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棍行动”的首要任务是给它找一个冠冕堂皇的掩饰说法,这样即使是内部人员也无从打探麦克·马丁以及将其安插到“基地”组织内层的事情。
他们选定的“剧本”是:阿富汗将罂粟偷运到中东去加工的活动日益升级,经加工提炼后的海洛因再运往西方,不仅毒害人们的身体,也会给恐怖活动筹集更多的资金。美英将联合起来对这种毒品威胁予以打击。
接下去的“情节”发展,大意是西方努力通过世界各国的银行切断恐怖主义的活动资金,迫使那些狂热分子不得不依赖毒品的这种现金交易的犯罪手段。
最后,即使西方已经有了强大的打击毒品的机构,如美国缉毒署和英国海关,美英两国政府已经达成共识,即“撬棍行动”应该是一个目标单一、针对性强的行动。为此,除了外交努力之外,可以动用特工机关去袭击和摧毁对此置若罔闻的各国毒品加工厂。
至于运作方法,“撬棍行动”的工作人员在报到时将被告知,为确定高层犯罪分子的身份,将会采用当今最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去监听、监视可能会涉及的运输路线、储存设施、提炼工厂,以及船舶和飞机。结果,新来的工作人员都对此深信不疑。
这只是表面上的说法,并将延续下去,直至某一天没有这个必要的时候。但在美国米德堡会议以后,西方的情报机构不想把鸡蛋全都放在“撬棍”这只篮子里。因此尽管极为隐蔽,但查询“伊斯拉”的真实含义的工作将在各方面继续努力开展。
可是情报机关还是举棋不定。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组织里,他们的确有几十个内线,但有些是心甘情愿的,有些则是迫不得已。
问题在于,在恐怖组织的头目发现我们知道了“伊斯拉”之前,我们能走多远?最好是让“基地”组织相信,我们在白沙瓦死去的财务总管的笔记本电脑里一无所获。
而在那次召集学者的会议上,他们对这条短语的释义也非常空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无论谁知道这个短语的真正含义,“基地”组织必定已经把知情者的范围控制得极小。美英情报机关很快获知知情者里并不包括西方渗透进去的内线人物,所以他们决定用秘密来对付秘密。西方的反击措施是“撬棍”,寓意为用撬棍撬开“伊斯拉”这个秘密。
“撬棍”的第二项任务是去找一个新的在外地的行动总部。美国中央情报局主管行动的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和英国秘密情报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都同意避开伦敦和华盛顿。他们的第二个统一意见是“撬棍”的基地应该设在英伦三岛。
经过对行动规模、所需房屋、活动面积、交通等条件的分析,结论是:一个废弃的空军基地最为理想。这种地方远离城市,有餐厅、食堂、厨房和许多宿舍。还有可以储备物资的机库和可供一些秘密客人来访时使用的飞机起降跑道。除非废弃时间太久,否则在一般情况下,由业主皇家空军来把它修复到可供使用是不会花太多工夫的。
至于用哪个空军基地,他们选择了前美国空军基地。冷战期间,英国修建了几十个美国空军基地。他们对登记在册的十五个基地进行了检查,包括。但是,这些基地全被否决了。
这些基地有的还在使用,部队员工人多嘴杂,有的已被房地产商买下了,有的已把跑道退耕还田了。有两个依然是情报机关的训练基地。“撬棍”需要的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没有闲杂人等的空军基地。最后,英国秘密情报局中东处特工戈登·菲利普和美国中情局反恐处特工、阿拉伯问题专家迈克尔·麦克唐纳选定了皇家空军的埃泽尔基地,分别报给各自的上级并获得了批准。
尽管埃泽尔的领土主权从来没有离开过英国皇家空军,但该基地已租给美国海军多年。它距海岸有几英里的距离,具体位置是在苏格兰的安格斯县,即苏格兰高地南缘的布里金以北、蒙特罗斯西北的地方。
埃泽尔坐落在远离从福法尔通往斯通黑文的A90号高速公路。村庄零星散落在一大片树林和石南属植物之间,北埃斯克河从村庄中间穿流而过。
当菲利普和麦克唐纳这两位高级特工去察看时,他们发现埃泽尔基地符合他们的所有要求。它远离人们探究的视野,有两条状态良好的跑道,有控制塔,还有供人员工作和居住的所有建筑物。需要增添的只是一个球形的圆顶,以隐藏极为敏感到能听到地球另一边一只甲壳虫爬动声音的监听天线,还需要把前美国海军作战室改建成新的通讯中心。
