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阑逆着月光,风度翩翩坐在毛色雪白的马匹上,光影模糊间,是一张极其冷淡的面孔。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丝温度:“我若说不呢?”
隐卫声音冰冷,带着冷煞之气:“世子,您与王爷血脉相连,该知如何行事。”
玉倾阑极淡的唇,掠过一抹玩味。
“王爷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世子。”隐卫并不愿与玉倾阑短兵相接,遂殷情劝慰:“王爷病重,想要见您一面。”
玉倾阑细长的眉眼清冷如寒泉,唇瓣的笑意渐深。隐卫莫名地,警惕起来。下一瞬,一枚暗器自玉倾阑两指间急速飞射而出,暗器离他面门不过三寸之时,隐卫拔刀出鞘,‘叮’一声,暗器落地。
隐卫目光冷凛,厉声道:“留活口!”
隐卫自四面八方将玉倾阑包围,拔刀相向,冰冷的剑光在月色下灿然生辉,剑气直逼他面门。
冰冷剑锋直刺而来,玉倾阑袖中长绫飞射而出,带着罡气凌厉直逼人命门,宛如长虹贯日。
黑衣人虚晃一招,避开夺命白缎,滚向地上。
玉倾阑手腕翻转,白缎卷住近前黑衣人,一跃而起,黑衣人挡住奋勇而来的隐卫。
数剑刺在他的身上,登时扎成马蜂窝。
隐卫目光一闪,眼中狠唳尽显,飞速朝他疾掠而去。咬牙狞笑:“世子,得罪——”扔掉手中长剑,拔出背上黑布包裹的大刀。银辉月光下,刀刃泛着幽蓝光芒,俨然涂抹剧毒!
玉倾阑手中白缎,末端处,染成诡异的红。眼眸一凝,冰冷锋芒在眼中流转,宛如冬日寒江。
隐卫与他眸光相触,整个人一震,背上寒毛倒竖。
捏着刀柄的手,一紧,如狼一般凶狠地目光紧盯着玉倾阑,舔了舔唇。
紧张气势,一触即发。
沉寂的夜色中,充满暴戾嗜杀之意。
隐卫见识过玉倾阑的手段,心中记住荣亲王的话,最后问道:“世子,您当真不回?”
玉倾阑轻嘲道:“你要战,我奉陪到底——”
隐卫一跃而上,身姿矫健,朝玉倾阑挥刀而去。
两剑相击,火花四溅。
玉倾阑清冷的眼眸逐渐幽邃,冷华玉润,不曾沾染风霜,凛然之下蕴含着杀伐果决之气。
隐卫手段更加凌厉狠辣。
玉倾阑眼中厉光一闪,纵身飞掠,衣袂随风而动,袖中白缎宛如一道闪电,破空而去。隐卫只攻不守,一时不防,肋下见血。
玉倾阑乘胜追击,郑远修那边不容他多加逗留。
速战速决!
蓦然,铮铮琴音而起,玉倾阑手中蕴含的内劲陡然一泄,随着琴声激荡高昂,体内热血翻涌,思绪被琴音干扰牵引。
玉倾阑暗叹不妙,收势护住心脉。
隐卫提着大刀朝他劈来。
这时,黑衣人齐跃而来。琴音宛如魔音贯耳,玉倾阑凝聚不起内劲,一朝不慎,手臂见血。
隐卫步步紧逼,倏然,黑暗寂静的长街之上,举着火把的队伍直奔而来。
“撤!”隐卫不甘,玉倾阑的援兵到了,他们不走,只怕走不了!
黑衣人迅速退去。
玉倾阑淡淡的扫一眼手臂上的伤,暗色血液浸染白衣。
一队人马停在空巷,火光映照着暗夜,亮如白昼。
“世子,您可有大碍?”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着银白甲胄,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沉声道:“世子可知是何人突袭?”
“无碍。”玉倾阑踏空而下,翩然落在马背上。清淡道:“旧怨。”
顾启荣视线落在玉倾阑手臂上,瞳孔一紧:“世子,您中毒了!”
