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翌日早早起来,看着明秀捧着一堆书信进来,全都是大夫将自己的疑问。
谢桥只去了两次医馆,一直没有时间再去。
她用完早膳,一封封书信拆开,回复过去。
一直忙到晌午,仍旧还有一堆书信,谢桥扶着腰,揉揉肩背,觉得有些事情书信上说得不大明白。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即便教了,如果不加以巩固,只怕他们也会忘了。
谢桥本就打算有孕之时,便给他们授课。
她并不急,一件一件,一桩一桩慢慢开始。
她得说服秦蓦,两天去一次医馆。
半年为期。
那时候孕晚期,她便安心在府上待产。
明秀却是说:“郡王妃,您何不收一个亲传弟子,留在府中,您亲自传授,再让您的弟子传教旁人。一来不必四处走动,二来也宽郡王的心,两全其美。”
大着肚子往外跑,郡王的心也挂在嗓子眼。
谢桥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可是短期间内,她如何找到合适人选?
天赋异禀,难得!
“我知道了。”
她今后会留心。
明秀伺候谢桥用膳,用完膳,端着茶水给她漱口。
谢桥继续处理那一堆信。
大体都是有底子的大夫,接受得很快,学起来的进度,比她想象中好很多。
谢桥仔细看过,想从中挑选出合心意的人,来府中传授。
事情处理完,有几个中意的人。
谢桥靠在椅背上,按着酸胀地腰背,明秀端着一杯茶水过来,谢桥捧在手里浅啜一口。
“郡王妃,姬小姐来了。”蓝玉进来通传。
谢桥一怔,姬瑜与姬恒一同回京城了?
“请她进来。”
谢桥起身,坐在榻上,明秀捧上茶水放在四方小几上。
姬瑜穿着银红菊花纹样领子粉色缎面交领长袄,进来望着地上铺着上好毡毯,垂目望着脚上站着细泥的绣花鞋,走过不去,脱掉绣鞋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明秀拿着换的绣鞋放在姬瑜脚边,姬瑜换好鞋子,坐在谢桥的对面。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看不出孕身。抿着唇,颇有些难以启齿。
谢桥盈盈看着她,面色平静,并不催促她。
看着谢桥沉静的模样,仿佛洞悉一切。姬瑜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瓣,挤出几个字:“我有孕了。”
谢桥放下茶杯,“你要生下来?”
姬瑜苦笑一声,嘴角透着淡淡的讥诮:“果真瞒不了你。”那一夜饮了一点酒,犯下大错。
不但辜负表哥,还丢了父亲的脸面。
自己也无法自处。
“表哥也知道,我没脸留在常家,可表哥说他并不在意,不肯休离。”姬瑜手中的锦帕绞拧成麻花,细如蚊蝇道:“我与表哥并无夫妻之实。”
谢桥惊讶地看向她:“你舅母与舅舅可知?”
姬瑜点了点头,面色隐隐泛白。
这也正是她觉得奇怪之处,分明知晓她有孕,且不曾与表哥同住一屋,他们却是什么都不说,好生照料她。
可舅舅、舅母待她越好,她便越发愧疚。
“我不想生下来。”姬瑜做错了,表哥不介意,她心中介怀。既然不愿意与她散了,想与她好好过日子,她不能让常家给别人养孩子。“我与郑亦修是不可能,他母亲开始便瞧不起我的出身,如今我已经与人成亲,她定然不会接纳我。”
谢桥皱了皱眉,常家是个什么情况,她不清楚,也不好做判断。
但是,尊重姬瑜做的决定。
“我给你药,你自己考虑考虑。”谢桥亲自去药方配药,拿给姬瑜。
姬瑜不想走漏消息,便来找谢桥。还有便是为了苏素馨一事而来,不禁叹道:“我不知素馨如此仇视你,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认为是你害她的孩子。如今被囚禁在燕王府后宅,太过惨烈,身上的伤有太医处理,但是不见好,反反复复,折腾下去,只怕命也会丢了。”
谢桥不做声,等着姬瑜继续说。
“我想着当初我们之间的情份,你能不能救救她?经历这般多的事情,她知道悔改。”姬瑜回到京城,听闻苏素馨的事情,便去见她了,太过凄惨,不忍心,便替她求情。
谢桥面目冷清,凉薄道:“姬瑜,我不是个大善人,气度也不如你想的那般宽厚,且锱铢必较。”
“她已经得到报应……”姬瑜下意识的反驳。
谢桥轻笑一声:“既然是报应,我解救她了,她还算遭报应么?”
