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中,一抬遮蔽严密的轿子不惹人注意地穿行在许都街道上,轿顶一挑杆上挂着的狐皮、貂皮在风中晃动。轿帘不时掀起,露出一双窥探的眼睛。轿子在议郞赵彦府前停下。赵彦正蹲着锯大门坎,这时抬头看见轿子,又看见轿上晃动的狐皮貂皮,大声挥斥道:“皮货商走开,我这儿不买皮货。”轿帘掀起,露出皮货商穿戴的黄福,他说道:“赵彦大人不认得了?”赵彦一听此话,站起身来,有些惊疑地辨认了一番:“啊,是黄公公。”黄福伸一指嘘了一声,并看看街道前后。赵彦立刻明白,走近举了一下锯子放低声说:“皇上昔日驾临寒舍,曾被此门槛绊过,我便锯此绊君坎,日锯一分,十日一寸,百日一尺,锲而不舍,直至锯光。”黄福说:“皇上知你忠心。我现在去杨彪太尉府上,你有密奏可同时送来。”赵彦看看寒风中的街道说:“我随后到。”
黄福乘坐的轿子到了杨彪太尉府门口停下,守门兵吏挥斥道:“皮货商,这里不可停轿。”见轿子不动。一个兵吏上来驱赶。黄福掀起轿帘:“通告府上管家,他订的货来了。”说着将一个小银锭塞到对方手中。兵吏疑惑地瞄了瞄黄福,转身进去禀报。不一会儿管家匆匆出来,狐疑地问:“谁订的货?”及至走近认出黄福:“黄大人——”黄福伸一指嘘住。管家立刻晓悟,将街道前后看看,一挥手:“抬轿进府。”黄福便乘轿进了太尉府。下了轿,管家说:“太尉大人在后花园习射。”便领着黄福急急往里进。
杨彪正在后花园练射习箭,杨雕在一旁侍立。远处靶心已射中几箭。杨彪搭箭拉弓瞄了瞄靶又放下,对杨雕说道:“你何不也练练射箭?过几日参加天子田猎,不可空手而归。”杨雕说:“什么天子田猎,还不是曹操上朝的一句话?天子也无可奈何。曹丕现任吏部、刑部侍郎兼许都太守,太欺压人了。我这副太守在他手下,还不知如何混日子。我此时根本无心习射。父亲大人,你是神射,百步穿杨,何不乘田猎之机,一箭射死姓曹的也就万事大吉了。你若不便,我相机行事也可。”杨彪虎了一下眼:“胡来!他人多势大,前后左右必定围得铁桶似的,你如何近得了身?你远远的一箭射不中,还不立时被剁成烂泥?”杨雕说:“我们何不借刀杀人?”杨彪不相信地瞄了杨雕一眼,训道:“借刀杀人?想好再说。还有,你要娶袁术之女,也要慎重,我们与袁术已是亲家了,避嫌尚且不及,再亲上加亲岂不犯大忌?”杨雕说道:“一个亲是亲,两个亲也是亲,要避也避不过来。再多一个婚嫁又关何大事,曹操莫非就此杀了我们?袁术、袁绍兵多粮广,势力远在曹操之上,回绝了这个亲上加亲,得罪了袁术,我们岂不是里外不得势?这个婚姻拖拖可以,回绝万万不可,那二袁那里就彻底得罪了。”杨彪思忖不语,又搭上了箭。一箭射出,远远正中靶心。
这时管家领黄福到。管家禀报道:“宫里黄福黄大人到。”黄福紧接着拱手道:“黄福给杨太尉父子请安。”杨彪立刻放下弓箭拱手道:“黄公公好,哪阵风把你吹来了?”黄福道:“是西北寒风啊,二位大人正在习射准备参加天子田猎?”