“顾大人,顾小姐近段时日,莫要来府中寻我。”玉倾阑策马朝城门而去。
顾启荣叹一声,玉倾阑并无婚约在身,也未成亲,他卓绝不凡,顾云筝爱慕他,他并不阻止。
如果能结为两姓之好,他乐意之至。
显然玉倾阑并未中意顾云筝。
“清理干净。”顾启荣说罢,策马回府。
而玉倾阑赶上郑远修的时候,他被隐卫拦截住,二人打得难分难舍。
隐卫见到玉倾阑的一瞬间,立即退开。
郑远修侧头望来,见到玉倾阑,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并未料到他会出现在余海。
“玉倾阑,他是你的人?”郑远修睨一眼玉倾阑来后,便退开的暗卫,剑眉紧蹙:“你有何事?若无事,我先行告辞!”
“你不能回京。”玉倾阑道:“是局。”
郑远修不悦的说道:“我儿子出事……”
玉倾阑语气冰冷的打断他:“你儿子出事,你如今回京,来得及?”
郑远修陡然看向他。
“京中离余海甚远,沈家的商队送信至你的手中,你儿子有事早已是不行。病危,你去也无济于事,有容华在,他不会有事。”玉倾阑分析道。
“沈氏的印章……”
“你与沈氏夫妻多年,她是何脾性你不知?她能独自抚养孩子,孩子活不了,也不会给你来信。你未成亲,或许她脑子坏了,给你写信。”玉倾阑看着他面色变幻不定,淡漠道:“他们猜想你在余海要做何事,引你回京,乱了计划。还有,引我出动。”
经过方才的突袭,玉倾阑深信不疑。
荣亲王找不到他,所以从郑远修这边下手!
郑远修很不想承认玉倾阑的话,可他知道是事实。
沈香惠早已与他毫无瓜葛,以她的性子,宁愿死也不会向他求救。
可见到她的信,失去理智。
自嘲一笑,大抵是刻意不去往那边想。也好有借口,见一见她。
可是,见到她之后,又能如何?
反倒乱了局势。
“多谢。”郑远修道谢,目光落在玉倾阑的手臂上,扬眉:“遇袭了?”
“嗯。”
“伤口有毒。”郑远修大抵猜到了,他因何受伤,心中愧疚:“回去找大夫。”
“不必。”玉倾阑冷声道:“莫要轻举妄动,你不是一个人。”
郑远修望着玉倾阑的背影,眸光黯淡,策马回府。
管家重新奉上一封信,盯着‘沈香惠’几个字,这一封应当会是她寄来。不必拆开,郑远修也知道里面的内容,大致是澄清前面一封书信的真实性!
郑远修回到书房,将门关上。信甩在书案上,坐在太师椅上,盯着薄薄的一封书信,静静出神。
良久,郑远修终是拿起信,拆开。
果然,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解释那一封信并非出自她的手,旁的一个字也无。
郑远修手指抚上娟秀字迹,忆起当年,他在边关之时,她的信厚厚一封,诉说着对他的思念,叮嘱他照顾身体,其他便是关于平日里有趣的事。她写不够,他也看不够。
反反复复,信纸都起毛边,仍旧整整齐齐叠放在匣子里。
如今,一个多余的字,都吝啬给他。
倏然,郑远修的目光落在信纸背面,有几行并不起眼的小字,龙飞凤舞,耀武扬威——小子,收到信别得意,我替小香儿寄信,她答应嫁给我,我在此谢谢你!
——下回给你寄喜饼!
——不要回礼!
郑远修揉成一团,扔进火盆中!
突然窜起的火光,仿佛看见姬恒得意洋洋的脸!
嘭——
哐当——
郑远修额角青筋突突跳动,操起镇尺砸去火盆,火盆倒在地上。
侍卫破门而入,看着满地狼藉,微微一怔:“少将军……”
“出去!”郑远修脸色铁青,怒火如浪潮一波一波席卷而来,冲刷他的理智。咬牙切齿道:“回来,通知探子……沈香惠与姬恒,一有动向与我禀报!”