“容姐姐……”姬瑜怔愣的看着谢桥,呐呐道:“你变了。”
“并非我变了,而是你不曾了解我。姬瑜,我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大度。我宽恕她,你能保证她不会报复我?”谢桥不会给自己的仇人留有任何反扑的余地。
姬瑜皱紧眉心,叹道:“我逾越了。”
谢桥摇了摇头,谁又能想到,会与苏素馨为敌?
世事难料。
姬瑜担忧地说道:“我担心你对付苏素馨,丞相那边……”
“丞相是明白人。”谢桥早已给过丞相警示,想必他也领会到她的意思,既然不曾将常青树送回来,代表着对二人结盟一事,心照不宣。
姬瑜不懂这些,但是谢桥既然如此说,那么便是丞相不会因为苏素馨与她的个人恩怨,而对谢桥进行打击报复。
姬瑜总觉得屋子里气氛微妙,许是她替苏素馨求情的缘故,也不好留下来。与谢桥说几句话,便离开了。
谢桥目送姬瑜离开,凝眉沉思。
明秀撇嘴道:“姬小姐怎得如此没有眼色,苏素馨恨不得让您去死,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那样的人,就是死脑筋,一根筋到底,转不过弯来。即便您饶了她,指不定心中得意,认为您是被形势所逼,忌讳丞相才罢手,还不知又会生出多少幺蛾子。”
随即,心里又嘀咕,姬瑜如此优柔寡断,才会陷自己到如此处境。
不果断。
心里爱慕着郑亦修,就不该嫁进常家。
嫁进常家,好好侍奉夫君,便不能再有二心。
谢桥斜睨明秀一眼,皱眉道:“她与苏素馨关系极好,你不能因为她求情,而对她生出偏见。她若是迎合我,对苏素馨落井下石,说明她品性有问题。”
明秀不以为然。
谢桥笑骂道:“牛心左性。”
明秀不满道:“奴婢这是忠贞,对您,有一颗赤诚护主的心。”说到此处,明秀想起半夏,情绪低落地说道:“郡王妃,半夏她该回来了么?”
谢桥摇头:“不急。”
明秀还想多说什么,触及谢桥嘴角笑容隐去,便不再多言。
谢桥并非是刻意惩罚半夏,而是半夏留在厨房,她安心。
郡王府,并非固若金汤。
苏素馨将人参送进来,明知她不会食用,仍旧送了,说明郡王府有二心之人。
她有孕,不能出半点差错,所以借机将半夏送到厨房里。待她生产之后,再将人调回来。
——
姬瑜拿了药,不曾回杏林巷常家,而是去了西伯府。
回到屋子里,自袖中拿出一小包药,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旁发呆。
落胎,她如今最好的选择。
可真的到这一刻,姬瑜却是舍不得。
伸手抚摸着小腹,已经有一点点儿的凸起,并不明显。
姬瑜心下一狠:“弯月,给我煎药。”
弯月推门进来,拿起桌子上的药,疑惑道:“小姐,您病了么?”
姬瑜张了张嘴,喉咙被哽住,吐不出一个字,轻轻点头。
弯月立即去煎药。
姬瑜目光虚无的盯着窗子,父亲的话,一遍一遍在耳中回响。
眼中水光一闪而逝,唇边掠过一抹讽笑,她可不就是在作践自己。
当初顾及府中颜面,不肯悔婚。
如今她做出这等丑事,不沉塘这命都是捡的。
其他,还能有何奢求?