这个通讯楼将与设在切尔特纳姆的英国政府通讯总局和在马里兰州的美国国家安全局相连,还有直接的安全线路通往沃克斯霍尔和兰利,使秘密情报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和中央情报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能够立即接听。此外,美英另外八个情报搜集机构也可向埃泽尔反馈他们获得的情报,包括由总部设在华盛顿的国家侦察署控制的美国人造卫星从太空发过来的信息。
项目获得批准后,皇家空军的工程建筑队闪电般地完成了使埃泽尔恢复功能的任务。埃泽尔的村民们发觉了那里的动静,但他们只是眨眨眼睛、摸摸鼻子,便接受了此地又要热闹起来的事实,并渴望恢复往日的美好时光。当地的酒馆老板特意多进了一些啤酒和威士忌,希望能让这个空军基地遭废弃前的兴旺场景重现。除此之外,没人发表过什么意见。
※※※
当油漆工人正挥舞着刷子,为苏格兰的一个空军基地粉刷军官宿舍墙壁的时候,在伦敦,有一条不起眼的大街,名为“十字架修士”,这条街上的“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迎来了一位客人。
艾哈迈德·楠榜先生是按此前往来于伦敦与雅加达的电子邮件里的约定践约的。他被引进了公司创始人的儿子——西伯特先生的办公室。这位伦敦的航运经纪人知道,“楠榜”是指苏门答腊岛上的一个小语种,他的这位印度尼西亚客人正是来自这个岛屿。但是他不知道,尽管那本完美无瑕的护照上白纸黑字地印着这个名字,可是其实这是个假名。
还有他的英语,在与亚历克斯·西伯特寒暄时,楠榜先生说他是在伦敦经济学院攻读硕士学位时掌握英语的。他说得很流利,措辞温文尔雅,更重要的是,他带来了生意。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一名应该对巴厘岛爆炸案负责的伊斯兰恐怖组织“伊斯兰祈祷团”的狂热分子。
他还带来一份自己的苏门答腊国际贸易公司高级合伙人的证书,更显得诚实可信。他的银行信用证明也一样。他提出想先叙述一下他的问题,西伯特先生立刻表示洗耳恭听。谈话一开始,楠榜先生首先严肃地把一张纸放在了这位英国航运经纪人面前。
纸上有一个长长的清单,从英国海峡群岛的奥尔德奈(Alderney)开始,接着是安圭拉(Anguilla)、安提瓜(Antigua)和阿鲁巴(Aruba)。这些都是以字母A开始的。一共有四十三个地名,最后以乌拉圭(Uruguay)、瓦努阿图(Vanuatu)和西萨摩亚(esternSamoa)结束。
“这些都是避税国家,西伯特先生。”这位印度尼西亚人说,“而且都能提供隐蔽的银行业务。有些非常可疑的生意,包括犯罪团伙的,就是把他们的资金隐藏在这样的地方。而这些,”他拿出第二张纸,“他们的方式也同样可疑。这些是商船的国家。”
安提瓜(Antigua)又出现在名单的前面,接下来是巴布达(Barbuda)、巴哈马(Ba.Vincent)、斯里兰卡(SriLanka)、汤加(tonga)和瓦努阿图(Vanuatu)结尾。
名单里还有像赤道几内亚这样的非洲穷国,世界地图上的弹丸之地圣多美和普林西比共和国,科摩罗群岛,以及珊瑚礁国家瓦努阿图。更有趣的是还列上了卢森堡和蒙古这些没有海岸线的内陆国家。西伯特先生看糊涂了,虽然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闻。
“把两份名单加在一起,您会得出什么结论呢?”楠榜先生用胜利的姿态问道,“欺骗,亲爱的先生,大规模的、不断升级的欺骗。啊,上帝,我和我的合伙人从事的是世界上最流行的行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已经决定将来只与信用可靠、久负盛名的伦敦做生意。”
“谢谢。”西伯特先生喃喃地说,“要咖啡吗?”
“货物偷窃,西伯特先生。频繁的、不断升级的货物偷窃。谢谢,我不要咖啡,刚才吃过早饭了。我们把货物送去托运,珍贵的货物,然后它们就消失了。全都消失得无踪无影:船舶、租船人、经纪人、船员、货物、更不用说还有船东。全都隐藏在这片不同的方便旗和银行之中。因此,我们损失惨重啊。”
“真糟糕,”西伯特先生表示理解,“我能提供什么帮助吗?”