“是。”侍卫匆匆离去。
愤怒,来得猛烈,退的也快。
心口的疼痛,愈发强烈清晰。
郑远修狠狠闭上眼,心脏阵阵紧缩,无力感充斥全身。
他想等尘埃落定,与她解释清楚,重修旧好。
而她与姬恒之间的关系,令他不安。
郑远修猛然睁开眼,铺展信纸,给沈香惠去一封信。
——
玉倾阑回到府中。
白翎见到他手臂上的伤口,惊呼道:“主子,您的手受伤了,奴才去请大夫!”转身朝府外跑去。
“站住。”玉倾阑冷淡的说道:“拿方子去抓药。”
白翎站着等玉倾阑写好方子,接过来触碰到他的指尖,猛然一缩:“主子,您的手……”太冷了,像冰块!
“噗——”
玉倾阑倾身吐出一口污血,摇摇欲坠朝后倒去。
白翎接住玉倾阑,他身上冰得厉害,仿佛连他都要冻成冰块。
玉倾阑喘息道:“将药抓来,第一张方子煎好给我服用,第二张药浴。”吩咐他将药箱拿过来,清理伤口。
白翎急红眼,扶着他躺下,东西拿给玉倾阑,立即去医馆抓药。
煎好药,端进来,手背戳碰他的额头,一片滚烫。
白翎摇醒玉倾阑:“主子,药都煎好了,您快喝了。”
玉倾阑缓缓睁开眼,撑着身子,喝下一碗药。
白翎道:“主子,药浴已经准备好,您是休息片刻,还是现在去泡?”
玉倾阑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疏淡清冷的眉眼,微微柔和,带着病态之美。掀开被子,身上只着一件中衣,露出一边肩头,圆润光滑,昏黄烛光下,泛着玉色光泽。
顾云筝听到玉倾阑受伤,急忙赶过来,白翎来去匆匆,急急忙忙,门忘记关。所以顾云筝进来,屋子里的人并不知道。看着这一幕,顾云筝耳根红的滴血,想要移开视线,却是呆滞的盯着,心中一片旖旎。
许是她的目光太直接火辣,玉倾阑侧头望来。
顾云筝连忙撇开眼,白嫩的面颊火烧火燎。
白翎取来大氅裹在玉倾阑身上,回头对顾云筝道:“顾小姐,请您自重。主子要沐浴!”
顾云筝绯红面色,‘唰’地白了。脚步慌乱,退出屋子,寒冷的风吹刮在脸上,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双手捧着脸,滚滚发烫。
方才那一幅画面,挥之不去。
坐在石阶上,顾云筝浮想联翩,不知过去多久,脚冻僵了,站起身来,跺着脚。
“顾小姐,您还没走?”白翎端着铜盆出来,惊讶的说道。她乌黑的长发上,覆上一层银白的霜,冷得唇色极淡,微微发白。动了恻隐之心:“主子已经睡下,您进去暖暖身子,待会回去。”
“好。”顾云筝脚步轻快地进去,一道屏风将屋子划分为二,顾云筝脚步微微停顿,握紧双拳,越过屏风一道纱幔逶迤垂地,徐徐冷风透过微开的窗子拂来,纱幔轻轻地曳起。他靠在床柱上的身影,若隐若现。
可那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一瞬不瞬望向她。
顾云筝止不住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嘴角牵扯出一抹弧度:“倾阑哥哥,你好些了么?”
玉倾阑透过纱幔,只见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款款而来,三千青丝一半绾成飞云髻,发间缀着流苏,额间朱砂轻点,映衬着她肤白如雪。一双丹凤眼漾着盈盈秋水,里面布满担忧。
“我不知你需要用什么药材,随意带了一些来,你看看哪些可以用。”顾云筝摸了摸耳垂,圆润如珠的耳垂上缀着白玉流苏,流转着光泽,折射在她的眸子里,亮如星辉。
玉倾阑目光极淡的扫她一眼,她眼中的诚挚映入他眼睛里,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个转,叹道:“夜里不安宁,近日我府中不太平,你莫要再随意走动。”
顾云筝吐了吐舌,娇俏一笑,欢喜地说道:“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我不希望连累你。”
“我不怕啊!”顾云筝巴不得与他有牵扯呢!
最好是连累她,这般他便不会对她很冷淡了!