杨雕问:“不知皇上什么看法?”黄福道:“这还不明白,还不是姓曹的在捉弄朝廷?他兵多将广,围起猎来还不是他耀武扬威?皇上不得已而已,实实是为君而不畅啊。”杨彪立刻说:“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我等实是有罪。”黄福回看左右后说道:“田猎人马杂沓,刀枪剑戟的,也并非不是机会。我方才去过刘皇叔府上,彼此都话中有话弦外有音了。”杨彪沉吟点头,杨雕信誓旦旦说:“我已有计在胸。”黄福说:“这就好。”管家又领赵彦进来,禀报道:“议郎赵彦大人到。”赵彦见杨彪便叩拜:“太尉大人。”杨彪连连摆手:“你是见黄公公来了,快办你的事。”赵彦起身,将一信函交黄福:“黄公公,这是我的密奏,奏曹操多件事,请呈皇上。”
黄福点头揣于怀中,对杨雕说:“人准备好没有?我即刻回宫,在外不可耽搁。”杨雕说:“早已准备停当,已安排一轿跟黄公公轿子一起走。”黄福一摆手:“那样目标大。就同我一轿走吧。”杨雕立刻吩咐管家:“快让人跟黄大人一起走。”黄福拱手与杨彪告别。杨雕、赵彦陪着黄福穿过后花园回庭院内上轿。管家急赶到前头,等黄福赶到轿子时,管家正指挥几个丫鬟家奴扶送一个盖头遮脸的窈窕女子款款上轿。黄福随即也上了轿,冲杨雕、赵彦摆摆手,轿夫们立刻起轿往外走了。
皇宫后花园内,汉献帝也在习射。拉的宝雕弓,搭的金镞箭,远处立着张着熊皮的熊靶、张着虎皮的虎靶、张着鹿皮的鹿靶,靶上稀稀疏疏扎着几支箭,皆未射到要害。汉献帝又咬牙瞄了许久,一箭射出,仍未中靶。他悻恼地叹口气。太监黄二领着几个小太监在一旁侍候着。黄二说:“皇上可走近点射。”汉献帝火道:“近了能练出功夫吗?都什么东西!田猎,田猎,猎什么?完全不是帝王正道。”黄二听出汉献帝话中话了,赔话道:“那姓曹的提议田猎,皇上不愿意,驳回不就完了?”汉献帝更火了:“人家讲古之帝王四时出郊,特别冬季狩猎,以示武于天下,是传统;讲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治。这话朕能驳吗?”
这时黄福早已回到宫中,换了宫中服装来到后花园。
黄福训黄二:“怎么又惹皇上生气?”黄二看看黄福,不甘居其下又不得不居其下地禀报道:“我劝皇上走近点再射,皇上就火了。”汉献帝挥舞着弓箭说道:“田猎时野兽容我走那么近吗?不早都跑了?”黄福嘻嘻一笑:“天子围猎,还用天子走近野兽?野兽们早都被大军围到天子跟前了。”他转头训斥黄二与诸小太监:“废物,怎么让皇上走近野兽?得把野兽们围到皇上跟前来,去,把靶子搬近点。”黄二领诸小太监跑去搬靶。黄福又对汉献帝谄媚道:“皇上等野兽到跟前了,一鼓作气把箭都射了,就休息。我给皇上准备了一个赏心悦目的节目呢。”
