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说起来,就长了。武皇帝,征和二年,也就是,三十九年前,当时的卫太子,刘据被奸贼,江充陷害,不得已,发兵自救,兵败自杀。没过几年,武帝驾崩,立了八岁,的新皇太子,为帝,就是昭帝。昭帝崩后,今上即位,到今天已经,二十二年了。什么,快点,呵呵,你怎么,这么着急,其实,这些都是,很重要的,背景。好吧,呵呵,那我,讲快点。五凤,四年,也就是,两年前,武皇帝仅存的,一个儿子,广陵王,刘婿谋反败露,自杀。你不知道,当年为了,这个刘婿,也曾经,闹得,沸沸扬扬,刘婿有一个,女婿叫沉武,当时官为,京兆尹,参与过卫太子,的谋反,事件,最后跳崖,身死。据说沉武,是大汉立国以来,最合格的,京兆尹,连后来,威名赫赫的,赵广汉和,尹翁归都,不及他。我又,萝嗦了,见谅。总之,刘婿死后,按照,律令,他的官属奴仆,都得连坐,他有一个爱妾名叫李惠,这个李惠,又有一个同,产妹妹,叫李中夫,曾经,嫁给了卫太子,的奴仆婴齐,为妻,婴齐死后,李中夫,又改嫁了,一个叫,陈游的人,夫妇俩,同时依附盖主。元凤元年,盖主,因为谋反自杀,按照律令,他们都得,没入诸,中都官为,奴仆。但是,他们害怕,被处死,就双双,逃亡了,逃亡的时间,离今天也有,整整,三十年。昨天,得到的詔书,所要名捕的,就是这个,叫李中夫的人,詔书上写的逐捕,理由,是她的同产姊姊,李惠因为犯有,大逆不道罪,按照律令,同产必须,连坐。所以詔书下达,给天下,各郡国,说一旦有,发现了李中夫,踪跡的,百姓,要立刻,报告官吏。凡是告发,有功者,如果,想当官,可以当,二百石的官;如果,想要钱,可以得到,二十万钱。你看,这个价码,开得,真不小。”
他说完这些话,累得已经额头冒汗,可是我心里还很好奇,不得不追问下去。
“是不小。”我摇摇头,“不过真是让人心生疑竇,这个李中夫逃亡已经整整三十年了,既然一直没有发现踪跡,兴许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吧,哪里还能找到?对了,她长得什么样子,詔书里该写了吧?而且,现在已经是个老嫗了吧?”
夫君笑道:“是啊。逃亡的,时候年龄,都将近,三十,现在,大概是,六十岁的,老嫗了。詔书上说她,中等身材,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椭圆的,脸,尖下巴。现在哪里,还会是,黑发,椭圆的脸,大概,也成了干,枣吧。”
“看你挺老实的,没想到说话这么刻薄。其实人都是要老的,我老了也会是一枚干枣,那时你一定会厌烦我的吧?”我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他说话这么有趣,和子公一样有趣。
他又笑了笑:“你,现在,也并不像,一枚,鲜枣啊!”
“什么?难道我现在就干了吗?”我有些不高兴了。
他赶忙陪笑:“不会,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身材,頎长,肌肤,饱满,根本,就不像,枣子,你像,一颗葫芦,熟透的,葫芦,鲜翠欲滴。你就算,再老,也会很好,看的,我深信,这一点。”
我心里立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高兴,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子公说话油腔滑调,我很喜欢,但他从来就不会说类似諂媚我的话。没想到我这个下巴像抽屉的夫君,结结巴巴,竟然也会讨女子欢心,我真要对他另眼相看了。我又想起了自家院子里种的葫芦,一到夏天,就在窗前摇曳。葫芦成熟了,就是鲜翠欲滴的。看着这些青翠的小生灵,我就会不由自主地用镜子照照自己,我的雪白的脸蛋,粉嫩的胳膊,似乎也要沁出水来。我微笑地看着抽屉,道:“好啦,不开玩笑了,你接着往下说吧,詔书里还说了什么?”
“其他,也没什么了,你说说,你有什么,疑问吧?”他道。
我说:“嗯,我有几个疑问,不知有没有道理。第一,这个李中夫的同产姊姊李惠既然是广陵王的爱妾,那么在广陵王谋反自杀的时候就该连坐弃市,但广陵王是两年前自杀的,为什么拖到现在才逐捕李惠的同产妹妹?第二,李惠是不是参与了广陵王的谋反,如果参与了,李中夫也是‘谋反罪’,早该处死;如果李惠没有参与,则她本身只不过是‘从反者罪’,应当没入为奴婢。从反者罪犯的同产妹妹,似乎不值得朝廷如此追查。第三,李中夫逃亡民间三十餘年,毫无踪跡,这么一个老嫗,根本不会对朝廷构成威胁,是否值得今上专门下詔书来逐捕?”
“唉,你要是,个男子,一定会,比我有,出息的。”他叹了一声,“你好像,一个断案,老吏,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过,詔书上写明,这个李惠,是大逆无道,显然,是谋反,但似乎,又不像是,参与刘婿,的谋反,否则,不会拖到,两年后,来追查她的,同产妹妹,而且,这个妹妹已经,失散了,三十年。也许,这里面,有其他,隐情。不过,朝廷的事,我们,操什么心,上面说,捕谁,我们,尽力,去办就是了。捕到了,是我们的福气,可以,陞官;捕不到,也没什么,毕竟一个,失踪了,三十年,今天可能,已经面目,全非的人,捕到的,可能性,并不大。”
我若有所思,其实我平时并不喜欢思考这些问题,为什么我今天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自己也不明白。我总感觉到面前这些事和某个很熟悉的东西有关,到底是什么熟悉的东西,却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我隐隐感觉到心中有一丝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