玉倾阑轻咳一声,伸手去端床边的茶杯。顾云筝连忙拿过杯子,倒一滴水在手背,冷的。“倾阑哥哥,我给你换一杯热水。”重新拿一个杯子,斟一杯热水递给玉倾阑。
“放这里。”玉倾阑指着小几。
顾云筝咬了咬唇,纠结道:“倾阑哥哥,你的手受伤了,我,我喂你喝吧?”
“放下。”玉倾阑声音冷了几分。
顾云筝气馁。
“白翎,送顾小姐回去。”玉倾阑透过窗棂,见到候在门外的白翎。
白翎道:“主子,夜色深了,府中有厢房,不如让顾小姐在府中居住一夜?”
顾云筝偷偷用余光觑他一眼。
玉倾阑阖着眼,满面疲惫之色,不忍他为她的事心烦。
顾云筝绞拧着手指,小声地说道:“倾阑哥哥,你累了,早点休息,我回去了。”看他一眼,走出屋子,对白翎说道:“你不用送了,倾阑哥哥他身子不适,你在府里照顾他。”
“顾小姐,主子会不放心您一个人回去。”白翎也不放心,一个娇小姐,出了意外,都无法交代。
顾云筝眼睛一亮,想起玉倾阑对待她的态度,眼中辉光渐渐淡去,白翎说的客气话罢了。
“父亲不放心我来,有安排人护送。”顾云筝透过窗棂,看向屋子里,他已经躺下,看不到他的模样,眼中闪过失望:“倾阑哥哥渴了,你给他另倒一杯水,我明天再来探望他。”
白翎送顾云筝到门口,回到屋子里,玉倾阑躺在床榻上,两颊泛着胭脂色,浓桃艳李。
这等颜色,莫怪顾小姐这般缠人。
只可惜,这情爱向来讲究两情相悦。
蓦然,记起书房中的画像,心中不明白,主子的意中人,为何就不选择他?难道,她所嫁之人,风姿容颜在主子之上?
小几上搁着两杯水,一滴未沾。白翎轻叹一声,主子看似有情其实最是无情之人。
为了斩断顾云筝的非分之想,但凡是她的东西,都不会沾。
斟一杯茶,唤道:“主子,您要饮水么?”
“嗯。”玉倾阑嗓音沙哑,费力撑起身子,喝几杯水。体内燃烧的那一团火,渐渐熄灭,身体逐渐冷却下去。
“主子,您中的毒解了么?”白翎关切道。
玉倾阑凝目,神情漠然,淡声道:“解了。”
白翎却觉得主子是在撒谎。
他若解了,为何还如此反复?
如冰似火。
知情识趣,并未再问。主子如此说,断是不想回答。想必,这毒……难解罢?
——
沈府。
沈香惠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自余海寄来的书信,神色恍惚。
他当真两日送到了。
姬恒那日的神情太过认真,不似在说笑。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人!
就算要嫁人,绝非姬恒那样的人。
但是,情急之下,许下的诺言。她想要反悔,只怕姬恒也不准许罢?
沈香惠啊沈香惠,让你狗眼看人低!
头痛的敲着脑袋,不知如何开脱。
沈香惠落在郑远修的那封书信上,撕开拿出信纸,看着里面的内容,嘴角微抿。
忽而,眼底浮上一丝笑意。
“小姐,姬老爷来了!”冰月推门进来,脸色不大好:“他,他请媒婆上门了!”
沈香惠面色一变,拿着郑远修的信走出去。便见姬恒宛如在自家一般,姿态悠然的坐在主位上,与媒婆嬉笑交谈:“不是我说,我媳妇可是很能干,有人有眼不识宝,那我就不客气了。”
“是是是,姬老爷眼光一等一的好。”媒婆竖着大拇指,袖中银子可是沉甸甸的,她不吝于两句好话。
姬恒嘿嘿笑道:“那是,我这样的好男人也不可多得,她能嫁给我,也是祖坟冒烟儿。诶……你们没瞧见茶空了,快给刘婆子续茶。刘婆子,你别客气,这梅花糕松软甜糯,吃了还有……”转头要吩咐婢女去厨房再端一叠糕点过来,正好瞧见站在侧门的沈香惠。脸上的神色一顿,眼角渐深:“小香儿,怎得杵着不动?别害臊,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沈香惠肺要气炸了!