“我的合伙人和我已经达成共识,我们再也不愿上当受骗了。没错,也许我们的成本是会增加一点,但我们希望今后我们把货运生意只托付给由英国船长指挥的悬挂米字旗的英国商船,并由伦敦的航运经纪人开具远洋运费发票。”
“很好,”西伯特露出了笑容,“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且我们还应该向伦敦的劳埃德保险公司投保全额的船舶和货物运输险。你们要托运的是什么货物昵?”
给船舶找货和给货物找船,正是航运经纪人所做的工作,而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是伦敦市古老的波罗的海航运交易所的长期支柱会员。
“经过细致的调查研究,”楠榜先生一边说,一边取出了更多的信件,“我们一直在与这家公司洽谈。这是一家进口商,他们常把英国的豪华轿车和跑车送到新加坡。至于我们这边,我们出运高档家具木料,如青龙木和鹅掌楸,从印度尼西亚运往美国。这是在加里曼丹岛出产的,但只是一部分货物。其他的货物是苏门答腊和爪哇的绣花丝绸,可以装在甲板上的海运集装箱里,也是去美国的。”他把一封精美的信件放到桌子上,又补充说:“这个,是我们的苏门答腊客户的情况。我们全都同意与英国人做生意。显然,对任何英国船舶来说,这将是一条三角航线。您能不能针对这些业务,给我们找一艘在英国注册的合适的货船呢?我希望我们能达成长期、固定的合作关系。”
亚历克斯·西伯特有信心能找到十几艘合适的、挂米字旗的商船来承担这项租船运输业务。他需要了解的是船舶的吨位、运费和所需的运输日期。
最后他们商定好,他将给楠榜先生提供一份这两票货物运输所需要的船舶吨位和租金的报价单。而楠榜先生,在与他的合伙人协商之后,将会提出两个远东港口和美国港口的提货日期。他们在互相鼓励和祝福之后便分手了。
“太好了!”在吃午饭时,亚历克斯·西伯特将这件事向他的父亲提起,老头子深有感触地说:“就应该与老派、有教养的绅士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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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有一个地方是麦克·马丁不能露面的,那么这个地方就是埃泽尔空军基地。秘情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十分能干,他召集了一群各行各业的联系人,称之为“老伙计联络网”。
“今年冬天我基本上不待在家里。”在特种部队俱乐部里吃午饭时,希尔的客人说,“我要去加勒比海晒晒太阳。所以你可以借用这个地方。”
“当然,我会付房租的。”希尔说,“只要我的微薄的预算能够付得起。”
“只要别把这房子拆了就行。”客人说,“好吧,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
“我们希望不会晚于二月中旬。只是用来举办一些研讨会,会有一些讲师来往进出,就是诸如此类的事。没什么特别的。”
马丁从伦敦飞到了苏格兰的阿伯丁,遇到了一位他很熟悉的前特空团中士。他是一个坚强的苏格兰人,显然已经退伍回到了家乡。
“你混得怎么样,老板?”他问道,恢复了特空团士兵与长官说话的口气。他提起马丁的背包,放进后备箱,把汽车从机场停车场开了出来。行至阿伯丁郊区,他转向北方,沿着A96号公路朝因弗内斯方向行驶。几英里之后,他们就进入苏格兰高地的山区。在转弯后七英里,他左转驶离了主公路。
前方的路牌只写着:凯姆内。他们穿过莫尼麦斯克村,驶上了阿伯丁-阿尔福公路。过了三英里,陆虎越野车右转经过怀特豪斯,向基格行驶。路边有一条河。马丁心想不知道河里有三文鱼还是金枪鱼,也许什么都没有。
快到基格时,一条支路跨过河流,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蜿蜒曲折的私家车道。绕过两个弯之后,一座石炮的古堡赫然耸立在荒山和峡谷之中。
主门口出现两个人,他们走上前来作自我介绍。