汉献帝余火未息,看着远处太监们把熊靶、虎靶、鹿靶往近搬,说:“又弄什么花样?”黄福说:“皇上记得姓曹的从徐州班师回来后第一日上朝的事吗?”汉献帝说:“怎么不记得?他不是头天晚上微服出行,抓着杨雕聚众豪饮犯禁酒令,还有抢夺民女。”黄福说:“皇上还记得杨雕抢夺的那个民女叫什么吗?”汉献帝说:“不是叫洛阳芙蓉妹吗?街头卖唱的。朕当日还赏她母女二人锦缎几十匹以示抚恤。”黄福说:“这个芙蓉妹颇有几分姿色,且弹唱俱佳,算个难得的窈窕淑女呢。”汉献帝眼亮了:“噢,她现在哪里?”黄福说:“奴才已经把她弄进宫来了,只等皇上把箭射完,就可以去鉴赏一下。”汉献帝没想到,怔了一下,佯装生气道:“你这个鬼奴才,竟敢先斩后奏。”黄福说:“尽忠报皇上,斗胆而行。”而后一指搬近至二十来步的兽靶:“皇上射吧。”汉献帝来了兴致:“我就射这黑熊。这黑熊横行霸道欺人太甚。”说着一箭射中熊头。黄福递箭给汉献帝:“皇上接着射。”汉献帝一连多箭全部射中熊靶,而后撂下弓,出尽闷气:“完事大吉。”一派天子气度,跟着黄福离开了后花园。
进到殿里,洛阳芙蓉妹正抱着琵琶端坐等候,左右侍立着两个宫女,再稍后一个宫女挑着那幅《君子好逑》图静立着。汉献帝一到,芙蓉妹立刻将琵琶交到身旁宫女手中,叩拜道:“皇上圣安。”
汉献帝走近芙蓉妹,说道:“抬起脸来,让朕鉴赏一下。”芙蓉妹跪在那里直起上半身,汉献帝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娇嫩艳丽。”黄福一直紧张地跟在汉献帝身后,这时见汉献帝首肯,有些兴奋地搓着手,想陪话又未敢。汉献帝伸中指挑起芙蓉妹下巴,在她脸上描摸着:“皮肤很光润,大户人家富贵生养出来的吧,头一面怎么就知我是皇上?”黄福在汉献帝身后阿谀道:“皇上身穿龙袍,这还能不知道?”汉献帝瞪眼了:“我在问她,用你多话!”依旧描摸着芙蓉妹的眉眼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皇上?”
芙蓉妹垂着眼小心答道:“天子自有天子气。”
汉献帝一听仰身大笑了:“这话还有几分味道。”黄福又在汉献帝身后兴奋地搓手。汉献帝用身体贴近芙蓉妹:“不要躲,就贴近闻闻,能闻出什么味道?”芙蓉妹小心答道:“自然是真龙天子的味道。”汉献帝又仰身笑了,指着芙蓉妹两旁侍立的宫女说:“她的回答就比你们聪明。”而后又挑着芙蓉妹下巴说:“还不到位,还闻见什么味儿?”芙蓉妹不知如何回答了。汉献帝宽大为怀地放手了,笑道:“闻出来,谅你也不敢说,是男人的味儿,知道吗?真龙天子什么味儿,就是天下第一男人味儿。好了,朕命你先弹唱一曲,让朕这个天下第一男人赏心悦目一回。”说着背手在殿里踱起步来。黄福挥手示意,芙蓉妹慢慢起身坐下,宫女将琵琶递到她手中。芙蓉妹转轴拨弦三两声,就低眉信手弹开了。弹了一阵,又在琵琶相伴下唱起来。
汉献帝一边来回踱着,一边细听,时而点点头。
黄福又紧张又兴奋地看着汉献帝的反应。
汉献帝挥手道:“停!”他又走到芙蓉妹面前,问:“方才闻到了朕的味道,愿不愿以后每日闻朕的味道?”芙蓉妹低着眼。黄福在汉献帝身后着急地对芙蓉妹挤眉弄眼做手势。芙蓉妹微微点点头。汉献帝又说:“朕今日就留你侍夜,再仔细品鉴你内外品相,若合朕意,或许择日封你为妃,如何?”黄福在汉献帝身后着急地对芙蓉妹示意,怕不明确干脆跟话了:“还不快叩谢皇上隆恩。”芙蓉妹要放琵琶起身下拜,汉献帝止住她:“先不拜谢,再弹一曲,只弹不唱,尽性情弹,朕再听听。”