姬恒一点不见外,登堂入室,颐指气使!
“小香儿,你父亲没有在府中。你来了也一样,我可是来兑现之前的诺言!”姬恒小指勾碰着沈香惠的小指。
“啪——”
沈香惠一巴掌拍下去。
姬恒的手背立即红了。
“你忘了我是商人,商人最是狡诈,我的话,你也信?”沈香惠只希望尽快将他给打发了,方才进来见到的那一幕,梗死坚定决心。
姬恒一脸受伤,哀怨道:“小香儿,你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那也是对着外人,咱们是自己人……”
“谁与你是自己人?莫要胡乱套近乎。”沈香惠眉眼间透着不耐。
姬恒可不兴她赖账:“小香儿,你这就不对了。你是要翻脸无情,对我始乱终弃?我们可是摸过小手,也授受不亲过,放在现在你可是要嫁我八百回了!”
沈香惠冷笑一声,将信拍在他的胸口。
姬恒摸着信,越看眉头越皱,啐道:“这狗东西,要脸不要脸!他要坐享其成,做梦!”顺手将信撕得稀巴烂:“小香儿,他脸真够大,自己娶了美娇娘,还不许你嫁人!儿子名儿都不取一个,面儿也不见,凭什么你嫁人孩子归他?我若是你,我就嫁,嫁他个十个八个,看他能将你怎么样!”
屋子里,霎时一片静寂。
姬恒瞪着眼,看着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沈香惠嘴角露出一抹笑,极有深意的看他一眼:“你说的不错。”
“屁!老子气糊涂了!”姬恒抹一把脸,这才知道说了什么混帐话!
不着调的话说顺溜了,把不住门。
“我告诉你,郑远修敢用你儿子威胁你,我也敢!你不嫁,我就将你儿子抓走。让郑远修那孙子哭着跪着求你嫁给我!”姬恒耍无赖:“我不管,你答应我了。你要反悔可以,我就在你府中住下了。吃你的,穿你的,睡你的!”
沈香惠就怕姬恒磨人的功夫。
没理得寸进尺。
何况,这回他占理,更是蹬鼻子上脸。
媒婆劝道:“沈小姐,我做媒做了多年,可没见过姬老爷这般心诚的人。要的东西,一件没少,挑挑拣拣,都是选最好的。对你可是很上心,年纪比你大上许多,懂得疼人。”
沈香惠不语。
姬恒耸拉着眼皮子,蹲在她的身边,像是受了委屈。
媒婆眼皮子跳了跳,心道这沈小姐也够倒霉,被姬恒给缠上。她不肯嫁,日后也嫁不成旁人了。
“听我一句劝,你若信得过我,就嫁了。反正日后,你想嫁……”媒婆下巴朝姬瑜扬了一下:“他未必肯,今后你日子也不好过。嫁给他,冷着他,你过你的,用得着的地儿,也能使唤他,左右不吃亏!”
沈香惠认真思索,媒婆的话也在理。姬瑜那一身功夫……还有送信的能力,就连秦蓦都做不到,他做到了。
她的确在人力上短缺,若是他……
姬恒觉察到沈香惠在打量他,鼻子里哼一声,撇开头不理会她。
沈香惠皱了皱眉,笑道:“怕是让你白走一趟了。”自袖中摸出荷包,塞在媒婆的手中:“给你买壶酒吃。”
媒婆掂了掂,比姬恒塞的重,喜笑颜开道:“哪能,我就爱促成好事,看不对眼,也没什么不对,毕竟是在一起过一辈子,得慎重。”
媒婆将姬恒的银子退给他。
姬恒冷哼一声:“爱要不要,不要扔了。”
媒婆揣进袖中,堆着笑离开。
沈香惠坐在主位上,冰月端着茶递给她。沈香惠并没有喝,而是等姬恒开口。
姬恒起身,宽大的袖摆拂了拂袍摆灰尘。看沈香惠一眼,转身吩咐人将提亲的礼带走。定了定,一言不发的离开。
沈香惠一怔,似乎跟不上姬恒的脑回路。
就这样?