“我是戈登·菲利普,这是迈克尔·麦克唐纳。欢迎你来福布斯城堡。路上辛苦了,上校。”
“我叫麦克。你们在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位安格斯没打过电话呀。”
“哦,其实我们在飞机上安排了一个人。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菲利普说。
麦克·马丁哼了一声。他没有发现这条尾巴,显然,他的特工敏感有些荒疏了。
“这只是小事一桩,麦克。”中情局特工麦克唐纳说,“你已经到这里了。现在有许多讲师要轮番对你进行十八周的培训。你先去洗漱一下吧,午饭后我们开始作情况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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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期间,中央情报局在美国各地有许多安全屋。有些是在市内的公寓,用于召开秘密会议,因为与会者不想在总部大楼抛头露面。另一些设在隐蔽的农村地区,例如经改装的农场房屋,特工们完成紧张的任务回来后可以去那里度假休闲,还可以把他们在国外的情况作详细汇报。
还有些安全屋的地理位置选择得很偏僻,投诚的苏联间谍可以被安置在那里,与此同时,派人去核实他的真假,而在苏联大使馆或领事馆工作的克格勃特工则无法杀人灭口。
至今中情局的老员工回想起克格勃上校尤尔琴科事件依然感到心悸。尤尔琴科是在罗马向西方投诚的,却令人惊讶地被允许在美国乔治城与他的审讯官一起外出吃饭。在饭店里,他去了一次洗手间,却再也没有回来。事实上,克格勃已经接触过他了,提醒他别忘了留在莫斯科的家人。他悔恨不已,竟然愚蠢到相信会赦免他的诺言,于是再次投向苏联,就此销声匿迹。
中情局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对兰利总部主管安全屋的那个小小的办公室有一个简单的问题:现在我们手头上最遥远、最隐蔽、最难以进入和撤出的安全屋是哪一座?
主管房地产的同事立即就给出了答案:“我们称它为‘木屋’。是在培斯喀特山脉的帕赛顿荒野,那里远离人烟。”
古米尼要求提供能够得到的详细资料和图片。在接到资料夹半个小时后,他作出了决定,并下达了命令。
华盛顿州的西雅图市东北,是绵延不断的喀斯喀特山脉,那里山势陡峭,林木繁茂,冬天则是白雪皑皑。在山区里有三个区域,分别是国家公园、伐木林场和帕赛顿荒野。国家公园和林场是有路可通的,附近也有一些居民。
喀斯喀特国家公园开放期间,每年吸引着成千上万的游客去游玩,那里还有迷宫一般的土路和小径,前者还能行驶越野汽车,后者只能是骑马或徒步行走。那里的管理员对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
伐木的林场因安全原因,是不对公众开放的禁区。但林区里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土路,以供卡车装运树干去锯木厂。隆冬季节因大雪封山,林场和土路只能关闭。
但再往东北方向,在去加拿大边境的地方则是一片荒山野岭。这里甚至连土路也没有,仅有一两条小径,只有在大山南边靠近哈特山口才有几座小木屋。
冬天和夏天,荒野里到处是野生动物。几座小木屋的主人常常是夏天来荒野里避暑消夏,之后便切断所有的电器和设备,关门落锁返回城市。在美国,这里大概比任何地方都更荒凉、更偏僻。除了佛蒙特北部被称为“王国”的地区,在那里,一个人失踪后会在春天冰雪消融时被发现冻成了一块石头。
多年前,一座偏远的木屋盖起来后挂牌出售,中情局把它买了下来。当时购买只是一时冲动,后来他们就后悔了,但有时候也把它用作高级情报员的夏季度假屋。十月份,当马雷克·古米尼副局长问到这里时,这座小木屋正大门紧锁。尽管冬天即将来临,启用它成本将会很高,但他还是命令重新启用这座木屋,并对其进行改造。
“如果你要的是这种房屋,”房地产办公室主任说,“为什么不使用西雅图的西北拘留中心呢?”