不知坐了多久,暮色四合,屋子里一片昏暗,影影绰绰。
弯月端着药进来,摆放在姬瑜跟前,点起烛火。
“小姐,药熬好了。”弯月示意姬瑜趁热喝了,浅笑道:“姑爷听闻您回京,来接您了。”
姬瑜一惊,碰上药碗的要微微一颤。眼底闪过决绝,心一横,端着药往嘴里灌去。
“小瑜。”常序推门而入,看见姬瑜端着药碗,面色一变,大步跨来,夺去她手里的碗,严肃说道:“小瑜,你如何能做傻事?”
“表哥……”姬瑜面色惨白,想要去夺回药碗,常序将药泼在地上,面色阴沉地说道:“姬瑜,你何故不信任我?孩子如今已经三个月,是一条性命。虽然不是我的,我会待他如亲生。”
姬瑜掩面哭泣。
常序将姬瑜搂在怀中,安抚她道:“我不止是你的夫君,你也喊我一声表哥,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与我也是有血缘。”
姬瑜听着他宽慰的话,心中愈发难过、自责。
“你嫁给我不得已,我知晓你心中有孩子的父亲。你做错事情,心中觉得亏欠我,想要与我和离,是对我好,可你何时为你自己想一想?姑母早逝,姑父他风流不羁,给你疼爱甚少,母亲、父亲向来喜爱你,将你当作他们的孩子,你又不曾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如何不能原谅?”
“是,我该与你和离,成全你与孩子的父亲。你可有想过,你之前与他有婚约,他的母亲便对你不喜,姑父也曾闹上门,心中只怕对你更加不喜。如今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你与我是清白,可是谁会相信?即便信了,你也曾嫁做他人妇,有碍声誉,只怕没有好日子过。”常序满面忧愁,苦口婆心道:“孩子如今大了,你落胎伤身。”
“表哥……”姬瑜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泪水成串落下来。
“小瑜,你相信我,相信父母亲,他们待孩子,会如同亲孙儿。”常序指天发誓。
姬瑜捂着他的嘴。
“留下孩子,可好?”常序目光坚定,看着姬瑜动摇,微微一笑:“小瑜,你心地最善良,如何会忍心结束这一条性命。”
姬瑜心中的确不舍,常序这一番话,给她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心。
半晌,点了点头。
常序高兴的松开姬瑜:“父亲已经给孩子开始起名,你若不要这个孩子,他们会很失望。”顿了顿,常序握着姬瑜的双手,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你不可告诉孩子的父亲,这是他的孩子,他是我们的孩子,常家的,知道么?”
姬瑜咬唇,含泪看着常序:“表哥,我已经告诉他了。”
常序面色微微一变,目光沉郁。
姬瑜无措地绞着锦帕。
常序道:“我会告诉郑亦修,你记错了,你自庄子上回去后,我们同房了。”
姬瑜心中挣扎,常序处处为她着想,她不能不顾及常家的脸面。终于,点头道:“好。”
常序叮嘱道:“你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姬瑜拉着常序的手,赧然道:“表哥,天色已晚,你今夜便留下。”
姬瑜心中拿定主意,常序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不该徘徊不定。不被长辈祝福的姻缘,并不能长久、幸福。既然已经辜负郑亦修,便不能藕断丝连,心中拿定主意,留下常序。
常序一怔,眼底逐渐浮现一抹笑意,凑到姬瑜耳边道:“我非圣人。”
姬瑜茫然。
常序无奈道:“你以为人人都是柳下惠?”
姬瑜脸色瞬间通红。
常序自袖中拿着银票放在姬瑜手中:“西伯府是你娘家,姑父不事生产,掌家的是二婶,你住的时日长久,便略表心意。”
常序体贴周到,姬瑜嫁给他,日子会极好过。
二婶娘并不计较,可那是一回事,她的心意又是另说。
常序不留下,姬瑜将他送出府。
回来的时候,碰见秦蓦,他身后跟着郑亦修。
姬瑜急急避开。
郑亦修挡在她前面,望一眼远去地常序,看着她眼圈发红,关怀的问道:“他不肯和离?”
