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画面一转，车祸现场被放了出来。</p>
即便是远景，但剧烈凹陷的车头、漆黑碳化的车身、满地的汽车零件，无一不体现着车祸的惨烈。</p>
触景生情。</p>
我仿佛又回到那场车祸的冲击中。</p>
漫天的火光照红我的眼。</p>
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和灼烧感再次席卷了我。</p>
疼得我灵魂都在颤抖。</p>
哥哥下意识地把手挡在倪初瑶眼前。</p>
“你就别看了，等下晚上做噩梦可别又敲门吵醒我。”</p>
倪初瑶不满撅嘴：“哥你少看不起人。我已经长大了！”</p>
妈妈又笑了。</p>
“可不是胆子小嘛，小时候连窗帘都怕。”</p>
电视画面再次切换，聚焦在地上的一串焦黑挂件。</p>
我激动地飘到哥哥面前，期盼他能认出来。</p>
哥哥，那是你送给我的！</p>
这是我回到倪家收到的第一份礼物。</p>
回到倪家那天，刚好是倪初瑶的生日会。</p>
黝黑粗糙的皮肤，泛黄的短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构成粗鄙的我。</p>
台阶之上，身穿洁白礼服的倪初瑶好奇地上下打量我。</p>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和我不一样。</p>
云泥之别在这一刻具象化了起来。</p>
夹在中间的爸妈眼里有欣喜，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p>
面对我的突然出现，她们第一时间顾及的是倪初瑶的情绪。</p>
很多时候，在我和倪初瑶之间，她们不自觉地偏向后者。</p>
比起她，我才是那个被收养的孤女。</p>
住进家里的第一晚。</p>
起夜喝水的哥哥路过走廊，发现缩在角落里啜泣的我。</p>
陌生的环境、空荡的房间、冷淡的家人......一切都让年幼的我无所适从。</p>
哥哥冷着脸扔给我一个蜘蛛侠挂件。</p>
临走前甩下一句：“别哭了，吵。”</p>
哪怕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赠品，但也足以让我高兴许久。</p>
至少在那段时间，它是我夜不能寐的唯一寄托。</p>
哥哥的视线从挂件上略过，没有丝毫停留。</p>
我身形一顿。</p>
也是，哥哥不是我。</p>
怎么会记得这个他随手塞给我的小玩意。</p>
一阵嗡鸣声响起，是妈妈的电话。</p>
"您好林女士，我想问下你定的月饼什么时候来拿？我们店就要关门了。"</p>
妈妈的表情有些不对劲。</p>
“我叫倪斯薇去拿了，她还没到吗？”</p>
老板说我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还问她是不是我有什么急事忘记了。</p>
我苦笑。</p>
确实有事，只不过是死了罢了。</p>
妈妈皱着眉头挂断电话，反手给我播去。</p>
无人接听。</p>
她啪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胸膛大幅度起伏。</p>
“这孩子又闹什么！让她来的时候顺路去拿点东西都没拿，现在连电话都不接。”</p>
“真是气死人了！长这么大也没点用，但凡有瑶瑶一点懂事，也不至于让人这么操心。”</p>
倪初瑶亲昵地搂着她的脖子，甜甜哄道：“没事的，姐姐可能有什么急事吧。”</p>
妈妈嘴角紧抿，还在气头上。</p>
我小心翼翼飘过去。</p>
妈，月饼我正要去拿的。</p>
虽然我不喜欢这些新口味，但我知道倪初瑶喜欢。</p>
这条路线我每年都走一遍，我怎么会忘了呢？</p>
“那家月饼我都吃腻了，姐姐这是拯救我于水火中呀~”</p>
倪初瑶撒娇轻晃她的脖子，调皮道。</p>
妈妈佯怒：“什么拯救水火中，好啊，给你买点你喜欢的口味还是我的不是了？”</p>
双手打开朝倪初瑶的痒痒肉挠去。</p>
倪初瑶笑着躲开。</p>
我像地底下阴暗角落里的小老鼠，呆呆地看着她们打闹。</p>
这是我从不敢奢望的画面。</p>
压抑的气氛被冲淡。</p>
良久，妈妈宠溺地摇摇头：“你啊，就知道帮她说话。”</p>
她眼里闪过泪光：“这些年因为她，苦了你了。我们四个人也好久没聚过了。”</p>
爸爸和哥哥神色如常，不觉得妈妈的话有任何不妥。</p>
爸爸喝了一口茶，慰叹：“可不是嘛，清静了许多。”</p>
原来，我的存在让她们这么憋屈吗？</p>
或许在他们心里，这个家永远都是一家四口。</p>
承认吧，倪斯薇。</p>
你从来都没一刻是融进这个家里的，哪怕你百般讨好，受尽委屈。</p>
吃完晚饭，倪初瑶提议一起看中秋晚会。</p>
三人座的沙发，硬是挤下四个人。</p>
倪初瑶坐在爸爸妈妈的中间，双手圈住妈妈的臂膀，头靠在她颈窝处。</p>
哥哥仰躺在爸爸身旁。</p>
我飘到沙发旁的小木凳上。</p>
这是我第一次和她们一起看电视。</p>
往日这个时候我都会躲进房间。</p>
这个沙发可以坐三个人、四个人，却挤不下第五个人。</p>
哥哥拿出手机，双手在键盘上飞舞。</p>
有种莫名的预感，他是在给我发信息。</p>
我绕过沙发，探头去看屏幕。</p>
“倪斯薇！适可而止，你是不是怪我爽约，没和你一起回来？”</p>
“初瑶胆子小，今天在同学家玩得晚。你做姐姐就不能大度点，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们要把她当成亲妹妹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