芙蓉妹想想又弹开了。汉献帝背着手一边来回踱一边凝神听着。芙蓉妹这次弹得情绪投入,时而激昂,时而忧伤,错落起伏,婉转跌宕,有时凌然如秋霜,有时呜咽如冬寒。汉献帝听着神色越来越阴沉,黄福紧张地看着汉献帝表情的变化。弹至最后,汉献帝不仅脸色阴沉,而且露出凶狠。黄福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芙蓉妹如铁骑狂奔一样又弹了一段,骤然收住了。汉献帝盯着芙蓉妹审视着没说话,殿里极寂。汉献帝目光阴沉地问:“告诉朕,你姓甚名谁,是何处人,父母是做什么的?”黄福赶紧在一旁说道:“这个奴才早已查明,芙蓉妹姓李,名媚,是洛阳人,父母……”汉献帝挥斥道:“朕让她说,不用你废话。”汉献帝仍看着芙蓉妹:“朕听你弹的曲子不寻常,里面尽是恩仇哀怨,又多有兵戈相挥人马相踏之象。你到底有何身世,要说实话,否则有欺君之罪。”
芙蓉妹垂着头微微有些瑟缩,一言不发。
汉献帝说:“既不敢言,必有隐情。朕现有一诺,只要你说实话,不论何种情形,都赦你无罪。若不据实而报,则欺君之罪难逃一死。”黄福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芙蓉妹可能是想明白了,长出一口气,犹抱琵琶,伸手一掠头发,说道:“妾实是董卓侄孙女。”汉献帝一听愣了,许久,突然大发雷霆:“董卓曾欺朕太甚,你今又瞒朕太甚,该当何罪?”黄福吓得一下子在一旁跪下,并对芙蓉妹说:“还不跪下?”芙蓉妹将琵琶交到宫女手中,跪伏于汉献帝面前。汉献帝怒道:“董卓篡逆之贼早已被满门抄斩,你倒敢隐姓埋名流窜许都,竟还混进宫来,真可谓胆大包天!”他又一脚踢开跪在一旁磕头如捣蒜的黄福:“你这狗奴才!竟然如此混账,瞎了狗眼!”黄福左右开弓抽自己耳光:“奴才是瞎了狗眼。”
汉献帝阴沉可怕地看着跪伏在面前的芙蓉妹,逼问道:“你混进宫来是不是想谋害朕,为董家复仇啊?说!”芙蓉妹头抵着地慢慢摇了摇。汉献帝用脚挑她的额头:“抬起头来,看着朕老实回答,是不是来谋害朕的?”芙蓉妹抬起头闭着眼慢慢摇了摇,已是泪如雨下。汉献帝呼呼地喘着气。芙蓉妹可能想到什么,又闭着眼摇了摇头,泪水纵横。汉献帝气渐渐消了些,说道:“谅你也不敢如此大胆。”停停又说:“谅你原也想不到能有机会进宫。”而后一甩袍袖,在殿里急急地踱了几个来回,站住说道:“朕有言在先,免你死罪,但活罪不可免。你已闻过朕的味道,绝不可再放出宫去,来人——”跪拜在一旁的黄福立刻爬过来说:“奴才在。”汉献帝说:“下到冷宫关闭。”黄福立刻磕头受命:“是,这就照办。”他爬起来吆喝道:“来人。”黄二领几个小太监应声进来,黄福一指芙蓉妹挥手道:“送她去寒泉宫。”黄二立刻同几个小太监挟持芙蓉妹出去了。
黄福忐忑不安地看着汉献帝。汉献帝在殿里踱了踱坐下了,说:“看你这狗奴才干的好事。”黄福赶紧上来给汉献帝捶肩,汉献帝一挥手:“讨嫌。”黄福回过神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函:“皇上,看看这个消消气吧,议郎赵彦的密奏。”汉献帝仍没好气:“密奏什么?”黄福说:“说是密奏曹操的。”汉献帝看了看黄福,从他手中拿过信函,拆封草草浏览。看着看着,脸色舒展一些:“哼,曹府有人与许都一个重大人命案有关。赵彦正继续密查,落实了要上朝公开弹劾姓曹的。”汉献帝又将密奏看了看:“这事还真是十有九成呢。什么秉公执法,周公吐哺,倒要看看这姓曹的如何面对。”