尽管面前是一位同事,古米尼还是别无选择,只能说谎。
“并不是要把某个重要人物藏起来避开别人的耳目,也不是要防止他逃走。我不得不考虑他的安全。即使在戒备森严的监狱里,也发生过死人的事情。”
安全屋管理负责人明白了领导的意图。至少他认为他明白了。绝对要避人耳目、绝对要防止逃跑,至少在六个月时间内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这不是他的专长。他找来了加州塘鹅湾监狱安全设施的设计组。
想去这座木屋几乎无路可走。一条小路延伸到小镇梅扎马北边几英里后就结束了,还剩下十英里距离。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一切都只能依赖直升机吊运。马雷克·古米尼副局长调用了西雅图南郊麦科德空军基地的一架重型“奇努克”直升机,当作马车使用。
施工队伍来自陆军工程兵部队。根据华盛顿州警方的提议,建筑材料在当地采购。按照“无须知道”原则,每个人只被告知这座木屋要被改造成为一个高度安全的研究中心。实际上,它将成为只关押一个人的监狱。
※※※
在苏格兰高地的福布斯城堡,培训工作已经紧张有序地开始了,而且还将越来越紧张。麦克·马丁已被要求脱下西服,换上了普什图部落人的衣袍和头巾,同时,头发和胡子也在任其疯长。
清洁女工被允许留住,她对“兽穴”里的这位客人没有丝毫兴趣,花匠赫克托也是一样。第三个留在城堡里的人是前特空团中士安格斯,他已经当上了福布斯伯爵这块领地的总管和保安。如有任何人想私自闯入,那么他将会发现,在安格斯的地盘上动手是不明智的。
其余的“客人”则来来往往,除了两个必须长期留下来的。一个是纳吉布·库雷希,他是阿富汗人,曾在坎大哈当过教师,在英国避难时人籍英国,现在是政府通讯总局的翻译。他从原先的工作岗位上被抽调到了福布斯城堡。他是语言教师,负责讲解普什图人的所有语言和行为规范。他还要讲授身体语言、手势、如何下跪、如何吃饭、如何走路,以及祈祷的姿势。
另一个人是塔米安·戈弗雷博士,六十五岁左右,一头银发在脑后结了一个发髻。多年前她嫁给了保安局(军情五局)的一名高级官员,直至两年前丈夫去世。由于她是“我们的人”,正如秘情局中东处处长史蒂夫·希尔所说的,她对安全程序,即“无须知道”原则并不陌生,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及她曾经在苏格兰逗留过。而且她无需别人告知就知道她要教导的这个人将要赴汤蹈火、深入敌后,因此她决心不能由于她的疏忽而导致他的出错。她的专长是,她本人就像一本活的,另外,她的阿拉伯语也炉火纯青。
“你有没有听说过穆罕默德·阿萨德?”她问马丁。他承认没听说过。
“那么我们就要从他开始讲起。他出生在里奥波特·魏斯,是一个德国犹太人,后来他转信伊斯兰教并成为伊斯兰教的最伟大的学者之一。他写下了也许是最好的关于‘伊斯拉’的评论,即从阿拉伯通向耶路撒冷继而通向天堂的旅程。这是构成了一天五次祈祷的原则,是信仰的基石。当你还是一个小孩时,应该在古兰经学校里学过这个。还有你的伊玛目,他是一个瓦哈比教派的教徒,他必定坚信这是一次真真切切的旅程,而不是梦想或幻觉。所以你也要这么相信。现在我们学习每日祈祷,请跟我念……”
旁边的纳吉布·库雷希颇有感触。她对知道得比我还多,他沉思着。
在课间的户外活动时间,他们穿上保暖的衣服去爬山,后面跟着安格斯,名正言顺地扛着他的那支猎枪。
即使自认为懂得阿拉伯语,但麦克·马丁深知他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纳吉布·库雷希教他用带有普什图的口音说阿拉伯语。至于伊兹玛特汗的声音,在关塔那摩湾监狱里他用阿拉伯语与狱友的说话已经录了音,以备他有什么秘密要吐露。他没有吐露,但对库勒先生来说,他的口音是珍贵的,可以教学生模仿。
虽然在苏联侵占阿富汗期间,麦克·马丁曾与穆斯林游击队一起在山区逗留过六个月,但那是十七年以前的事情,他已经忘记了很多。尽管大家在一开始都认为马丁肯定无法以普什图人的身份混人该族群中,但库勒先生仍坚持教他普什图语。
余下的大多数时间只做两件事:祈祷和了解他在关塔那摩湾所发生的事情。而关塔那摩湾D营的审讯官主要来自中情局。马雷克·古米尼副局长已经找到了从伊兹玛特汗抵达开始就担任审讯官的三四个中情局员工。
