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好你的腿为条件。
于季云竹来说,的确很诱人。
只是…
季云竹看着谢桥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心中恶念涌现,想要摧毁,“我的腿,换秦蓦一条命划算。”说话间,望着谢桥看似平静的眼眸下,暗流涌动。见她为之变色,眸子里一抹极浅极淡的笑划过:“我瘫了二十几年,早已习惯,能不能行走真的已经不重要。”
“比起这双腿,我更感兴趣的是秦蓦的死。我很想感受下,你当初听闻我的死讯时,心中是何等畅快的感觉。”
“我听说郡王妃有孕在身,在此说一句恭喜。”
“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你想要救秦蓦也不是不可,一命换一命,我要你肚子里的来换。”
季云竹每说一句,看着谢桥的神情变化一点,心中越畅快,说的话更恶劣!
品尝着茶水,姿态悠闲地欣赏谢桥的表情。
“这一年来,今日我终于找到自己的乐趣,看着你痛不欲生,我便越快乐,你说我凭什么牺牲自己的快乐成全你?我可没有英勇就义的精神。”季云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只是笑容里透着森冷,令人毛骨悚然。
谢桥纤细的手指紧紧握着茶杯,雪白的皮肤下脉络清晰。这一刻,仿佛能够感受到血液逆流而上,四肢冰凉。
她知道,季云竹渴望腿治好。
可他的仇恨更激烈疯狂。
谢桥稳定心神,镇定自若道:“季公子比我年长,说的话定然深思熟虑,我说的话半个月内随时有效,今日只当我请你饮茶。我们之间误会太深,你可以好好回去考虑考虑,我知道季公子对你祖父的列国志很感兴趣,定然想亲眼走一走他们走过的山河,看过的景致,我先告辞。”
季云竹看着她收敛神态,慢条斯理的开口,一字一句,直戳心窝。不禁冷笑一声,她凭什么一副他意气用事的口吻?自以为了解他?
谢桥感受到他有一瞬膨胀的怒火,转瞬被他压抑住。
谢桥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忽而一顿,回首对季云竹笑道:“对了,魏青给你的手札,你可有看?”
季云竹心中一惊,陡然看向谢桥。
“莫要白费功夫,如何医治你双腿的办法,我熟记在心之后便已经毁了。”谢桥好心的提醒道:“只有半个月……不……只有十天给你考虑,半个月后,我便要回京了。”
季云竹搭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收紧,阴冷的眸子里一片阴鸷。
魏青的确将谢桥亲笔记录的手札给他,而他也全都翻看,不得不赞叹她的医术之高绝,令人望尘莫及。他也从中学到良多,只是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地皇草么?
季云竹桀桀笑了几声,目光诡谲。
谢桥听到笑声,回头看一眼门扉紧闭的雅间,目光沉敛,她早该要想到魏青是季云竹的人。
谢桥并不急着回府,而是在酒楼一楼角落里坐下。
店小二上了茶点。
明秀斟一杯茶,放在谢桥的手边。
谢桥端起花茶,鼻端轻嗅,芬芳怡人,浅抿一口,入嘴微涩,余味甘甜。
“郡王妃,您还约了旁人?”明秀东张西望,并没有熟悉的面孔。
谢桥但笑不语。捻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耳边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听说余海的霸王海爷,出海归来,不巧碰上倭寇,杀伤掠夺,占尽财务。一船的人,只剩下海爷与掌舵的人活着,押回康大人的府邸里。”
谢桥手里的糕点捏碎,回头望去,便见另一人道:“我看见了,一箱箱的宝贝,全都是稀罕物,大半抬进总督府,孝敬那些个大人。唉,倭寇横行霸道,都是海禁闹的。”
“如果解除海禁,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为何朝廷不愿意解除?这么些年,不知派来多少官员,全都无功而返,甚至命丧余海!我看啊,此次来的郑大人,只怕如往年那些大臣一般,灰溜溜回京城。”
“能回去也是好的,只怕命也会没了!”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众人一阵唏嘘。
谢桥咀嚼口中糕点,弹掉裙摆上的糕屑,陷入沉思。
算算时日,海爷也该回来了。
这时候遇上了倭寇,那么这次也算是白出海一趟。
目光一沉,嘴角凝着一抹冷笑。真倭寇大抵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自海禁起,更为猖獗。
秦蓦这段时日早出晚归,便是为了倭寇之事?
“海爷出事,我们的人没有接到半点消息?”谢桥不再等季云竹,起身匆匆回府。
“郡王妃,且慢。”季云竹唤住走到门口的谢桥,黑衣人将他抬下来,推着他到谢桥的面前:“你提的要求,我考虑一番,同意了。”
谢桥丝毫不觉得惊讶,仇恨炽烈,可腿是他这二十多年的执念。
同样重要。
魏青是他的希望,而她明确的挑破关系,压断他最后一线希望,他知道如何抉择!