黄福这时又凑话道:“皇上,田猎一事大可不必心烦。今年田猎与往年不同。”
汉献帝白了黄福一眼:“有何不同?”黄福道:“往年曹操前呼后拥的,皇上这边只有一个杨彪太尉伴着,今年皇上认下刘皇叔了,他刘关张兄弟三人个个英雄,皇上让皇叔护驾,就人气旺多了。”汉献帝总算是点了点头:“是这道理。”黄福又接着说道:“最要紧的奴才还没说呢。”汉献帝瞄黄福一眼。黄福朝几个宫女挥斥道:“退下。”见她们退下了,黄福凑近汉献帝低声道:“这次田猎保不住能要姓曹的命呢。”汉献帝注意了,盯着黄福。黄福说:“杨雕说他已‘有计在胸’,说这话时我看他面露杀机。”汉献帝更注意了:“噢?……你私自出宫去搞这些鬼名堂了?”黄福说:“这是替皇上办的正事,弄个什么淑女不淑女的只是想给皇上解个闷。看来刘皇叔、杨彪太尉等,都是有机会就要作为的。皇上看吧,曹操挟天子搞田猎,弄不好有他的好看。”
汉献帝脸色舒展了。他又起身踱了踱,站住说道:“苍天自有公理。”停停又说:“朕看那个芙蓉妹倒并无害朕之心。”黄福察看着汉献帝脸色,小心道:“正如皇上讲的,她根本想不到能有机会进宫。皇上前次赏她母女俩几十匹锦缎,她早感恩不尽了。”汉献帝又踱两步,站住说:“朕再放她一马,你差人去验她一下。”黄福说:“验什么?”汉献帝有些恼火地一挥袖:“验她什么你不知道?验她这个人朕能不能用一下?”黄福恍然明白:“奴才知道了,立刻着人去验。她若还是处女,则……”他看着汉献帝。汉献帝说:“让她今晚侍寝。侍夜前务必净身,反复查验。”黄福说:“皇上放心,老规矩,香汤沐浴,一丝不挂,锦被一裹,用抬盘囫囵抬到皇上寝宫,半途绝无任何夹带可能。”停停,他又小心地问:“今夜侍寝后,发落她去哪儿?”汉献帝说:“还回冷宫幽闭,不再宠幸。一个董卓的侄孙女,朕再宽宏大量,敢让她久卧于朕身旁?”黄福说:“皇上圣明。”
汉献帝又坐下了,仰着身伸展腿眯缝起眼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逑’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黄福一边上来捶腿,一边说:“跟着皇上熏也熏出来了,‘逑’是配偶之意。”汉献帝叹道:“天下两个难得,江山难得,好逑难得啊。”停停睁眼问:“那个白芍到曹府了,听说什么没有?”黄福小心地说:“听说曹操任命她当相府主簿。”汉献帝哼了一声:“还真是日夜侍候了?……朕倒有些好奇,不知她长什么样?”黄福说:“这皇上可能见不上了,姓曹的还不把她圈养在曹府?再说皇上哪儿有工夫见她,倒是她若真能见皇上可有的后悔呢。”汉献帝问:“她后悔什么?”黄福道:“见皇上如此风采,还不后悔当初没进宫啊。”黄福怕此话又激惹汉献帝,忙转移话题道:“皇上还射箭吗?再射射曹黑熊解解闷气。”汉献帝仰身打了个大哈欠:“曹黑熊不射了,留着精神今晚射董卓家的小雌鹿。”