迈克尔·麦克唐纳飞回美国兰利去与那几个人一起待了几天,榨干了他们能够回忆起来的每一个细节,加上他们所做的记录和录音。他此行的借口是根据“不再危险”规则,中情局想确认一下,是否可以释放伊兹玛特汗。
审讯官们都异口同声地认为这个普什图山区的勇士和塔利班指挥官是在押囚犯中最顽固的。他很不合作,极少说话,从不抱怨,能忍受惩罚和最艰苦的条件。但大家都认为,如果你去凝视这双黑眼睛,便能看出他想拧断你的脖子。
了解到所有这些情况之后,麦克唐纳搭乘中情局的“格鲁曼”飞机飞回英国,降落在埃泽尔空军基地。然后一辆小汽车载上他去了北方的福布斯城堡,在那里,他把了解到的情况向马丁作了通报。
塔米安·戈弗雷博士和纳吉布·库雷希集中训练马丁每日祈祷。马丁不得不在其他人面前祈祷,而且必须说的准确无误。在库雷希看来,是有一线希望的。那个人也并非土生土长的阿拉伯人,而只用经典的阿拉伯语写成,没有其他语言。如果只是一个词语说漏,还可以用发音不准加以掩饰。但一个在古兰经学校里待过七年的男孩是不可能整段说错的。于是除了塔米安·戈弗雷因膝盖僵硬的老毛病不得不坐在椅子里外,马丁则在纳吉布·库雷希的带领下一遍又一遍地仰头叩首,吟诵经文。
※※※
在苏格兰的埃泽尔空军基地,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美英的工程技术队正在安装连接美国和英国所有情报机关的设备。住宿设施已经竣工并可使用了。以前在美国海军驻留期间,这个基地除了宿舍和办公室,还有棒球场、保龄球场、健身房、美容室、食堂、邮局和剧院。戈登·菲利普明白这项改造的预算资金本来就很少,史蒂夫·希尔又盯得很紧,于是就留用了原先那些便宜而又花哨的装饰。
英国皇家空军派来了坎事班,还承担了周边的安全警卫工作。没有人怀疑这个基地正在成为一个毒品走私活动的监听站。
巨大的“银河”和“运输星”运输机从美国运来了可以扫描全世界的监听监视设施。没有进口阿拉伯语的翻译设备,因为这项工作将由设在切尔特纳姆的英国政府通讯总局和在米德堡的美国国家安全局负责处理,两个机构都将频繁地联系这个代号为“撬棍”的新监听站。
圣诞节前夕,十二台计算机工作站终于建立起来,可投入运行了。这些工作站将是神经中枢,六名操作员将日夜坐在键盘前进行监控。
“撬棍中心”不是作为一个新的情报机构,它只是一个短期的、专门的、只为一个目的而设立的行动。多亏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约翰·内格罗蓬特的无界限授权,美英各情报机构为此提供了全面的合作。
“撬棍”的计算机安装了顶级的安全系统ISDN布伦特线路。每个工作站有两把布伦特钥匙,都配备了自己的移动硬盘,不使用时可安放在戒备森严的保险箱里。
然后,“撬棍”的计算机就与在沃克斯霍尔的秘密情报局总部和在格罗夫诺广场的美国使馆中情局情报站的通讯系统直接联系起来。
为了阻止一切与此无关的干扰,“撬棍”的通讯地址隐藏在一个登录密码为StRAP3的系统内,访问名单只限于少数几位高级情报官。
就这样,“撬棍”开始在中东和伊斯兰世界倾听阿拉伯语通话的每一个词语。这些都只是其他情报机构都已经在做的事情,但表面文章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投入运行后,“撬棍”还有一个功能。除了声音,它还可以捕捉图像。传送至这个隐蔽的苏格兰空军基地的还有来自全美侦察办公室投放在阿拉伯上空的Kh-11人造卫星所拍摄的图片,以及由越来越多的“掠食者”无人驾驶侦察机所拍取的照片。这些从两万英尺上空拍摄到的高清晰照片也被传送到了设在佛罗里达州的美军中央司令部。
在埃泽尔空军基地的那些头脑灵活的人明白,“撬棍”已经做好了准备,并正在等待某件事情,但他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
二○○六年圣诞节前夕,亚历克斯·西伯特先生再次与楠榜先生的印度尼西亚公司联系,他提出有两艘在英国利物浦注册的杂货船,其中一艘能满足楠榜先生的要求。恰巧这两艘船都同属一个小型船舶公司,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以前租用过这两艘船,客户都很满意。这家小公司名叫麦肯德里克航运公司,是一个老字号的家族企业,从事航海贸易已有百年之久。公司的负责人莱姆·麦肯德里克,同时也是这个家族的家长,兼任着“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轮船的船长,他的儿子肖恩是另一艘船的船长。