“你不打算说什么?”沈香惠开口道。
姬恒身形一顿,并未回头,洒脱的说道:“爷没啥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爱强人所难。你放心,你不愿意嫁,我不逼你,今后不会缠着你了。我年龄摆在那里,都能做你爹,你瞧不上很正常。”顿了顿,又道:“郑远修那儿,我会去信给他解释。”
沈香惠不可思议,他居然会体谅人?
难得的正经,突然间觉得不习惯。
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沈香惠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作为商人,诚信待人,我没有要反悔。”
“我年纪大了,不经吓。小香儿,你是认真的?”姬恒自动忽略她之前想要赖账的行为,脸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抑制住心底的喜色,不确定的问道:“你真的要履行诺言嫁给我?”
沈香惠脸一沉:“你可以走了!”
“诶,不是,我这心里忽上忽下,跟做梦似的。你就不能给颗定心丸?”姬恒蹿到沈香惠跟前,倾身在她红唇上轻啄一口:“先打个记号,你是我的了!”
“……”沈香惠忽而觉得,她这个决定或许错了。
“婚期我也选好了,就在下个月,时间匆忙些,该准备的一样不会少。”姬恒抱着沈香惠娇软的身子,不肯撒手,恨不得立即抱回府去。
沈香惠浑身僵硬,推开他,姬恒又抱紧了。反复几次,沈香惠由他去:“你娶继室,我也是和离之人,不必铺张,请请亲朋好友吃个饭就行了。”
“择日不如撞日?”
“……”
“你不肯今日,那便听我的。”姬恒一锤定音。
姬恒走了。
沈香惠与沈父透口风,沈父只说她考虑清楚便成。过日子的是她,他们长辈的意见做不得数,主要自己中意。
沈峻面上也是顺着沈父的话。
王氏心中不是滋味,沈香惠一嫁人,这沈家产业就要改名换姓。
沈父洞察他们的心思,笑道:“沈家商号永远姓沈。”
沈峻心里一松,笑着恭喜沈香惠。
沈香惠并不在意,收拾一番,去往郡王府。
谢桥听闻沈香惠答应嫁给姬恒,且婚事似乎就定在下个月,怔了怔,连忙道喜:“他看着不着调,成婚后应当会收敛。”
沈香惠搓着锦帕卷成一条,听到谢桥的话,动作一顿,她觉得姬恒改不了了!
“我的要求很低,不求他收敛,只须不要更过火就成。”沈香惠想了想,语气凝重道:“姬恒,我总觉得他不简单。郡王送信到余海,两日功夫做不到,他却可以。你说他,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事?”
谢桥笑道:“你不必担心,左右他不干坏事。”
沈香惠点了点头。
谢桥两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扶脉。
沈香惠一怔。
“恢复得很好。”谢桥意味深长。
沈香惠脸一红,低声说道:“我不打算再生。”
谢桥正要开口,便见明秀匆匆进来,面色凝重的说道:“郡王妃,不好了。魏青去医馆授课,回来的时候,被蜀王给抓走了!”
谢桥面色一变:“何时发生的事情?”
“半个时辰前。”
谢桥眼底闪过寒芒,冷声说道:“让蓝星去要人!”
“蜀王说要您亲自去一趟!”明秀眼中浮现恼意,愤懑道:“郡王妃,难不成是蜀王妃将您给出卖了?要害蜀王的人是她,转头就将屎盆子扣您头上!太可恨了!”
谢桥抬手制止明秀,眼中闪过深思,蜀王妃的话,并不像是作假!
蜀王突然将魏青给绑了,难道是蜀王妃的事迹败露了?
谢桥揉了揉额角,心中天人交战,她可以不救魏青。可他在医术上天赋卓绝,折损了太过可惜。
摸了摸腹部,谢桥也怕她生产时,有个意外,魏青至少也能派上用场。
有备无患!
这时,蓝玉目光冷冽的进来:“郡王妃,蜀王派人送话,您一个时辰不去蜀王府,便替魏青收尸!”顿了顿,方才道:“蜀王在街上抓人时,有一个大夫为魏青讨公道,被当众打死。”
谢桥面色一冷:“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