姬瑜侧身避开他欲抚上她眉眼的手,低垂着头,“郑亦修,今后不必找我了。”
郑亦修眸子一紧。
“你母亲会同意你娶我么?”姬瑜抬头看着郑亦修,他俊美的面容染上风霜,略显憔悴。专注注视她时,冷漠的眸子里会有一束光。如今,那双眼睛里,一片黯淡。
“姬瑜,我会说服,她若是不同意,我们便在南陵不回来……”
姬瑜打断郑亦修的话:“我不能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等你母亲百年归寿之后,再回京城。”
“你有我们的孩子,她定会答应。”郑亦修心中发慌,觉得姬瑜他越来越看不透,离他越来越远。
姬瑜道:“不是你的孩子。”
“不可能!”
“我记错了,心中有一丝痴恋,所以骗自己这个孩子是你的。其实不是……”姬瑜忍住鼻子的酸涩,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我离开庄子后,与他同房了。”
郑亦修面色大变。
姬瑜趁他失神,快步离开。
郑亦修回神,追上去,秦蓦冷声道:“莫要忘了正经事。”
郑亦修止住脚步,跟着秦蓦,去往书房。
书房内,西伯昌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秦蓦与郑亦修,起身相迎:“大哥外出,还需等上片刻。”
秦蓦皱眉。
西伯昌也为难,他那个大哥素来不着调,嘱咐他今儿个莫要离府,他嘴上应得好。
他一走,转身便出府去了。
“蓝星,将人请回来。”秦蓦云淡风轻。
西伯昌却分明听到那个‘请’字,音色要重几分。
嘭——
蓝星还未出去,门扉被姬恒撞开。嘴里囔囔道:“肉糙皮厚,碰一下便不得了,多金贵似的,还以为自个是黄花大闺女!”碎碎念着沈氏,陡然见到屋子里的人,姬恒瘪着嘴,不悦道:“你怎得找上门来了!”
秦蓦见他手指正指着他,薄唇紧抿。
“就是说你!夺妻之仇,还没算呢!你是见我打不过你,所以三番两次在我面前瞎晃显摆?”姬恒又提起谢桥那一茬,南陵之时,他便不待见秦蓦,这人厚颜无耻,威胁他。
秦蓦面色一沉,发怒之际。
西伯昌连忙打圆场:“我大哥他就是一张损嘴,郡王莫计较。”
姬恒倒一杯水灌下去,凉的,心凉半截,又听闻西伯昌的话,全冷了。
大剌剌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扬着下巴,傲娇的说道:“我也是你长辈,不同你这不懂事的晚辈计较。小容华不嫁我为妻,认我做干爹,你喊一声来听听。我高兴了,啥事都好说……啊……”
秦蓦剑眉抖动,袖摆拂动。
嘭——
姬恒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捂着被秦蓦击痛的胸口,鬼哭狼嚎。
一切发生在刹那间,西伯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看着兄长在地上打滚,眼角抽了抽。
“再装疯卖傻,我成全你,日后便不用再装。”秦蓦冷冽地说道。
姬恒立马站起来,哪里都得劲了。
“说罢,找我何事。”姬恒心中不痛快,看着西伯昌请他们坐下。嘴一咧,秦蓦坐下的一瞬,猛然将他的凳子踹开。
秦蓦后脑勺长眼睛似得,迤地的袖摆凌厉如刀朝后劈去。
姬恒腿一痛,眉头剧烈抖动,不动声色收回,捂着美须趴在桌子上,若无其事盯着齐齐看向他的三人。
“说啊,不是有事相商?”姬恒眨了眨眼,看着他们转开眼,面色狰狞抽搐,痛得龇牙咧嘴。
秦蓦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西伯昌。
西伯昌拆开,原本轻松的面色,看完后,一脸凝重。看一眼秦蓦,递给姬恒。
姬恒在看他看来的一瞬,脸色恢复平静。随意接过,瞟一眼,长叹一声:“你们委以重任给我,可我人生大事还未解决,哪里分得出心思啊?”见秦蓦脸色微微起变化,连忙正襟危坐道:“其实我就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帮我将沈香惠那婆娘绑到我床上来,这事便成了。”
“噗——咳咳——”西伯昌吞进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我这人是好酒色,寂寞空虚太久,不填充实,半道出岔子,你们不乐意见到吧?”姬恒心里很是得意,谁让秦蓦有求于他,还在他面前嚣张的不得了。嘀咕道:“我外甥还是皇子呢!都大义灭亲了,难道比起来这不算小小的要求?”