“明日之内,我要见到地皇草。”谢桥放下这句话,便带着明秀匆匆回府。
季云竹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极有深意的笑。
——
谢桥回到府中,屋子里空荡荡,秦蓦还未归来。
地暖烧着的,散去谢桥一身冷冽寒气。
蓝玉接过谢桥取下的大氅,禀报道:“主子去韩府。”
谢桥点了点头,看来形势严峻,被抢杀的并非海爷的船,还有另外几艘船,他想要速战速决,并不想等下去,便只有早韩勇合作!
韩勇野心勃勃,明面上奉承康绪,可私底下却是与康绪做对。
他在余海,处处被康绪压一头,早已是心有不甘。
若是没有猜错,秦蓦定是将韩勇拉入阵营,让他取而代之!
直到傍晚,秦蓦一身血腥回来。
直接去往净室洗漱干净,换上一身常服,坐在谢桥的身旁:“海爷救已经出来,安置在韩勇的府中。最近余海会有动荡,你尽快回京。”
谢桥面色一变:“你动了康成?”
秦蓦颔首,面容冷峻:“从他这里开刀。”
谢桥抿紧唇,看来他一刻都不想忍。开始布置的计划,不动声色慢慢将他们的势力给蚕食,便能够减少损失。如今,事情都摆在明面上,便会扩大损失。
“京城里不能等,荣亲王已经开始有动作,余海要尽快收复回京!”秦蓦语气凝重,荣亲王是趁他离京,京中无人防守之际动手,的确是最佳时机。
所以,他要加快动作!
“五天。”谢桥沉声道:“五天后我回京。”
秦蓦嘴角微抿,他的意思是希望她明日便回京城,她留在这里始终是危险。可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心中叹息,她未拿到地皇草,不会甘休!
“我这几日不会在府中,你别乱走,我安排人保护你。”秦蓦面容冷肃,口吻严厉。
谢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秦蓦用完膳,接到消息,便离府而去。
谢桥疲倦的躺在床上休息。
腹中的胎儿已经四个月。
手搭在上面,缓缓阖上眼。
倏然,谢桥猛然睁开眼睛。一动不动,紧贴着腹部的手微微一颤。
聚精会神,去感受。
下一刻,腹部果真有微弱的动静。
谢桥眼底布满惊喜,疲倦的面容绽放出一抹笑意,心中充盈着喜悦与感动。
转瞬,脸上的笑容淡去。
这幸福的时刻,秦蓦未能第一时间与她一同分享。
“郡王妃,有人送一个盒子进来。”蓝星手里捧着盒子进来,放在桌子上。
谢桥感受到胎动,秦蓦不在身边,虽然落寞,仍旧振奋。掀开被子起身,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根地皇草。
谢桥嘴角微微上扬,季云竹如此等不及了。
“你去箱笼里将压在底下的碎花布包拿出来,给季云竹送去。”确认无误后,谢桥言而有信,将治腿的方法给他。
“郡王妃……”蓝玉看到谢桥手里的盒子时,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您将他的腿治好,魏青是您的徒弟,将您的绝学学去,教会季云竹,他的医术超越您该怎么办?”
“只要他悬壶济世,不是拿去害人,又有何妨?”谢桥颇不在意,心中很激动,几味药算是凑齐了,她迫不及待的要即刻去炼药。
可她知道,她必须要有足够的休息。
“蓝玉,腾出一间药房,将药材东西都备齐,铺一张床在里面。我没有配好药,除一日三餐外,不许任何人打扰我。”谢桥将药单子递给蓝玉,便躺在床上,逼迫自己睡觉。
翌日。
谢桥早早的起来,秦蓦一夜未归,安排蓝星送来口信。
谢桥理解他,如今是关键时刻,若无要紧之事,她不会打扰秦蓦。
用完膳,谢桥便将自己关进药房里。
若是顺利,大约三日便能将药练好。
而这三日里,余海一阵动荡。
秦蓦利用特权,调来隔壁两省军队,镇压倭寇。
玉倾阑便是利用那枚木兰花玉戒将康绪调回京城待命。
而他离开的这期间,秦蓦势必要拔出毒瘤。
一旦错失良机,便唯有废除海禁。
玉倾阑书案上,压着废除海禁的折子。
秦蓦未能掌控余海大权,康绪回到余海,这一道折子便会呈递到明帝案上。
除了官匪勾结之外,其中便是乡绅与倭寇走私,韩勇便是在清除这一脉。
短短两日,便已经收复十之五六。
玉倾阑稍稍松一口气。
秦蓦斟一杯酒,灌进口中,浑身散发着冷煞之气:“打压收复的都是从倭,真正的倭寇首领,比他们难对付。”
“你想要如何?”玉倾阑为两人斟酒,端起一杯酒,欲一口饮尽。
白翎插嘴道:“公子,您的身子不宜饮酒。”
玉倾阑淡扫他一眼。
白翎道:“小姐让您忌口!”