里士满伯爵夫人号是一艘重达八千吨的货船,悬挂英国国旗,租金不高,可在二○○七年三月一日由英国港口载货出航。
亚历克斯·西伯特所没有提及的是,他极力向莱姆·麦肯德里克推荐这份合同,而且老船长也同意了。如果西伯特和艾伯克龙比公司能给他找到从美国到英国的回程货,那么春天时这便是一条利润丰厚的三角航线。
但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的是,楠榜先生联络了英国伯明翰市的一个人,阿斯顿大学的一位学者。那人驱车去了利物浦,用高倍望远镜把里士满伯爵夫人号从头到尾看了个通透,长焦距的镜头又从不同的角度给它拍摄了一百多张照片。一个星期后,楠榜先生回了电子邮件。他对没有及时回复表示了歉意,解释说他在外地检查他的锯木厂,还说他觉得根据亚历克斯的描述,里士满伯爵夫人号的确是一艘合适货船。他在新加坡的朋友会去了解将从英国运往远东的高档轿车的详细情况。
实际上,那些新加坡的朋友不是华人,而是马来人,而且不是普通的穆斯林,而是伊斯兰的狂热分子。他们是从已故的塔菲克·库瓦先生在百慕大开设的一个新账户里取得的资金,此前库瓦把钱存进维也纳的一家小小的私人银行里然后再转账到百慕大。他们甚至也不愿把钱浪费在高档汽车上,而是打算任务完成后出售汽车收回投资。
※※※
马雷克·古米尼副局长对中情局审讯官的解释是伊兹玛特汗也许要被提审,此话倒并非谎言。他确实想这么安排,还想宣判无罪释放他呢。
二○○五年,美国的一个上诉法院曾经宣布,战俘的权利在“基地”组织成员身上不适用。联邦法院支持布什总统对恐怖主义的嫌疑分子由特别军事法庭进行审判的命令。四年来囚犯第一次获得了辩护的机会。古米尼的设想是,伊兹玛特汗从来没有参加过“基地”组织,只是阿富汗的一名陆军军官。他虽然是在塔利班领导之下,但与“九一一”和伊斯兰恐怖主义没有任何联系。他想让法院接受这个说法。
这就需要美国国家情报局局长约翰·内格罗蓬特请他的老朋友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出面,去与本案的军事法官“递个话”。
※※※
麦克·马丁腿上的伤口正在痊愈。当初在果园里达成契约后,他在阅读伊兹玛特汗的那份薄薄的卷宗时,已经留意到那个人从来没有提及他的右大腿上为什么会有一块伤疤。马丁也认为没有必要去提及。但当中情局特工迈克尔·麦克唐纳从兰利返回,带来了更多的对伊兹玛特汗的审讯记录时,他已经注意到审讯官迫使阿富汗人说出这块伤疤的来历,但结果还是没有得到解释。如果这块伤疤的存在是“基地”成员人所共知的,而麦克·马丁却没有这块伤抱,那么他就会露馅。
马丁没有反对,因为他心里有一个想法。一位外科医生从伦敦飞到了埃泽尔,然后一架“贝尔”直升机把他带到了福布斯城堡的草坪上。他是一位已经通过了安全审查的、非常可靠的大夫,让他动手术取出一颗子弹他什么话也不会说出去。
在当地一位麻醉师的协助下,手术很快就完成了。手术很简单,因为根本没有子弹或弹片需要取出来。问题是,要使伤口在几个星期内愈合,但看上去还得像是经年的伤痕。
詹姆斯·牛顿大夫在切口下面和周围塞上一些纱布,使伤口加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从里面弄出来过,并在软组织上形成一个坑洞。他缝合的针脚很大、很乱,也不够平直,只是把伤口边缘拉在一起,这样在愈合时就会收缩。他努力使这次手术看上去像是在一个洞穴里的野战医院做的,一共缝了六针。
“你要知道,”他在离开时说,“如果被一个外科医生看到,那么他很可能会发现这不像是十五年前的旧伤。外行人则看不出。但伤口愈合需要十二周的时间。”
那是十一月初。到圣诞节时,由于时间的推移,再加上一个四十四岁的强壮的人新陈代谢还不错,伤口痊愈得很好。红肿已经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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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