“迎香楼花魁。”秦蓦忍了忍,没有将刀架在姬恒脖子上。
“我娶沈氏,多少个花魁不都是我的?”姬恒想起沈氏不屑一顾的模样,心里头来气,忘恩负义!他可帮她不少忙,摸她一把如同剐肉,怎么不和戏本一样,喊他负责呢?
“东西。”
姬恒毫不羞耻道:“我满脑子不可描述的东西,除此之外,其他想不起来。”
秦蓦倏然站起身。
西伯昌慌忙拦住秦蓦,“郡王,我大哥就是一个棒槌,你莫要与他计较。”
姬恒瞪着西伯昌。
“大哥,快去拿!”西伯昌颇为头痛,大约正是他大哥不靠谱,所以先帝才会委以重任。
姬恒起身去找,书房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西伯昌急了,这般重要之物,他岂能乱放?
秦蓦面色阴冷,“你仔细想一想。”
姬恒目光突然落在书案下面,桌脚垫着灰蒙蒙,辨不清楚是何物地东西。突然跑过去抽出来,抖落灰尘,展开油包纸,露出一角明黄。
“找到了!”姬恒将东西扔在秦蓦面前:“还是我机智,我这书房遭过贼,这东西没丢,谁想到我会去垫桌脚啊。”
秦蓦冷飕飕瞥他一眼,展开看完内容,收入怀中。
西伯昌面色凝重道:“如今皇上声望甚高,仅凭这圣旨,难以拉下台。”
“我自有打算,你们只须配合。”秦蓦拿到东西,看一眼郑亦修。
郑亦修沉声道:“大哥已经去余海。”
“暂时不能轻举妄动,时机并未成熟。”秦蓦打算等余海收网,荣亲王在余海势力,盘根错节,一旦京城动摇,余海那边便不能掌控,是一大祸害。
西伯昌点头。
姬恒正要开口,秦蓦望过来,姬恒立即闭嘴。
秦蓦带着东西离开。
——
定国将军府。
郑亦修自西伯府离开,回到将军府,向定国将军,回复今日在西伯府的事情。
定国将军听到先帝的另一道遗诏在姬恒手里,不由笑道:“皇上只怕千算万算,未曾料到东西在姬恒手中。”
皱了皱眉,“当年我记得皇上当年对姬恒起疑,派锦衣卫曾夜探西伯府,不曾找到东西,又因姬恒的脾性,打消疑虑。”
“垫桌脚。”
定国将军一怔,随即抚掌大笑:“也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等事。”说到此处,定国将军叹息道:“不知你大哥可抵达余海。”
郑亦修沉默片刻,忽而,开口道:“余海此行危险,父亲,我换大哥回来。”
定国将军苦笑:“这是他的使命。”
已经娶了纳兰清羽,人选如何还能换?
“你也有其他安排。”定国将军看着郑亦修,如何不知他为何突然想要去余海:“你留在京城,听从郡王差遣。”
“是。”
“保他性命无忧。”
“儿子尽全力。”
定国将军面色严肃:“不是尽全力,你死,他也不能死!”
郑亦修倏然看向定国将军。
定国将军却是背转过身:“你出去罢。”
“儿子明白如何做。”郑亦修面无表情,离开书房。
便被候在门口的碧荷请去见齐氏:“二公子,夫人等候您多时了。”
郑亦修脚步一顿,去见齐氏。
齐氏端坐在榻上,正在做鞋子,听到郑亦修给她请安,头也不抬的说道:“你去西伯府了?”
“嗯。”
“见姬瑜?”齐氏抬起头来,声音稍显尖锐:“她都成亲了,你怎得还不死心?我听人说,她都已经怀有身孕,你还眼巴巴上赶着做便宜父亲?”