玉倾阑手一顿,闻一闻酒香,却是没有再喝。
秦蓦睨他一眼,冷冽道:“今夜,干一票大的。”
玉倾阑笑道:“也只有这一夜机会,康绪得到消息,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我让人在半路伏击,拖延时机。”
“足够了!”
秦蓦走出书房,望一眼北院方向,他今日回来之时,蓝玉便告知他,谢桥得到地皇草,闭关在药房炼制解药。
如果顺利,事态平息之后,她的药也正好出炉。
如此,正好!
——
药房内。
谢桥经历过几次失败,终于配好比例。
掌握好火候,手指紧紧握着扇柄,紧盯着药罐,待熬成半碗水之后,便拿着端走药罐。
取来材料研磨成细粉,随后调药和药。
谢桥净手,和丸。
放在铜炉里煨干。
将两粒药装进瓷瓶里,拿着瓦片盖在火炉上,谢桥将药揣进袖中内袋,将屋子收拾干净,准备去屋子里洗漱。
等秦蓦回来,便能给他解毒。
打开门,便见蓝玉慌张跑来,喘息道:“郡王妃,不好了,世子他昏厥了。”
谢桥面色一变,匆匆去往玉倾阑的屋子里。
屋子里,一片混乱。
府医根本就束手无策。
白翎见到谢桥,眼底闪过惊喜,顾不上尊卑,拉着她的袖摆:“小姐,公子快不行了,您快一点,给他诊治!”
谢桥看着玉倾阑身上湿透了,冷声道:“为何不先换一身干净的底衣?”
此刻换,显然又耽误时机。
谢桥坐在床榻边,拿着他的手腕扶脉,面色惊变。
赤寒毒!
果真如此!
莫怪他千方百计的隐瞒!
白翎见谢桥面色不对,焦急的询问道:“小姐,公子他究竟如何了?”
一旁的蓝玉似乎有预感,紧张的看着谢桥。
谢桥面色苍白,眼底闪烁着水光,手指紧紧掐进掌心,看着陷入昏睡中,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头,心乱如麻。
袖中内袋里的两粒药,宛如千金重。
明明就在之前,她为炼制出这两粒药而欣喜若狂。
转瞬,便是让人如此的绝望。
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看见希望之后,又陷入绝境!
难道,这就是命?
这一切便能够解释,季云竹为何如此痛快的将地皇草与她做交换!
他的情况太凶险,根本不能像秦蓦一般,压制在一处,可以拖延上几年!
他的气息,逐渐微弱。
不能等!
蓝玉看着谢桥动了,手指探入袖中。心骤然一沉,语气中带着一丝急色:“郡王妃,您要三思!”
谢桥仿若未闻,瓷瓶已经落在她的手心。
蓝玉失声道:“郡王妃,世子他的毒没有这两粒药也能解。但是主子他没有这两粒药,他会死!”突然跪在地上,哀求道:“郡王妃,地皇草是荣亲王手中拿出来,世子身上的毒也是荣亲王所为,荣亲王定然能解,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世子死去。他如此做,就是想要离间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要,属下求求您,不要给,您一定还有办法,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够让世子撑着回京城!”
这是蓝玉第一次,如此的失态!
如此的哀求!
亦是,如此的绝望。
屋子里,一片死寂!
白翎面如金纸,他知道郡王也是中此毒。公子也中同样的毒,而小姐手里只有一个人的药!
“不,不是的……王爷他放弃了公子……”白翎目光灼灼的盯着谢桥手里的瓷瓶,谁都是忠于自己的主子,不希望自己的主子有事。
可是白翎却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公子只是小姐的师兄。而郡王才是小姐的夫君!
孰轻孰重?
“小姐……”白翎喃喃的喊道,心中不愿意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谢桥知道,她无法将玉倾阑弃之不顾。
他们能够想到的,荣亲王只怕早已想到,他恐怕早已将所有的退路堵死。
玉倾阑是死是活,全在她一念之间。
对于荣亲王来说不是忠于他的儿子,于他来说只是废棋而已。除了玉倾阑,他还有其他的儿子!
毫不犹豫,倒出药丸,塞进玉倾阑的口中。
刹那,药丸落入蓝玉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