
过去，她再如何地惹他生气，就算是与苍雪成亲之时，就算是她将剑刺入他胸口之时，他也未起过半丝杀意。</p>
但现在，为了那个人类丫头，他竟对她有了杀意么？</p>
一抹哀凉漫上心头，琉璃反笑了起来，倔强地望着他：“我说过，除非你杀了我。”</p>
绯月冷冷看了她半晌，却是蓦然松开了手，转身走到结界处，伸出了手去。</p>
额上绯色的月牙印记渐渐亮了起来，他抵在淡蓝色的结界上的手微微散出了一圈绯色的光芒。</p>
看到他的举动，琉璃却是眼色一变，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失声地叫了起来：“你在做什么？！不要命了么？！”</p>
破除结界除了杀了设下结界之人外，也并非没有办法。</p>
只不过，要耗费大半的精力，甚至会伤到元神。</p>
而像绯月这种伤势还未痊愈的状态下，这种举动无异于是自杀！</p>
绯月却似完全没听到她的话，面无表情，手上聚集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p>
明明是寒冷的冬夜，他的额角却隐隐有细汗滑落。</p>
琉璃看着他，忽而就忍不住笑了，笑的有些讽刺，又有些凄凉。</p>
蓦然一咬牙，她轻轻一挥袖，那一圈淡蓝色的结界立时散了开去。</p>
绯月转首看向她，她只是有些无力地笑道：“……反正，你就算现在赶去，也已经迟了。”</p>
没有任何迟疑的，绯月转身便疾掠而去。</p>
看着那一袭飞扬离开的白衣，琉璃的目光渐渐黯了下去。</p>
过去的，终究已经是过去。</p>
现在，他的眼里心里都已经再也没有她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