“不是见她。”齐氏的话,勾起郑亦修想起姬瑜对他说的话,心口抽痛。脸色难看道:“若非是你,我都与她成亲。她怀上别人的孩子又如何,只要她肯嫁,我便立即娶了她!你不同意,我带着她回南陵。”
齐氏不曾见过发怒的郑亦修,他也曾在她面前,提过要娶姬瑜。她不肯,郑亦修也不曾态度强硬。他为姬瑜冲她发火,齐氏的怒火蹿上来:“她给你灌什么迷魂汤,这辈子栽她手里!我今儿个将话撂在这儿,你若敢娶她,我一根麻绳吊死在这里!”
“不是你死,是你要将我逼死!”郑亦修满面寒霜,转身大步离开。
“孽障!”齐氏咬牙切齿,挥落针线篓子:“我前世造孽,生的儿子,一个两个都处处与我做对!没一个让我省心!”
碧荷捡起一地的彩线,放在一旁道:“大公子、二公子随将军,都是痴情之人。”
齐氏横她一眼,心中却是很受用,发狠道:“姬瑜她再敢勾引修儿,我定要揭了她的面皮,这世间也容不下她!”
如此不知羞耻。
“我若是常家,早将这等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人沉塘!”齐氏拿郑亦修没有法子,只得将满腔怒火,撒在姬瑜头上。
碧荷极有眼色,不曾搭腔。
齐氏想了想,起身道:“不行,我得给他说一门亲事,断他的念头!”
齐氏去找定国将军。
“老爷,妾身想给郑亦修议亲,你有何看法?”齐氏想要探一探他的口风,只要他点头,郑亦修便不敢忤逆。
“府中许久不曾热闹,请修儿好友,你也请各府夫人、小姐来府中。”定国将军望一眼黑沉沉、乌云盖顶的天空,长叹一声,要变天了,郑亦修娶妻延续香火,即便有意外……
齐氏喜上眉梢,老爷郑裕德可算是同意,当初她提议,却是不给半句话。
“诶!妾身这便去张罗。”齐氏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半日,便将帖子全都发放下去。
——
郡王府。
谢桥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帖子,挑高眉头,齐氏突然邀请他们去定国将军府看冰雕,想要做什么?
“听说是替郑亦修选妻。”明秀将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与谢桥听:“将军夫人大张旗鼓,许是做给姬小姐看。奴婢不觉得姬小姐哪里不好,将军夫人怎得这般挑剔?她的儿子也真真可怜,好好的姻缘都是被她折腾没了。”
谢桥但笑不语,齐氏势力,只是觉得沈氏与姬瑜的出身配不上她的儿子。
“这雪下了好些时日,如今回暖,不知定国将军府如何保存冰雕?”谢桥手指划着帖子,日期在几日后呢。
几日后……
眉头微微一皱。
秦隐也该来京城了。
他定会去找姝儿,不知姝儿会不会受他刺激。
谢桥揉了揉额角,算了,不想了。
姝儿见到他记起来,那也是命!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赴宴日期。
谢桥穿戴整齐,明秀扶着她乘坐上马车,去往定国将军府。
到了定国将军府,明秀搀扶着谢桥下马车。
“大姐姐。”容姝早就到了,在门口等着谢桥。见到她来了,迎上来:“母亲已经进去,我与你一同进去。”
谢桥浅笑道:“外头不冷?”握着容姝的手,一片冰冷。“不知道捧手炉?”
容姝吐了吐舌:“我忘了。”其实心里紧张。
她与母亲到的时候,正巧丞相府的马车停在隔壁,她怕被苏璃缠上,便等在马车里,让母亲先进去。
一个人不敢进去,便等着谢桥。
二人一同进去,容姝便瞧见不远处与丞相夫人站在一起的苏璃,对谢桥说道:“大姐姐,我去找母亲。”
“好。”谢桥颔首。
苏璃却是发现谢桥与容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朝这边走来。
容姝触及蒋氏的目光,心中一颤,快步离去。
谢桥皱了皱眉,拦住苏璃。
容姝甩开苏璃,心中一松,回头望去,蒋氏已经离开,眼睫微颤,她看到蒋氏眼中的厌恶。
敛去心神,去花厅去找柳氏。
“母亲,母亲——”
容姝听到有人喊母亲,心口一跳,下意识回头望去,便见到秦稚、秦逸朝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