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6月
阿曼达飓风正缓慢而又不可避免地接近死亡。这场飓风在三天半时间里横扫三千英里海面,将作为一九八八年的巨大风暴久久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而且它还要接着施展它的余威。它象一颗超新星最后爆裂而成为黑暗之前的一刹那间那样,突然掉头向东,长驱直下纽芬兰的阿瓦龙半岛,猛烈袭击着从雷斯角向北到普奇科弗之间的海岸。
豪雨从暴风卷来的大量密云中倾泻而下,几分钟之内,接二连三的城镇就淹没在雨水之中。几个滨海的小村子,被呼啸着的山洪冲到了海里。渔船吹上了陆地,船身破碎,变得难以辨认。圣约翰城的街道成了流水奔腾的河床,市区建筑物的房顶被揭走。水电供应断绝了好几天。在营救船只到达之前,吃的东西成了稀罕之物,不得不实行配给。
在有记载的飓风史上,哪一次都没有这样大的威力,所到之处那么远,风速快得那么可怕,造成的损失之大是惊人的,估计损失高达二亿五千万美元。几乎全部摧毁的纽芬兰渔船队占了其中的一亿五千五百万美元。九条船在海上失踪,六条船上的人无一幸存。死于风暴的人数达三百到三百二十五人之多。
星期五凌晨,瑞安·普雷斯科特独自坐在海洋局飓风中心的大办公室里。
阿曼达飓风终于走完了它的行程,完成了它的破坏工作,夺走了它想夺走的生命,如今在圣劳伦斯海湾显得有点精疲力竭了。
战斗已告结束。飓风中心的气象员们已经无事可做。一连七十二小时,他们极度紧张地跟踪飓风,没有得到睡眠,现在都疲惫不堪地挪动两腿回家去睡觉了。
普雷斯科特用血丝满布的疲倦的两眼,凝视着桌上乱放着的图表、资料统计表、计算机读数和半空的咖啡杯,以及地板上扔得到处都是的纸张,纸上写满了气象员司空见惯的标记和古怪的符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大挂图,默默地诅咒看这次风暴。风暴突然拐弯向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这是根本不合逻辑的,在飓风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在有文字可考的飓风中,没有哪一次是这样的反常。
如果它事先作出某种暗示,表示它立即就要偏离原来路线,或者对它这种疯狂行为提供某些细微的线索,他们也许能使纽芬兰人民对这次袭击做好更充分的准备。至少一半人,也就是一百五十条生命可能活下来。如果天气预报方面可以利用的、最细致的科学资料没有被大自然任性的恶作剧糟蹋成为废物的话,一百五十个男女老幼现在本来可能还活着。
普雷斯科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图表,这以后,杂务工将进来,把阿曼达飓风连同它的乱糟糟的路线图擦掉,以备它的还未出现的后代降临时再用。
在全部记号中,有一个个小的记号特别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一个小十字,旁边写着“泰坦尼克号。”
华盛领海洋局总部发来的最后一份报告说,沉船已由两般海军拖船拖着,正在拼命设法,将它从飓风经过的路线之下拖出来。现在已经有二十四小时没有听到它的消息了。
普冒斯科特拿起一杯凉咖啡,象祝酒似的说:“祝泰坦尼克号顺利。”他在空房间里大声说:“但愿你经受住阿曼达的每一次袭击,依然威武不屈。”
他一口喝干这杯陈咖啡,险上露出苦笑。接着他转身走出房间,走进清晨的湿润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